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發生了,你若不在意,那這件事就會像沒發生過一般。自那日過後,蘇伶舟一如既往的讀書,練劍,修習法術。只是他覺得賈真子道長有些奇怪,先是見到蘇伶舟時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像是在躲避什麼,而後的一個月,賈真子道長才恢復了以往的樣子,令蘇伶舟想不到的是,道長聲稱要好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每日三餐一宿單獨吩咐人悉心照顧。
沙羨畢竟是江湖兒女,見過的人遇到的事比蘇伶舟多,他自被義父安排留在西山玉隆宮。心裡本就老大不願意,只因許媚留在這,他才慢慢平息心裡的怨氣,今見到賈真子道長對一同來聽學的蘇伶舟特殊照顧,心裡的怨氣又跑了出來,憤憤的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許媚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本來就是‘道’,你在背後與人是非,豈不是也違背了‘道’義。
沙羨向來在許媚面前不敢發脾氣,不是不敢,是不想,他對許媚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蘇伶舟忍俊不禁,其實他也對這特殊的‘殊榮’拒絕過,只是賈真子道長及其溫和,好像蘇伶舟要是不接受這些,賈道長便寢食難安,他心想,或許賈道長有難言之隱,如不應允,他定會心裡不安,只有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也許能給他些寬慰。
三個月後,王嗔道長和趙淳義道長捎信回來說,他們已經集合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一起對付蛟龍,可能需要些時日才能回來,望玉隆宮弟子勤加修習,以免遼國契丹賊人再來侵擾,凡事聽從大師兄的,守護好玉隆宮。
驚風飄白日,光景西馳流。
夏盡秋至,轉瞬已過數月,蘇伶舟在玉隆宮潛心修習,已掌握了五行八卦、經史、天文、地理、醫學的十之八九,他本就有學識根基,再加上十分勤奮,此時的蘇伶舟可以真正稱得上博學多才了,只是,他有些想天池山上的人了,心道:“也不知道師父和師兄們有沒找過我?小師叔?她是不是還在等我?”
想到此處,他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山巒,正暗自傷感,突然很多弟子從玉隆宮那邊跑過來,手拿兵器,怒目瞪着他。
蘇伶舟不解,許媚和沙羨跟在賈真子後面走了過來,賈真子與以往截然不同,他面色陰沉,還沒走進,便大聲喝道:“拿下!”
許媚一愣,道:“賈道長,這是爲何?”
沙羨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平日裡,話最多的他,這時卻撇着嘴抱着手臂在一旁靜聲觀看。
蘇伶舟波瀾不驚,天真無邪的以爲賈道長或許只是突然想看看他的功夫。
師父們不在宮中,臨行前交代過一切聽從大師兄的,此時賈真子一聲令下,衆弟子便把蘇伶舟團團圍住,但見流光劍影,掌勢飄飄,杖影點點,一時之間動起手來。此時的情形好像並不只是看看他的功夫這麼簡單,倒像是在對付敵人,蘇伶舟覺得很驚詫,一向對他軟言細語好生照顧的賈道長,今日卻不知爲何,帶着衆弟子這般凶神惡煞的對待他。
許媚喊道:“你們不問青紅皁白,自己人打自己人,究竟是爲何?伶舟他犯了什麼錯,倒是把話說清楚!”說着就要過去幫蘇伶舟,剛邁出一步就被沙羨給拉住,他轉頭看着賈真子,裝腔作勢的道:“馬道長,伶舟可是沈大人送過來的,就算犯了什麼錯事,好歹也說明白了,這樣不明不白的就動手,不太好吧?”
賈真子道:“昨晚,有人看見一個黑衣人闖入藏經閣,便追隨其後,跟蹤到玉隆宮的牆角便沒了蹤影,爲了職責所在,今日一早,我帶着衆弟子前去藏經閣查探,我教至寶《靈劍子》不翼而飛,爲了給師父們一個交代,只能盤查此事,便到所有人的住處搜查,卻沒想到,在蘇伶舟的臥房找到了《靈劍子》。”說到這,賈真子惡狠狠的指着蘇伶舟繼續說道:“他一定是遼國契丹派來的!”
蘇伶舟一怔,遼國契丹什麼時候與他扯上關係了?他又爲何想要盜取《靈劍子》?昨晚他根本沒有去過藏書閣,他臥房中怎會出現《靈劍子》?這簡直是無中生有的事。黑衣人闖入藏經閣?他突然想起那晚揭下賈真子蒙面時的情景,此時的賈真子與以往截然相反,他到底是怎樣的人?難道自己無意間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竟讓他這樣污衊自己。
聞言,許媚峨眉微皺,厲聲道:“胡說八道!伶舟爲人處事,清明正直,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單憑你的片面之詞,便誣陷他偷了你們的那個靈什麼子,你有何證據,要我說,定是有人栽贓陷害伶舟。還有,賈道長,你可知伶舟是什麼身份?他可是我舅舅的朋友,你怎麼說他和遼國契丹有牽連?”
賈真子喝到:“靈劍子是從他房中搜出來的,還能有假?他確實是沈大人的朋友不假,可你們知道,他娘蘇瀟瀟是什麼人嗎?她本姓蕭,是遼國蕭太后胞弟的女兒,就因爲她的身份,纔不能被大宋所接納,蘇伶舟就是埋在大宋最堅硬的遁甲,他藉此機會來我淨明道玉隆宮就是爲了《靈劍子》! ”說着提劍指着蘇伶舟。
蘇伶舟彷彿墜入了五里迷霧,摸不着半點頭腦,邊打邊說道:“賈道長,定是有什麼誤會!我從未去過藏經閣,也沒有拿你們的那個什麼子,我不想和你們打。”
賈真子見衆弟子打不過蘇伶舟,突然縱躍而出,手持長劍迅捷異常,他輕功十分了得,長劍毫不留情的刺向蘇伶舟,呼呼風響夾雜着無數道刀鋒劍芒,賈真子凌空下擊,蘇伶舟側身閃避,他不想真的打,畢竟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可以說的清的最好還是不要真的撕破臉。當日他一人就可擊退一羣契丹猛士,此時他感覺到眼下這羣人不是敵人卻勝是敵人,轉瞬之間,他耳邊發出了嗡鳴,真力在片刻間越來越弱,他只能東躲西藏,往左一飄右一晃,心道:“我的內力怎的突然減弱?體力也有些不濟,這是怎麼回事?”形式卻不容他多想,玉隆宮衆弟子和賈真子來勢極其兇狠,根本不念昔日朝夕相處之情。
站在一旁的許媚,見他們招式兇猛,不像是拿人,倒像是下狠手要殺人,按耐不住躍了過去,落在蘇伶舟身旁,和衆弟子打了起來。沙羨急的直跺腳,不知道幫哪邊好,幫蘇伶舟,要是事情真如賈真子所言,他就幫錯了,他沙羨就是幫兇,義父那裡也不好交代,幫賈真子,那就是和許媚做對,今後他們便反目成仇,再也沒可能做更好的朋友。他正左右爲難,突聽“咻”的一聲,一枚暗器插在蘇伶舟身上。
突然之間,蘇伶舟手足痠麻,一陣劇痛席捲而來,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他用無邪撐在地上,險些要倒地。
許媚見狀驚呼道:“伶舟,你怎麼樣?”
蘇伶舟神情恍惚,頓了頓,道:“我中了毒。”
許媚嚇了一跳,美目圓睜,道:“中毒?”她用劍尖指着周圍的道士,說道:“你們拿人就拿人,怎麼還痛下殺手,暗箭傷人?我舅舅要是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你們!”
衆人被這一句給震懾住了,都停下手頓足在原地,誰知,一陣青光霍霍,利刃晃動,賈真子招式越來越緊朝蘇伶舟要害劈過來。
“伶舟,小心!”許媚護在蘇伶舟身側,和賈真子刀劍相交,打了幾個回合後,只聽見“啊”的一聲,蘇伶舟不知被誰一掌劈向山崖邊,向着懸崖飛了出去,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無不心驚膽戰,渾身顫抖。
許媚顫聲喊道:“你們這幫臭道士,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就算是偷了你們的東西,也不至於下此狠手傷他性命!我和你們拼了!”
有個道士辯解道:“我們沒有動手,方纔那一掌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衆人均是詫異,望着山崖邊,又轉頭看了看賈真子。
沙羨一直在旁袖手旁觀,當時場面十分混亂,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許媚和賈真子過招,並沒在意蘇伶舟的死活。一時之間,衆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誰把蘇伶舟一掌推下懸崖。
賈真子見蘇伶舟掉落山崖,定是已死,心中一顆巨石落了地,心想心腹大患已除,再也沒人知道他的秘密,只要蘇伶舟死了,他夜潛藏經閣之事,便無人知曉,另外還替他擔了盜取至寶的罪名。他如釋重負之下,道:“蘇伶舟跌落山崖,並非是我玉隆宮宮中之人所爲,既然《靈劍子》已找到,盜取之人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天命如此,等師父們回來,再稟明詳情。”
玉隆宮衆弟子隨賈真子離開後,許媚望着山崖,忍不住落下淚久久不能釋懷,須臾,她喃喃的道:“伶舟與我們一同上山,再過幾個月便是年下,說好的一起回京見舅舅,可他卻······”
沙羨愣了一下,他雖然平日裡對蘇伶舟有些嫉妒,但畢竟同窗了小半年,見蘇伶舟突然遭遇不測隕落山崖,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道:“他不會真的就這樣死了吧?他不是很厲害的嗎?功夫那麼好,怎會輕易就這樣死了?”
聞言,許媚眼睛裡發出光,驚喜道:“你終於說對了一句人話,伶舟他沒有死,他那麼厲害······我們去崖下找。”她剛轉身走了幾步,繼而又停了下來,道:“沙羨,你不覺得奇怪?好端端的,他們怎麼會說伶舟偷了他們的那個什麼劍靈子?賈道長說伶舟的娘是遼國蕭太后的人,他怎麼知道這些?他又爲什麼會說這些,要是他早就知道伶舟的身世,爲何之前會對伶舟那般討好?”
沙羨道:“靈劍子,只是個幌子!”
許媚道:“以我們對伶舟的瞭解,他怎會去‘偷’別人的東西,再說,伶舟功夫好,就算要偷也不會輕易讓人給發現吧?再則,伶舟怎麼突然變得很弱不經風,當日可是以一敵百幫着玉隆宮打退了契丹人?還有,那暗器是怎麼回事?把他打落山崖的人會是誰?”
沙羨抱着手臂思索片刻,他瞪大了眼睛,道:“只有一個可能!······有人要陷害他。”
有人要殺伶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