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張遠川三人正在整理神農園的草藥,夏雨荷忽然姍姍而來,也不說話,看到一旁閒着一個花鋤,便拾了起來,自顧自地幫起忙來。
三人都是目瞪口呆,張遠川也顧不上什麼規矩禮儀了,連忙上前低聲問道:“二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夏雨荷只是一笑,說道:“今日不曾有什麼功課,我也閒的無聊,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
張遠川不由大皺眉頭:“小姐若是嫌悶了,自然該消遣消遣,可這些粗活如何使得?”
夏雨荷看了看遠川,轉頭衝着大剛二人說道:“這神農園我也是經常來的,很喜愛在這兒做些活計,你們卻不必不自在。”
小田有些緊張,連忙賠笑着說道:“夏小姐太客氣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的。”
張遠川也無法,卻也不好再勸,只好忙活自己的去了。
到了晌午休息時刻,大剛和小田一起去素堂領取吃食,張遠川趁機質問二小姐道:“你這到底在作甚麼?”
夏雨荷微微一笑:“昨日我和姐姐談過了,想來我確實錯怪你了,既然是誤會,那便不去計較了。”
張遠川苦笑:“錯怪不錯怪的倒是沒什麼要緊,只是你卻來這裡作甚麼?可別說什麼喜愛種藥草來糊弄人!”
夏雨荷大眼一瞪:“這滿山上,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不來找你玩耍我卻找誰?”
張遠川實在無奈,只好勸道:“不管怎樣都好,這裡可不比濟南,你怎的就……”
話還沒說完,便被夏雨荷不耐煩地一口打斷:“我曉得你要說什麼,姐姐昨日都說過了,這些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是我卻不願受那麼多拘束,人活着只要行得正,站得直,旁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只別讓我知道,不然我就撕了他的嘴!再者,我也真是喜愛侍弄這些花草,也算得上是辦個行家呢,倒不是故意尋個藉口。”
張遠川無話可說,也只好不再理會,只是儘量小心翼翼,做足了種種下人該做的功夫。
他暗暗寬慰自己這位大小姐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可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夏雨荷竟像是對這些花花草草真的很有興趣,只要張遠川三人被派去澆花種草,她便會過來幫忙。
張遠川很是無奈,只好跑去向夏雨蓮求助,夏雨蓮很是不贊同妹妹所爲,可夏雨荷只是說道:“他是咱家下人的名分已定,恐怕全麒麟崖都知道了,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無非是幫着自家小姐擺弄些花草而已,咱們畢竟還是修行人,又不是腐儒人家。”
夏雨蓮看說不了妹妹,又盤算着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麻煩,便也只好置之不理。
殊不知人心莫測,無端端便惹出一場天大的風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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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正中,太陽曬的人懶洋洋的,麒麟崖一處名爲短松岡的山頭之上,大剛、小田、張遠川三人躺在樹蔭下面,各用一片大樹葉遮住眼睛,優哉遊哉的小寐。
不遠處,夏雨荷正起勁兒地給一株孤本海棠培土澆水,忽然聽見一聲嬌兮兮的輕咳,擡眼一看,一雙大眼就不由眯了起來。
只見韓賽霏依舊帶了一班女子,如衆星捧月般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瞧着這幅場面,肆無忌憚的目光裡毫不掩飾一抹得色,讓夏雨荷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暗自戒備不已。
韓賽霏笑眯眯的問道:“夏師妹,這是在忙些什麼?這般苦力活兒,怎還勞你親自動手?”
夏雨荷不耐煩與她糾纏,便冷聲道:“韓師姐,你和小妹一向不睦,用不着裝腔作勢地親熱,有甚麼事兒儘管直說。”
韓賽霏讓噎的眼角抽搐,腹中雖在暗罵不休,卻用力吸了口氣,還是滿臉含笑地說道:“夏師妹,你這話說得可就生分了,師姐可從沒拿你當外人,以前師姐我脾氣不好,給你賠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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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沒好氣兒地道:“韓師姐,你今兒個是怎麼了?生病了不成?”
韓賽霏笑得更甜:“師妹說到哪裡去了?師姐我是專程來向你賀喜的,聽說你覓了個得意郎君,不知樹底下的三人那個是呢?快讓師姐開開眼界!”
衆人齊聲嬌笑,二小姐俏臉鐵青:“韓賽霏!說話小心點!別爛了舌頭!”
韓仙子秀眉一挑,冷笑一聲:“夏雨荷,少在那裡裝蒜,你這等不知廉恥,麒麟崖上哪個不知?真是個沒教養的野女子!”
二小姐氣的渾身顫抖:“放屁!放屁!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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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賽霏兩眼放光,窮追猛打:“還不承認?麒麟崖上早就傳遍了,你天天陪着個下宗的小雜役掃茅廁,刷馬桶,哈哈,莫非是冤枉了你不成?這麒麟崖上的衆姐妹哪個不以你爲恥?羞也替你羞死了!我勸你你趁早滾回你濟南府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二小姐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再也忍耐不住,作勢便要撲上去動手。
韓賽霏兩眼一瞪:“幹嗎?要動手不成?哼!當我怕了你?我只怕髒了我的手!”
二人眼看便要打起來,突然,從旁邊“噌”的竄出一條人影,攔在二人中間,只見張遠川提着個泔水桶,驚惶地喊道:“這位小姐,你可千萬不要胡說!二小姐是矜貴的身份,你可別冤枉好人!”
韓賽霏自恃身份,不屑和個下人糾纏,只是冷笑着不說話,旁邊早有捧哏的出頭道:“這就是那個雜役了吧?嘻嘻,還真是長了個好皮囊!怪不得入了雨荷師妹的法眼呢!”
張遠川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一張俊臉青白交錯,喃喃喊道:“莫非小姐們說得是我?哎呀呀!是哪個混賬這等壞人清譽?這是要絕了我的活路呀!主家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把我趕出去的!我受得主家大恩,就是萬死也難報!沒想到竟然會出了這等流言,爲了二小姐的清名,我是不能活了!”
說罷便一頭往旁邊的大石上撞去,只唬地夏雨荷一把上前拉住,大喝道:“你瘋了不成?”
張遠川放聲大哭:“小姐呀,我是沒臉再見老太君啦!你讓我死了算了!”又衝着韓賽霏衆女哭喊道:“我是賤命一條,死了不打緊,可是諸位小姐可要爲我家二小姐正名呀!我給你們磕頭啦!”
張遠川失魂落魄的提着泔水桶奔上前去作勢便要給諸女下跪磕頭,神色癡呆,嘴裡還兀自喃喃低語:“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諸女都被這番變故驚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張遠川撲通一聲猛然下跪,一個踉蹌間,手上卻沒能控制好力道,只見泔水桶“譁”然飛出,滿滿一桶泔水全部撒在了衆人的身上!
安靜!絕對的安靜!
好半晌,突然同時響起一羣撕心裂肺的尖叫:“啊——————”,聲震雲霄,裂金碎石!
諸女再也顧不上任何事情了!什麼儀態啊,矜持啊!清白啊!統統不要了!飛也似的抱頭鼠竄!
張遠川傻傻地跪在那裡,似乎受了太大刺激,忽然便軟倒在地。
夏雨荷慌忙上前察看,只見躺在地上,原本該神志不清的張遠川竟然詭異地衝她眨眨眼睛,夏雨荷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