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無精打采地回到石室,心中滿是失望,暗怨道:“範憐花呀範憐花,你真沒有良心,如此推諉!我來宗門十三載,雖然騙得不少上層功法,可對宗門的貢獻同樣是有目共睹,功過相抵,念在捨命相救的情份上,你如何能狠下心來拒絕我小小的提議。”
“唉,難怪有人說,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這下我真是前途未卜,不知水若蘭打算如何處置於我?”
“唉,水若蘭呀水若蘭,你的變化爲何如此之大,爲何變得如此的可怕,我見到你就如同老鼠見到貓般,心驚肉跳,只想落荒而逃。”
“倘若你還是那位多愁善感、秀外慧中的絕色少女該多好,嘿嘿,一位弱女子爭霸天下何其之難!爭就爭唄,我又不反對,你幹嘛非得刁難於我?再說,一切過錯都是傅老鬼造成的,我已經親手了結他,替你抱得大仇,應該感激不盡纔對,怎能恩將仇報。”
巨大的陰霾把凌雲籠罩得嚴嚴實實,令他怨氣沖天,不禁憤恨上天的不公,人心的叵測。
七天過後,凌雲接到指令,前往“落星殿”單獨會見門主。
當舒倩睜大眼睛,用最閃耀、崇敬的目光盯着,用最顫悠、柔膩的語氣告訴他時,他那顆黯然神傷的枯槁心居然被撲面而來的興奮、羨慕感染了,沒有悲傷,沒有憂愁,坦然自若笑了笑,有種道不明的灑脫,看得舒倩芳怦然心動。
“落星殿”坐落在陣修廣場正前方,凌雲腳踏飛劍,冉冉飛行,任由溫柔的風兒輕撫身體,一副慷慨赴義的神情,悲壯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緩緩降落在陣修廣場,凌雲收起飛劍,望着崔巍嵯峨的殘破白玉雕像,心情沉重異常,腳如灌鉛,舉步爲艱。
穿過巨大宮闕,踏上用厚厚初級晶石鋪成的過廊,一座高達二十七丈的巨大白玉宮殿映入眼簾,十丈的半圓拱門上龍飛鳳舞刻着三個大字“落星殿”。
“唉!”凌雲輕嘆一聲,收拾心情,稍稍整理儀表,昂挺胸穿過白色瑩瑩光幕,走了進去。
大殿空無一人,充盈的靈氣撲面而來,令凌雲精神一振,不由自主打量起來:“嘖嘖!真乃窮奢極欲,光光鋪設地面的中級晶石,沒有五千萬晶石拿不下來。”
離召見的時間尚早,凌雲沒有拘束,饒有興趣四下觀察。良久,收回視線,束手而立,擯棄雜念,細細思索應對良策。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厚實的白色光幕憑空扭曲,現出水若蘭婉約妍媚的倩影,一身藍色華麗宮裳,火紅的秀盤成朝天髻,高貴典雅,玉蓮盪漾如波,娉娉婷婷地向前走來。
立時,凌雲生出感應,“砰砰”心如打鼓,束手而立,目不斜視。
幽香好似漫天飛舞的無形綵帶,繞着凌雲旋轉,時而倏地鑽入鼻腔,像晨曦之霧沁人肺腑,彷彿一縷暖風拂過神精,令人心醉神迷。
情不自禁,凌雲清俊的面龐泛起春天般笑容,一個念頭浮現腦海:“九轉滴露幽魂香!真好聞,與水若蘭獨特的氣質完美融爲一體,幾乎可以與如姐無與倫比的體香並駕齊驅。”
水若蘭翦水秋瞳波光流轉,細細打量凌雲一眼,淡淡問道:“凌雲,可知我叫你來此的目的?”
凌雲不敢怠慢,恭聲應道:“範護法已經告知,弟子感激涕零。”
水若蘭雙手環胸,輕踱上前,星眸如電,盯着他若無其事問道:“凌雲,你可曾聽說過‘靈山宗’?”
“哄!”腦海宛若響起晴天霹靂,凌雲被襲了個措手不及,呆若木雞,一個悲涼的聲音在耳邊來回盪漾:“完了,完了,她什麼都知曉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電光火石之際,凌雲運轉腦筋思索着:“我如此欺瞞哄騙,她會否怒由心生,把當作奸細捉起來,嚴加拷打審問?對呀,既然水若蘭已經知曉我的身份,幹嘛多此一舉,要細查盤問?”
“嗯,看來事情還的轉機,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真心招攬於我,還是別有用心?”
一時間,凌雲躊躇不定,不知如何應對目前的狀況。
俄而,感覺水若蘭目光愈加銳利,心中對不停說謊、不停圓謊深惡痛絕。於是,凌雲豁出去了,坦然應道:“回稟門主,弟子知曉。”
“哦”水若蘭略感意外,柔聲問道:“‘靈山宗’乃古老神秘門派,弟子不多,且極少在江湖走動,你是如何知曉的?”
凌雲把心一橫,一副要殺要剮聽悉尊便的神情,朗聲應道:“弟子罪該萬死,欺上瞞下,掩飾自己的身份,請門主責罰。”
“弟子乃‘靈山宗’靈山法師的記名大弟子,前往車前大陸游歷,並受武聖之女武小婉的委託,幫她尋找私自離家出走的兒子葉輕風。在沒有仔細思量下,弟子違背道義加入‘落星門’,落得左右逢源的卑劣行徑,確實千不該、萬不該!”
“但是,弟子無不軌之心,並非存心偷師學藝。只是弟子乃誠心修道之士,身處這種環境,皆會暗生獵奇心思,對高深的法術求知若渴,不知不覺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此時此刻,弟子想要道出真相已經晚矣,可是……可是弟子並非處心積慮,苦心鑽營獲取執法弟子身份,這一切皆是機緣巧合,怪不得弟子。所以……所以,還請門主從輕落。”
水若蘭沒有插科打諢,饒有興趣地觀察凌雲的一言一行,鉅細靡遺,直到宮殿一片沉靜,偶爾可聞凌雲急促、粗壯的鼻息。
半晌,水若蘭不動聲色,淡淡說道:“既然你坦然承認自己的過錯,且無包藏禍心,念在你捨身救範護法的義舉上,功過相抵,我就從輕落吧。”
“啊!”凌雲驚呼出聲,千等萬等,望眼欲穿孔機,可憐老天爺終於開眼,怎不令他喜出望外。
立時,高懸的憂心緩緩落下,凌雲長呼一口濁氣,顫聲應道:“謝謝門主,謝謝門主開恩,弟子感激涕零!”
水若蘭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從今往後,你自動脫離‘靈山宗’,安心加入我‘落星門’,我向你承諾,定會悉心栽培,讓你成就輝煌的功業。”
“啊!”樂極生悲,凌雲再次驚呼出聲,惶恐不安應道:“門主……門主,弟子罪孽深重,實在……實在不敢受此大恩,您還是……收回旨意,狠狠懲戒一番,然後……然後把弟子轟出宗門,殺一儆百。”
“嗯”水若蘭的意志遭受拂逆,蛾眉輕蹙,不悅地喝道:“怎麼,如何處罰,還用你來教本門主嗎?”
立時,一縷寒意隨着居高臨下的威勢劈頭蓋臉涌來,凌雲大氣不敢出,囁嚅應道:“弟子不敢,弟子……”
水若蘭不耐地揮手打斷,不容置疑說道:“行了,就這麼定了!”
凌雲只覺遍體幽寒,心中不甘地吶喊:“哪道就這麼完了,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兒從此佝僂軀體,在水若蘭的yng威下苟延殘喘?啊……這萬萬不能呀,如此忍辱偷生的非人遭遇豈是我能做到的,天哪,我可不想學那越王勾踐什麼臥薪嚐膽,老天爺呀,爲什麼要如此折磨於我!”
“不行!”凌雲抱着寧可玉碎,不爲瓦全的大無畏氣概,鼓足勇氣應道:“門主,您且容我分辯幾句。”
“弟子先入‘靈山宗’的,在未經師門的同意下私自加入‘落星門’,與道義相悖,已然釀成大錯。倘若沒有斷絕師門的關係,改幟易旗,另入他門,豈不是一錯再錯,成爲千古罪人,所以……”
“哧”,水若蘭嗤之以鼻,不屑打斷話鋒:“千古罪人?你的口氣忒大點吧!”
“是,是,是!”凌雲小雞啄米般點頭應道:“弟子口不擇言,還請門主海涵。弟子已然罪孽在身,實在難以承受門主的恩澤,否則必遭天譴。您還是……還是把弟子轟出師門,讓弟子成爲孤魂野鬼,飽受別人冷眼相視、千夫所指之苦吧!這纔是弟子最好的歸宿,是對弟子最好的懲罰。”
水若蘭蛾眉緊了緊,嗔怒道:“凌雲!你胡言亂語什麼!你又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又怎會天譴?本宗讓你代罪立功,爲你指出一條光明大道,你竟然不知好逮,難道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是,是,是!”凌雲點頭如搗蒜,迭聲應道:“弟子罪不容恕,門主降旨下罰吧!”
頓了頓,凌雲盡撿些不痛不癢的處罰說道:“就罰弟子下山運送石料,蓋滿十棟屋宇,不,蓋滿二十棟屋宇纔算功過相抵。”
水若蘭又氣又惱,不想與之廢話,面布寒霜,冷聲說道:“不如這樣,把你一身法力廢了,收回宗門的功法,驅逐宗門公示天下,這樣你可滿意?”
“呃……”凌雲呆愣半晌,冷汗涔涔而下,結結巴巴說道:“門主,這豈不是要弟子性命,會否太過嚴苛了?”
水若蘭狠狠盯了凌雲一眼,寒聲說道:“你離經叛道,置師門、道義不顧,收回所習功法已經是最輕的懲罰,怎麼,還想討價還價!”
說完,水若蘭心中泛起一絲苦澀,暗忖:“我今天是怎麼啦,居然和他爭來辯去,失去往日一錘定音的果敢和殺伐決斷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