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軍隊簇擁着白子蘄過去一看，地面的長草都被壓出了一條路。
這塊區域本身就有一條野獸和人踩出來的獸徑，很窄，但壓痕走的不是尋常路，茂密的長蒿有一丈多高，這時卻都躺平在地，一看就被碾得徹底。
“是個大傢伙。”硬生生被碾出來這條小徑，寬度達到了七尺（2米）！
“不是車輪子碾的。”像是碾路機走過。
白十從長蒿上沾一點草汁，在鼻子下嗅了嗅：“很新鮮，剛被碾過不久。”
白十七又往前方一指：“樹冠被打斷了。”
小徑邊有一棵高大的棕櫚樹，腦袋被拍折了。
問題是，它高三丈有餘（十米）。
什麼生物會特地爬上去，打掉樹冠？
白子蘄只看一眼就道：“樹冠是被蹭掉的。”
樹身有被硬蹭過的痕跡，堅硬的樹皮被刮掉一層，碎葉和漿果落了一地。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這身高，快趕上金甲神將了。”
隊伍裡有一頭象妖噴了個響鼻。它這副身軀高達一丈，在現存的妖怪當中算魁梧的了，除了少數異類，比如蝸蟾和翻皮䲁等等。
可是先前從水潭裡爬出來的大傢伙，身高竟然是它的兩倍以上。
“對比身高，它的身體不算寬，應該是長條型，還能在草地碾出這種效果。白十沉吟，“唔，巨蟒？”
“這裡可是顛倒海，千幻真人的老巢。”灰鸚鵡冷冷道，“很可能是它的陰虺法相！”
衆人心頭都是噝地一聲，是了，陰虺走路，也留這種痕跡。
巨虺法身的行走痕跡只到一座石山爲止，後續就斷了。
石山上只有亂石堅巖，巨虺走在這裡，不像在草叢和泥地那樣輕易留痕。
一頭狼妖上前嗅了幾下：“不行，沒有味兒。”
它的嗅覺比人類靈敏多了。
“這頭巨虺有氣味嗎？”
白十這麼一問，白十七就搖頭了，白子蘄道：“沒有。千幻真人早就修成了無漏真身，任何時候都不會有任何氣味外泄。並且我們方纔用出幾種追蹤神通，都逮不着它的下落。”
風吹長草，簌簌有聲，好像暗處總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既然知道陰虺法相已經返回顛倒海，衆人前進更是小心翼翼，就怕它伏在路邊偷襲。
那怪物能讓兩個天神分身一死一重傷，青陽也吃了大虧，妙湛天隨後當然詳細地聽取了戰爭全過程的報告。
白十低聲對白十七道：“我怎覺得，這個真實世界比先前的幻界還要詭異？”
至少他們在幻界遇到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平民，不是以爲自己還能呼吸的死魂！
可是真實世界的平民，爲什麼會由死魂構成？
白子蘄下意識又瞟了一眼手上的戒子，見它依舊沒有發光，於是道：“去前邊村子看看。”
農人個例不足以說明問題，前方就有村落，他需要更多樣本。
死魂佔據水殼冒充活人，這不是神通嗎，這不是僞裝嗎？爲什麼妙湛天賜下的戒子毫無反應？
灰鸚鵡也不吭聲，白子蘄想，它可能正在思考。
話音剛落，天空落下來一頭禽妖，急急稟報：
“腰子湖西南、正北、正南方向，分別有三百人、五百多人、一千人往這裡奔來。”
“都是從哪裡過來的？”
“這三個方向上都有村鎮。”禽妖道，“我們飛去正北的鎮子，見到鎮民衝出鎮子的時候還穿着普通衣物、抓着草叉和撥火棍，可是從鎮前的茂林鑽出來時大變樣，竟然穿戴輕甲，也拿起了精良的武器！”
另一頭禽妖補充：“對了，他們還戴着鬼面具！”
一千八百個？白子蘄立刻下令：“戰陣準備，全軍應戰！”
經過幻界的戰爭，他手下軍隊已經不足千人。即將到來的軍隊如果個個都有死去農人的力氣，那麼天宮隊伍這一仗會打得異常吃力。
就算殺光這些死魂，銀珠城裡外還有二十幾萬哩。
“到山丘上去，先建起一個小塔。”妙湛天也開了口，“我能把它們本來面目照爛。”
死魂其實見不得光，全賴這一身水殼子保護。現在天光正好、暖陽明媚，如果真實之眼能祛除水殼的僞裝，死魂被陽光一照，自然消散。
衆人都見識過祂的手段，於是白子蘄一聲令下，軍隊趕在敵人合攏之前趕到高崗上。
幻界只有一千多修行者，但這裡卻有幾十萬死魂，光靠自己這近千人根本殺不完，最好能夠藉助天光滅之。燈塔戰術在幻界運用相當成功，也適合以少滅多的打法，不妨照搬來這裡，先挺過幾波衝擊再圖後手。
看着白十七等刨坑埋紅蠟燭的時候，灰鸚鵡一聲不吭。
白子蘄發現，妙湛天跨湖之後就變得寡言少語。
衆人一進入這個世界就見到異象頻發，僅憑肉眼就能發現怪事層出不窮，可用真實之眼檢測，一切如常。
連妙湛天的法眼都被矇蔽，這就很可怕了。
白子蘄也轉過許多念頭，如果妙湛天對整個世界的定位都出了錯，說明自己這一行人蹚進了敵人的陷阱，先前在幻界建立的優勢蕩然無存。
接下去的仗，可能很被動。
就在這時，白十七站了起來，一臉惶急：“神尊、都使大人，燈塔、燈塔建不起來。”
先前在幻界，灌注神力的紅燭只要往土裡一栽，就能快速成塔。否則先前戰鬥那般激烈，幻宗哪能容它慢悠悠長大？
可是現在，紅燭就靜靜躺在土坑裡，一點生長的跡象都沒有。
衆人心頭都是一寒。
如果燈塔建不起來，單憑他們自己面對幾十萬鬼軍……
即便神尊也在這裡，他們、他們真有勝算嗎？
白子蘄身後微光一閃，藏曦真君憑空出現，走到坑邊，眼中晃過一抹紅光。
土壤以下的構層，就被祂透視得清清楚楚。
衆人立刻跪下行禮，口稱“神尊”，知道這是妙湛天附在上古真仙的皮囊顯身了。
這個世界秘幻重重，人力難以堪破，妙湛天也不得不親自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