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宋並非固若金湯。
要想世間再無不平和戰亂,只有阻止硝煙瀰漫戰火連天的戰爭。然而,遼國在蕭太后的執掌下,日益強大,野心和慾望促使遼國不斷南下侵擾大宋。彼時,蕭太后與聖宗的精銳戰將已深入宋境。
邊城將軍蕭震鋼帶着兒子蕭安守在瀛州和澶州,四年前長子蕭湛跟在沈括身邊任副將,後因沈括被調離京,蕭湛便回到蕭震鋼身邊。大宋主將陳繼祖籍原是雲州人,朝廷便讓他堅守定州和雲州。豈料陳繼卻是個貪身怕死之徒,眼看遼軍就要攻破遂城,便留下大將王先知一人死守,自己卻帶着家眷想要逃,蕭營大將爲了守住大宋城池,只能連夜帶軍趕來,當蕭湛趕來時,已經晚了,遂城被攻破,雲州也失守,王先之被遼國所俘,好在定州城被蕭騎營給保住。蕭家雖有功,卻隱隱有朝廷的忌憚之色,所謂功高震主,皇上爲了能高枕無憂,便把蕭家公子蕭安留在了朝廷,明面上是獎賞護城之功,實則卻是用他來挾制。
陳繼逃亡中已死,蕭湛在定州城帶回了陳繼之子陳玉,所有人都死了,只有陳玉還活着。
“陳繼膽小棄城,爲了活命,丟下我大宋城池,就爲了苟且偷生,遂城、雲洲已失守,我大宋的子民和地界都被活活葬送,爲何只有你還活着?”
陳玉氣若游絲,沒有回答。
刑獄司的人拿着刑鞭,怒目斜視看着她:“陳繼是不是故意叛逃,有意將大宋境土拱手讓給遼軍,所以你纔好好的活着,陳繼通敵賣國,是不是?”
陳玉遊走在死亡的邊緣,她沒有死在定州,眼下卻快要被刑獄司的人打死,好在沒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從出生到現在,她一直是男子裝扮,用孃的話來說,如果她是個男子,就省了很多事,至少陳繼還認這個私生子,如果讓陳繼和天下人知道她是個女兒,怕是早就沒人管,在她很小的時候早就給活活餓死。她費力的擡眼,有多久沒進食,又有多久沒喝過水,她聲音沙啞,低沉的回答:“不是······”
“那是爲什麼?你到是說啊?難道還要繼續動刑你才肯說。”
陳玉身子一顫,再動刑,保不齊她就皮開肉綻,秘密也就保不住了。她開始掙扎,她不想死,卻再也沒有迴旋之地。
“再給你一次機會,陳繼是不是通敵賣國,你進了刑獄司,看你細皮楞肉的,沒忍心動用重刑,若還是嘴硬不說出實情,休要怪我無情,來人,用刑!”
“陳繼,沒有賣國,他就是貪生,怕死!我是他的私生子,一直養在別處,很少見到他,才僥倖,逃過一劫。”
“私生子!養在別處?此話當真?”
“當真。”
終於逃過這一次大刑,如果逃不過,她會死,死在牢獄裡,死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沒有人爲她流一滴淚,也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彷彿她根本沒有在這世上活過。
她只要還活着,她就是叛賊陳繼之“子”,陳繼死了,但罪名卻活着。血順着衣角滴落在牢獄的地上,她擡眼望着牆壁上那扇窄小的窗,悽風冷雨撲打着,暗黑的夜長的沒有盡頭。
陳玉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出去,在風雨聲中,她回到了雲洲。
她娘是雲州花魁, 五歲起她就被養在定州,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娘,因爲是陳繼的‘私生子’,雖是最不得寵的“兒子”,但至少衣食無憂,還有人教她讀書習武。
“玉兒,你是女子這件事,只有你和娘知道,千萬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尤其是你父親。”
“娘······爲什麼?”
“爲了你的將來,我只能騙他,你是他兒子,如果他知道你是女兒,就不會好好待我們······”
陳玉不明白,直到有一日,她才明白了母親的苦心。陳繼親生兒子衆多,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他怕是連瞧都不會瞧上一眼,陳玉這個私生子,他勉強儘儘父責能把他養大就已經很不錯了。
她文武雙修,得虧僞裝成陳繼的“兒子”,可此時,她卻被這個身份給連累了,是死是活,無從知曉,就像這漆黑漫長的無盡黑夜。
獄裡冷的刺骨,陳玉的身子不聽使喚的顫抖着,不知道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傷口疼,血還在往下滴,能不能熬到天亮也未可知,血總要流乾,人總要死。
她恨陳繼,恨這個身份,可陳繼已經死了。
京都城門驟然大開,駿馬疾馳而入。蕭營鐵騎如同兇猛的野獸,長嘯嘶聲已奔至長街,待馬蹄聲漸近,突然勒住繮繩,馬蹄高揚而起,待停下後馬背上的人翻身而下。
“蕭將軍,這是供詞。”
蕭安接過供詞看了看,挑了挑眉,哼了一聲,道:“哦?如此說來,此子無辜?”他把供詞朝後一扔,徑直走到陳玉面前,面色忽然一沉,上前抓住陳玉的衣領就要往牆上撞,卻突然像被定住一般,頓了頓,蕭安低頭看着陳玉,慢慢放下,嘴角噙着笑意,道:“我先去回稟皇上,這人給我看好了!”
皇上賞識蕭家,保住了定洲給大宋立下大功,看了刑獄司呈上來陳玉的供詞,他心裡自然是歡喜的,畢竟守護城池是最重要的,既然豎子無辜,蕭安願代爲看管,就像蕭安所說,此子或許還能爲大宋效力,將功補過,便同意把陳玉交給蕭安帶去軍中看管。
陳玉沒想到,還有離開刑獄司的一天。來帶她走是蕭騎營的人,她才意識到,她只是離開了牢獄,卻沒離開罪責,看管她的那個人是蕭安。陳繼所犯下的給蕭騎營帶來了後患,蕭家人當然恨他,皇上雖把蕭安放回了戰場,心裡始終還有陰影,蕭家太強,眼下和觀察室王繼忠堅守定州城,遂城、雲州失守的罪責還得由陳玉來擔。
蕭安爪牙得以解封,實屬喜事,天子近臣不好當,哪比得上金戈鐵馬逍遙快活。
風習深秋夜,月掛桂樹梢。
即日就要回到定州與父親和兄長會和,屆時京中好友、皇子皇孫、官場衆人聚齊在凝朧閣爲蕭安擺酒設宴。既然是看管,自然要盡職盡責,蕭安要帶着陳玉前去。
這人洗乾淨了換了身衣服,與在獄中判若兩人。膚若凝脂,在月色下更是炫目,一張奪魂攝魄的俏臉,正毫不掩飾的展現在蕭安面前,眼裡滿是柔情,嘴角帶着魅惑,看上一眼,簡直能勾人。
“呦!蕭將軍,你身後這位可是陳繼之子陳玉?”
蕭安微點頭,隨即落座,陳玉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蕭將軍,聽聞這陳公子今後歸你麾下?”
“這是皇上的意思,那還有假?”
聞言,陳玉轉頭看了一眼蕭安,卻不想蕭安正看着她,陳玉臉一熱,忙低頭喝茶。
“這位便是陳繼之子陳玉啊!果然人如其名,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聽說這陳玉,他母親當年可是雲州花魁,傾城絕色,他能生的不好看?”
衆人笑聲此起彼伏,目光如秋風掃落葉,來來回回的在陳玉面上飄,還有人暗自嘆息道:“這位公子,若是位女子······”
“你會傾其所有,抱得美人歸?”
在場的所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羣酒肉紈絝笑的心照不宣忘乎所以,好似陳玉的出現就是來任人取笑的。
蕭安本以爲陳玉會發怒,誰知,陳玉微微一笑,緩緩擡眼,對席間諸位平和的說道:“相貌平庸,一般般,上不得檯面,各位過獎了。”
登時,衆人臉都不知道往哪擱,找了個別的話題,別開臉,算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蕭安倒是對陳玉刮目相看,心性頗高,才智極深,遇事冷靜自持,把他帶在身邊是明智之舉。
回府後,陳玉正要回房,被蕭安給拉住:“瞧不出來,你高深莫測。”
“裝裝樣子,”陳玉冷哼一聲,“不然怎麼辦,和他們打一架,再回到獄裡去。”
蕭安抱着手臂,道:“你夠能忍。”
陳玉看着他,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這條命是你給的,豈能不好好愛惜。”說着就挪步。
蕭安擡腳攔住她:“ 今夜,就睡這裡。”
“睡這裡?”陳玉與他對視。
“怎麼,你又不是女子,”蕭安嘴角勾起,“怕什麼?戰場上的兄弟們都擠在一處睡,除非······你是。”
“沒什麼好怕的,就睡這裡。”陳玉一字一句的看着他說道。
死裡逃生之人,還有什麼可怕的,陳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坐在了蕭安牀上。
蕭安的牀很大,他沒有睡在自己的牀上,他轉身把屋內的軟榻拖到牀邊,跟陳玉隔着間距,翻身躺在軟榻上,枕着雙臂,道:“陳玉,熄燈。”
陳玉吹滅了燈,掀開被子,背對着他躺下。
外面細雨綿綿,屋內溫暖如春,甚至有些熱,卻很安靜。
蕭安合眸,看似睡着,卻久久不能入睡。他睜開眼睛,微微偏頭,看着陳玉的背部,那衣裳不經意斜滑,露出陳玉白皙的脖頸,在黑暗裡像是塊潔白無瑕的美玉。
他忙移開目光,閉上眼,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他是君子,此時,他不該想的還是不要去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入睡。
當下宋軍苦守定州城,朝野上下震動,真宗畏敵,欲遷都南逃,宰相蔻準、畢士安等人卻建議繼續死守反對南逃,朝內動盪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王縛嘆了口氣道:“皇上畏懼,想要南逃,我大宋江山岌岌可危,殿下,你看眼下的局勢該如何是好?”
蘇伶舟朗聲說道:“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我大宋受遼人欺凌,家國之仇,誰不思報?事不宜遲,伶舟身爲大宋子民,定星夜趕去阻擋截殺,與我大宋將士共同抗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