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族,歷史悠久,偏安大陸東南,尊奉舊朝遺脈“關龍氏”定都於靈淵,佔據怒水十三州,後來受玉龍王朝冊封,遂有三萬六千城。
世事變遷,這樣一個大族延續至今,表面上看來仍是一個整體,實際已變成了南部百家、北部百家以及少數部族保持中立的三方局面。
祖逖現在所處的城邑“方相”就是古時的三萬六千城之一,名義上屬於在整個四大族中都算相當古老的部族“祖氏”。祖氏乃北部百家之一,與狼妖積怨甚深,凡俗之間廝殺尤重。
在雷族,當然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尋仙,有人拜神,也有人禮佛。即便是僅僅佔據十六座古城的祖氏,內部也門戶成堆、派系林立。
祖鐵雲夫婦當年拜入仙門,宗族中正式修煉之輩一一來賀,那些“萬象存立”層次的前輩卻並未出現,個個隱身幕後。
隨着掌舵祖氏的“秋墟道人”逝去,他們對部族發展的影響力也逐漸增加。如今狼妖勢大,仍舊只是些底層妖修在外鬧騰,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得不暗中觀察。
方相城的面積說大也不算大,就縱橫十里。在城中,常住人口超過十萬凡俗,多爲各脈族人,還有在衙門工作的小吏和衙役們,在城邑擁有店鋪的生意人,以及各地鄉紳在城中的房產。
在城內,東、南、西、北四處區域的大部分地方,分別被“柘水”、“即墨”、“秋墟”以及“赫山”這四脈的嫡系所佔據,合稱“方相祖氏四大家族”,這論富論勢,都算得進前十。
這城內建築,諸如比鬥臺、觀星臺、寶坊、書閣、酒肆、藥堂、武館等,都依四脈風格而有所區別。
祖逖昔日來到這邊,也不免多看了幾眼。他小時候老家鎮上見到的‘秋墟道人’,正是這其中一脈的老前輩。如今一看,各處人家日落而食,稍稍一聚,復又回去勞作,除了高閣大樓多些,與老家那裡並無太大差別。
祖逖他家在他那一脈是嫡系,可論富論勢,即便是現在,也排不進祖氏的前十。不過,如今卻算得上是新貴。
外面天色已暗,各處燈火通明。院內圍一塊兒的衆人見祖逖進來,暫且停下交談,略微散了散,在他們正中,可見一副地圖。
以綠色記號標註的是祖氏的十六座古城邑,以紅色記號標註的則各個重鎮之地。
不論哪處地方,都有給祖氏宗族、支族權貴子弟,以及依附於祖氏的衆多小家族精英提供專項輔助修煉設施的場所。在祖氏,宗族、支族都曾有這麼一批人,或天資不足,或家道中落,或過失遺禍……他們修煉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些地方度過的。
……
在這一方大世界,就像隨着時代的推移德行逐漸衰退,不能返歸本真一樣,各個地方的仙家大族和仙門都曾經歷盛衰之變。
若說天地是生存的根本,君師是刑政的根本,那麼宗親便是氏族的根本。
古時,凡俗耕食織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知無慾,自有真情和快樂。那時,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尚能以道德的自然真樸爲本,對天立誓還有人遵循。
而今,各方底蘊積累,人人尋求修行,順從自己的私心,寡有德行而行,晝夜不停留,天條法力越發輕微,彼此氣力相爭,已是常態。
那些能爲部族帶來利益的嫡系修行者的子女,往往原本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自然有着修行的優勢。所謂先修行者帶動後修行者,隨之而來的,是形成了一個個交織錯雜而根深蒂固的派系,多少年過去,至今仍影響着祖氏的方方面面。
祖逖接下“齊家令”,最終還是到自家城邑來,那些宗族前輩對此也說不上是意外,盡皆毫無保留地分析了一通,多是建議到這方相城去。
方相城到雷族山城的地段,一年四季都處於妖風區,但對現在的祖逖來說,他操控起法寶飛舟來,已和巫木相近,趕起路來算是較輕鬆的,而路上的危險憑他爆發後的戰力足以應對,無需繞去馳道。
現在城邑間的新型傳送體系尚未完全建成,基本上就是“方相城-雷族山城”來回飛,那一帶的山頭祖逖都見慣了。
……
屋檐下,自有一片光輝。
祖逖和衆人都見過,後者都是祖氏內接令的修行者,有男有女,在接令後分散在雷族境內,都是距離祖氏不算很遠的部族,有的在‘譚氏’,有的在‘祝氏’,有的在‘風氏’。
今日,倒並未有長輩在旁聽他們討論族中之事。
前年,第一次聚首時,衆人也聽過祖逖的威名,說他如何擅戰,斬妖如何了得,都向他請教本事,可他終究死過一回,沒有多言,很是慚愧。
祖逖知道自己的能耐,大多在爆發了得上,並非真正善於應對廝殺。自前年那事發生過後,他一直在努力提升。
雖說祖逖現在身上帶的法寶等物事,並不如前年,可戰鬥廝殺的經驗跟上來了。他如今也有幾分底氣,敢獨自駕馭法寶飛舟在外趕路。
“遠小弟,可算等到你回來了,近來如何?”
“老樣子,問題不大,大家久等了。”
“且先坐下喝口茶罷,看你好像剛經廝殺過?”
“在回城的路上,我和那幫老狼妖打了一回。”
衆人和祖逖寒暄了一陣,便轉入正題。
“遠兄弟,你先說說現在南北兩方的差距吧。”
祖逖皺眉,認真點頭:“據我瞭解,南方持令之人在前陣子貢獻暴增,是他們部族的上層人因‘秘境翻覆’之事換了大半,對內,如‘祝氏’進入,將各行道增設關卡,將四野重新劃分,如‘譚氏’進入,將牢地重新佈置,更有甚者,發動凡俗尋覓山林,清理散落的碎片物。”
“上層人換了大半……那‘老害’之事居然是真的?”
“那些存立之境的前輩高人,哪個不是久佔高位,怎麼還能被小輩給掀下來?”
衆人神色有異,也在向祖逖確認,他們有些消息並不及祖逖靈通,這事在山城仙門那邊其實都快傳遍了。
對此,祖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當即回答道:“千真萬確。是那南部有八座‘秘境天地’翻覆,方有此一事。”
“秘境翻覆,還足足八座,實是南部之所缺,亦非我北部持令人之福。”
“可這是他們的地盤,我們這一屆,才一座秘境翻覆,這秘境方面的貢獻,根本沒指望趕上。”
“他們趕上這麼多,咱們這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在雷族的底層修仙者之間的關係,也有宗祠、行會、教派這些組織維繫,在救急、救災、救貧等諸天方面,發揮各種作用。
“俺們北部這屆就當積累經驗吧,現在一切都先得過且過。”
祖逖繼續道:“還有,由於妖族允許南部在十萬大山中收集各種素材,甚至主動交易、間接提供,夜市能夠開在十萬大山深處,在這一項的貢獻上,南部也是遙遙領先,我們北部同樣趕不上。”
“什麼,臥……”
“這也行,俺日……”
“非我族……”
聽祖逖的話纔到一半,衆人臉色就都黑了。有三位按耐不住,想出言又止住,聽他講下去。
“另外,族內前輩提議,讓全族的凡俗開始‘神魔流’的修煉,以百年計一期。”
“全族?這會不會太亂來了……”
何爲神魔流?
神道,分“上神”和“下神”,由此分出五神之上三的天神、神魔、地祇,以及五神之下二的神人、鬼神。
仙道,也分“體合先天”與“氣合先天”,由此分出五仙之上三的天仙、神仙、地仙,以及五仙之下二的人仙、鬼仙。
體藏精氣,就是“體合先天”的一個方向,深層次的就喚作“肉身成聖”。當體藏精氣和上神之道自修煉之初就結合一起,並以煉體的方式進行時,便會演變成最難入門的一種流派——神魔流。
神魔流,兼仙神兩道之優,乃是由前輩大德以天地孕育而出的神魔爲對象所開闢的真正強大流派,遠勝尋常修煉體系。
可難就難在入門和突破瓶頸上。
這入門難,這突破瓶頸更難。
像純粹的神道,僅僅只有“某一轉圓滿”和“進入下一轉”之分。因爲現今法門都很完美,所以包括神魔流在內許多流派的每個階段,從‘前期’修煉到‘圓滿’,是沒有瓶頸的。但是,要說哪個流派突破到下一階的瓶頸多麼的卡人,再卡也沒有神魔流卡的那麼嚴重。
很難有哪兩個體系能夠無縫連接上。便是普通上神之道轉去下神之道,還會因下神之道每一重所需根基更深,從而需要更進一步修行。所以,肉身成聖本就難度不低,神魔流修煉之途更是艱難。
“一旦推廣,還至少要百年的光陰,過去應對狼妖也有這麼做嗎?”
“怎麼會,我看過卷宗,舊時哪兒有爲了應對狼妖,讓全族凡俗搞這個的?”
“這麼搞怎麼行,單單神魔流派突破的凡俗先天,比純粹仙神兩道兼修的都少多了。”
“我修煉那會兒要這樣,我怕是現在都還不是正式修行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