當他跟尚雲翔將計劃商定之後，林北並沒有如釋重負的任務完成感。
相反，他只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彷彿有千斤重擔壓在上面一般。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那個年輕的身影還守在外面，等着他們討論關於鑄劍方面的問題。
有時候他挺羨慕陳希的，像他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可以活在陽光下的人還要好一些，不必揹負這麼大的罪孽。
林北想起之前尊主說的一句話來——
這代人在黑暗中的前行，只是爲了給下一代人爭取光明。
林北嘆了口氣，臉上稍微有了一絲蒼白的笑容。
……
早上4點半，天還籠罩在一片夜色裡，雲夢港的碼頭上已經熱鬧起來了。
經過從離劍國的皇甫凌淵改造過的晶燈，隱約照出海邊隱隱綽綽的忙碌身影，碼頭上停着一百多條漁船，在不少船上，可以看到漁民忙碌的身影，隨着漸次響起的劍劃聲，漁船出港了。
漁船是靠着御劍來作爲推動方式，所以船身兩側的船劍，在御劍者的驅動下，即將入水時會發出較大的聲響，當地人叫它劍劃，如果飛劍入水的聲音平穩清脆，富有節奏感，說明會有好運氣，相反的，劍聲急促或者劇烈，就需要找鑄劍師來進行修理了。
李長生駕駛着一條普通的木殼漁船，緩緩驅動船劍，劃入水中。
船頭撞入海水的瞬間，底下破開一條寬寬的波浪，劍劃聲平穩而清脆，估計是要走好運了。
他站在船頭忍不住笑起來，可不是走運了嗎，自己的兒子上魚，居然能夠得到鑄劍大師衛宮的青睞，還能擔任雲夢港分店的店長，這可是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正當他要揚帆而去的時候，突然船身突然一顫，一道人影從空中落了下來，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掀了出去。
李長生雙腳晃動一下，然後穩住身形。
對面正站着一個穿着紅色貼身短裙的姑娘。
他對對方這種冒失的舉動有些生氣，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差點沒把我給顛到海里！”
“魚老大，我想跟你出海釣魚，你就當我是觀光客，載我一程可好？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給你錢怎麼樣？”
聽她的口音，確實不像是本地人。
“無聊。”李長生拋下這句話，從旁邊將一副船槳拿了起來，作勢趕人。
“150天道幣。”年輕女子向後退開一步，縮着頭，將雙手擋到面前。
船槳停在空中，卻沒有落下來。
本來李長生也沒想傷她，只是嚇唬嚇唬她，讓她趕緊走人，誰知道她卻開起價碼來。
“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城裡人都在想什麼，”李長生搖搖頭，沒有再說話，轉過身去專心駕船。
後面這個姑娘嘻嘻一笑，然後抱着劍，從旁邊找了張小凳坐了下來。
李長生也沒有功夫管她，將船快速駛出。
這艘木殼船，長7米，寬2米，算得上輕便，可是缺點也很明顯，經不起大風浪。
小船就像是一支離弦之箭，破浪而出，他得趕在別人到達之前找個好的位置，要是落在後面，大概就只能撿些別人剩下的了。
一般來說，像李長生這樣的散戶，沒有什麼好船，基本上只能在近海10到20公里的範圍內進行捕撈作業，再遠就不安全了，遠海是屬於一些大的漁業商會的，他們有大船和專業的遠洋捕撈船隊。
而且他們拉網攔魚，只有少部分的魚蝦會從前面漏過來。
從收益上來看，也是他們要佔大頭，像李長生他們這些漁民，只是用來掙些現錢罷了。
他一年出海都不到半年的時間，多數還是在家養些海蔘和蝦蟹之類的東西。
李長生眼角余光中，後面這個姑娘似乎從未見過大海，此刻正眯縫起眼睛享受海風。
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目光，紅衣女子燦爛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來，就像是潔白無瑕的珍珠一般。
“我叫賴詩雨，請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李長生將目光轉移開，繼續看着遠處黑色的海面，“你自己坐穩了，第一次坐船很容易暈船，而且要是你掉下去的話，我還得花費功夫救你。”
“……”
“不是我說你，姑娘，你要是想吃魚，就直接去魚市買就好了，何必來跟着我遭罪，捕魚的活兒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情。”
“嗨，這就不用您費心了。”賴詩雨笑盈盈地，一雙眼睛彎成月亮，“魚老大，都聽當地的人說吃魚最好還是去普通的漁家，等會兒如果我能釣些魚上來的話，你能不能幫忙給弄一下？”
李長生回頭瞥了她一眼，“你先能釣到再說吧，等會兒我忙起來，可沒時間顧得上教你。”
賴詩雨吐了吐舌頭，心想這個糟老頭子還真是個不好相處的石頭。
“現在出海打魚的基本都是外地人，這活太累，當地人都去搞養殖或轉行了。”李長生告訴她，現在雲夢港的碼頭上大約有一百來條漁船，基本上都是外地人在經營，當地漁民不到兩成。
“只有你們這些沒有出過海的，才把打魚當新鮮玩意兒看。”
李長生搖搖頭。
賴詩雨將裙子往中間理了理，然後整個人前傾着，現在風浪有些大了，她有些體會到剛纔李長生說的暈船是什麼意思。
“既然這麼辛苦，你幹嘛不多僱一個人啊？老頭子。”
“……”
李長生臉上僵硬了一秒，接着解釋到，現在熟練工非常難招，而且價格又貴，僱傭一天至少也得花費100天道幣，他現在一天掙的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四五百，有時候碰上運氣差，一兩百也很正常，再僱個工人，實在是不划算。
兩個人說着話，漁船離碼頭越來越遠，海上的浪也漸漸大了起來，岸邊的燈光也逐漸變得模糊。
二十分鐘後，他們繞過了東北方向的一個山頭，進入了一片被山岸環繞的海灣，藉着微亮的天光，李長生撒下了今天的第一網。
他捕魚的“傢伙”是最普通的拖網，網兩頭拴着兩條200米長的麻繩，在兩條麻繩的中間各栓有兩塊30來斤重的分水板，用來保持漁網在水下的平衡。
拋網、結繩，然後繼續駕船前行，李長生的動作一氣呵成，纏在船兩側木樁上的麻繩在漁網的牽引下一圈圈鬆動，沒入水中。
“等會兒我找個好點兒的地方停船給你……”
話沒說完，李長生的臉色微微一變。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剛纔那一瞬間，藉着微亮的燈光，他好像看見船底下有一個巨大的黑影遊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