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無人敢答。
伏山烈的目光落在洪明身上。他不在,副官就有指揮權。
出了問題,洪明就要擔責。
“她身後隊伍軍容整肅、殺氣凜然,與玉衡軍不同,沒有幾年的戰場廝殺磨不出那樣的軍隊。”看見上司眼冒兇光,洪明趕緊解釋,“如果冒然發動,我怕、我怕壞了將軍的計劃!”
“壞了我的計劃?”
伏山烈忽然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將他打飛出去一丈遠:“你已經壞了我的計劃!”
“就算她是紅將軍,這幾十人也不能飛進城去。”他壓抑着怒火,“方纔玉衡城放下吊橋,你們居然放過這大好機會?!”
衆人垂首,不敢言語。
“廢物!”伏山烈指着他們鼻子罵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紅將軍怎可能扔下西北前線,半夜跑到這裡叫門?”
方纔那手下期期艾艾:“或許、或許玉衡城向盤龍城求援了?”
他們能找金檮國幫忙,玉衡城爲什麼不能向盤龍城求援?
說起來,這兩個城池的關係才更緊密吧?
“求援?”伏山烈一掌拍在他腦瓜子上,眼裡兇光亂閃,“姓賀的要是能求到紅將軍出手,怎麼不是他在這裡守城,紅將軍帶兵掃蕩瀧川!”
紅將軍來了就是一把手,當然要掛帥主持戰局,怎麼會替賀靈川在玉衡城守家!
這手下被他拍暈過去,其他人一下恍然,難怪方纔覺得很不對勁兒。
“再說,這個‘紅將軍’沒事兒在城門上晃盪作甚?不就爲了讓你們看得個清清楚楚?”伏山烈氣不打一處來,“眼瞎心盲,這麼簡單就中計!”
賀靈川不在,這是多好的進攻時機?生生讓這幫蠢貨浪費掉了!
洪明小心翼翼:“那現在?”
現在開打?
伏山烈又仔細瞧了瞧南城門上,那個暗紅色的身影。
雖然他把手下大罵一頓,但這個紅將軍有沒有可能是本尊?
還是有的。
畢竟腿長在紅將軍身上,她想去哪裡有誰管得着?
若她只是到來的時機巧了點兒……這世上的巧合還少嗎?
就連伏山烈自己的誕生,也是絕對的巧合呢。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相信巧合,但他等不起了。
他已能嗅到帝流漿的氣息。一旦靈漿天降,對己方來說可不是好消息。
“進攻,馬上傳令進攻,一刻都不許再耽誤!”
“是!”
洪明不斷怠慢,從懷裡抓出千千草結,一把拽斷。
總攻開始!
……
玉衡城內。
趙宅爆炸後,看熱鬧的百姓都已經回家,繼續執行宵禁令。
街道又恢復了秩序。
而在一組巡衛剛剛走過白鹿街後,東城門兩家客棧、一處民宅後巷突然涌出三十餘人,大步往東門靠近,皆着城衛制服。
熒光孢子路燈很亮,東城衛隊看這些人眼生,行蹤又可疑,立刻大喊:“站住,都站住,靠近殺無赦!”
他們一喊話,這些人卻反手抓出武器,朝着城門衝了過來。
人未到,幾十道爆裂銅符先甩到牆上去。
砰砰連聲,炸出一股又一股硝煙。
玉衡城每個城門口都有對外的防禦陣法、遁術禁絕陣法,以及保護這些大陣的陣法。
不先從內部把陣法打壞,外敵就很難攻破城牆。“敵襲!”
東城門隊長三步作兩步奔到城頭,往外一看,臉色大變:
無數火把從樹林中蜿蜒而出,烏泱泱的軍隊朝這裡匯攏。
看人數,不下兩千之衆!
箭雨如飛蝗,往城頭射來。
內外齊攻。
東城門隊長不敢遲疑,一邊命手下頂住敵襲,一邊往天上射出紅火令箭,同時敲響警鐘。
東門爆響,警鐘長鳴,整個玉衡城可聞。但按規定,他還得發這一支令箭提示敵襲。
爆炸聲、鐘聲和紅火令先後出現,城守趙霖陽立派城衛援赴東門。
賀靈川外出剿匪,給城內留了八百守兵,按理說很夠用。賀靈川的副官晁幹扔下手頭的安保任務,給東城門增援二百人,趙霖陽不滿:“這點兒人手,哪裡夠用?”
言語間,東城門又連升兩道煙火。
那是敵襲增強的訊號,晁幹搖頭:“餘下的人馬要守南城門。”
其他城門也得留人把守。
現在晁幹也摸清了,敵人派出精銳三十多名,天黑前就潛入玉衡城埋伏。帝流漿降臨,就是他們動手的訊號。
這三十多人甚是強悍,也早就探好地形,搶佔一小塊階梯負隅頑抗,又是陣法又是飛箭;城外軍隊賣力攻城,裡外一起配合,聲勢浩大。
四百多名守軍,憑藉陣法加持的東城門,必須頂住兩千多人的進攻。
幸好趙霖陽和溫道倫已經趕到,着手指揮。
就在這時,天上開始飄雨。雨水芳香,還有一點點黏稠。
激戰雙方都有些錯愕:
帝流漿來了?
偏選在今晚,可真是太會挑時候了。
城內運送物資的士兵,有的忍不住擡頭接幾口靈雨,奔跑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督隊衝過去,一鞭子甩在他們後背:
“快點快點,誰讓伱偷懶的?”
玉衡城原本只有東門喧囂,可帝流漿一來,全城都沸騰了。
東門附近的驛站和民宅原本門戶緊閉,這時紛紛開門,三百多個客商和住戶大步衝出來,紅着眼直奔東門!
男人抓着燒火棍、婦人拎着擀麪杖、挑夫拖着扁擔、少年抱着家裡的臉盆……都是隨手抄起來的武器。
這都是玉衡城的普通平民。
戰鬥中的衛隊對着他們大吼:“你們幹什麼!都退回去,這裡危險!”
然而平民聽若不聞,兩眼發直就加入戰鬥——
他們的目標,竟然是東城衛隊!
他們幫着敵人,痛打自己人。
這些平民打人沒有章法,但力大無窮且不知疼痛。有個紅眼少年被城衛隊員一刀柄砸在鼻子上,鮮血直流,竟然不喊痛也不畏縮,還使出吃奶的力氣抱緊城衛隊員,白森森的牙齒就去撕咬人家喉管。
孟山衝過來,一拳把他砸去牆上。
篤地一聲,少年撞暈,終於不再動彈。
平民的突然倒戈,一下子讓東城衛隊手忙腳亂。
這些不是敵人,是周圍的住戶,有些跟城衛隊員還是老相識,平時見面聊天問好,卻教城衛隊怎麼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