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談不攏就來硬的
塔高七層，座落在潮湖南岸。
與其說是湖，不若說這是一望無際的大片溼地。
登塔望遠，恰見水面波光粼粼，小島星羅棋佈，百鳥翱翔沙洲，到處都是生機勃勃。
是以潮湖塔上游人如織，都是登高攬勝的閒人。
賀靈川登塔之後，暗暗皺起眉頭：
這裡不僅遊客衆多，四樓居然還開了個茶館！
遊客在這裡可以吃茶觀景、聽書會友，往桌邊一坐，湖上刮來涼風習習，把七月的暑熱都吹跑一半。
正因爲待得舒適，這裡十張桌子全滿，沒得空閒。
難怪麥先生在這裡跟別人做交易，來來往往的遊人、茶客，就是最好的掩護。
“太子特使賀驍和白沙矍縣令求見！”
白沙矍縣令原本忐忑而來，見他和顏悅色，不復昨日刁難，也是長舒一口氣，加倍殷勤。
白沙矍縣令擡頭一看：“哎呀，本想派人過來修繕，但凌老將軍說他想要捐修，卻又遲遲未動，纔是這個樣子。”
然而沒聽說有麥先生什麼事，這廝看樣子仍然在逃。
外頭又有人求見，他厭煩地呼出一口氣。
“這塔裡總是這麼多人麼？”
店家果然在寶塔四層的外廊上給他們搭了張四角桌，奉上茶水果食。
“他就是麥先生的上級？”
“如何查證？”
此獠過去幾天一直在白沙矍遊山玩水，談何“趕來”？仲孫謀微哂：“是啊，罪證確鑿，兇犯落網，特使也可以回去向太子交代了。”
返回靈虛城之前，他得確保這些賬目嚴絲合縫，不能出一點差錯。
推來推去，這一場暗語維繫的交易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他又何必費心呢？
仲孫謀把案宗收起，走回院子才道：“放他進來。”
“聽說仲孫大人立了大功，將殺害白肩雕信差的細作捉拿歸案！”賀靈川笑吟吟道，“我得趕來見識見識。”
“你這裡景緻也不錯，窗邊就能觀湖。”
傅鬆華六天前就已經落網，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即刻押解北上，以免夜長夢多。
氣氛好不容易漸漸融洽時，賀靈川像是無意中提了一句：“對了，巡察使這幾天幹嘛呢？”
“我忙得很。”仲孫謀不跟他寒喧也不給他好臉，“你有什麼事？”
一名將領大步走了進來，對賀靈川行了一禮：“特使大人！”
沒奈何，仲孫謀把材料堆上案頭，逐本驗看。
“離間妖族與官府，挑唆事端而已，都是細作們的老本行。不然他們平時閒着要幹什麼？你若在貝迦待久一點，就會知道這些傢伙真是無孔不入，想盡辦法要興風作浪。”仲孫謀淡淡道，“那些珠子是煉製赤玉丹的材料，本次也要作爲證供上報靈虛城。”
“這是最後一批材料了，我家主人祝您一路順風。”
￥￥￥￥￥
也就是說，麥先生跟對方是認得的，用不着通過暗語辨認。
若他不是，麥先生和幕後主謀會不會都已逃走？那麼潮湖塔交易也不可能進行。
仲孫謀忍不住笑了：“我這裡收集一整套罪證，確鑿如山，需要逐條逐頁報給你聽嗎？”
“是啊，是啊。”白沙矍縣令不知道他想幹嘛，只能附和。
賀靈川只是順口一提，也沒深入，就開始問起本地風物。
他伸手往上一指：“這可不太雅觀。”
他看得眼痠，正要叫人再上一盅決明子茶，忽然侍衛來報：
賀靈川踱步而入，身邊伴着猛虎，身後還有個田縣令。
“正是。”
復三日，仲孫謀準備啓程北返。
茶餅不錯，然而賀靈川反而更中意紅薯幹，這是紅薯仔去皮以後三蒸三烤，吃起來香甜軟糯還很有嚼勁，很適合配茶聊天。
外頭還有噼裡啪啦的聲響，那是厚靴踩踏地面的動靜，顯然候命的人數很多。
如此良辰美景，世間卻總有人要辜負。
來人是送材料的，厚厚一摞。
賀靈川也正色道：“如果姓傅的殺信差只想延誤情報，那麼他派手下麥先生在赤鄢各地殺妖取珠，又是什麼用意？”
但他不能。
仲孫謀示意侍衛接過，而後道：“不要總往我這裡跑，人多眼雜。”
看在他頭上好歹還有個太子特使的職銜，自己又站在赤鄢國的土地上，仲孫謀壓着不耐煩道：“他原本就是陶國細作，當年襲殺張刺史也是任務。你不知道靈虛城的王廷事務，張光益之死在當時影響很大，直接改變了帝君的決策。這一回傅鬆華潛伏多年、再次出手，就是要干擾我軍在東線的戰事。”
雙方突然劍拔弩張，白沙矍縣令正好立在中間，汗流浹背：“兩位大人，你們有話好好說啊！”
伏山越當初說過，令牌可以調動軍隊。
“也行。”賀靈川的目光直往書房瞟，“那是最好不過。”
這所謂的太子特使也到白沙矍，他早就知道，但不作理會。結果對方也是好耐性，一直捱到現在才找上門來。
這是赤鄢國在白沙矍三十里外的駐軍，焦玉出去辦事時，順便手持特使令牌把他們借調過來了。
仲孫謀收斂笑容：“好了，特使不要說笑。犯人已經認罪、卷宗也已經封存，不能輕啓。你杵在這裡也沒意思，回去給伏山越報喜領賞吧。”
“談不攏，那就攤牌嘍。”賀靈川給焦玉一個眼色，猛虎驀地一聲大吼！
虎嘯聲震十里，院外立刻衝進來百餘人，將仲孫謀等人團團圍住。
“傅鬆華要押回靈虛城受審，此後與你無關。”
賀靈川又想起自己破譯的內容。
人和證據都是他仲孫謀帶回去的，他要確保一切都不出錯，否則……
賀靈川昨日初到，必然給他一個下馬威。否則這種官場老油子料定他年少可欺，可以陽奉陰違。
這話絕不是說着玩兒的。
今天麼卻不適合再嚴辭厲色了，稍加安撫，白沙矍縣令反而更加服貼，後面纔會配合他好好辦事。
“呃是的，這是本地名勝之一哪。”白沙矍縣令以爲他有遊興，“這茶館裡的茶餅在我們當地可是一絕，不少人買回老家送人的。”
唔，真是這樣麼？
賀靈川偶爾擡頭，望見塔身宏偉，石雕精細，可見建造時頗費人工。但風吹日曬久了，這上方有一大塊石板已經脫落，露出底下的泥灰。
“那我必須請教，這兇犯到底是什麼身份？”傅鬆華即便不是信差案的真兇，也必然有些來頭，否則仲孫謀推這人回去交差，如何能令靈虛城信服？
他要是敢隨便抓個阿貓阿狗回去頂替，看帝君怎麼收拾他。
坐在這裡微風拂面，舉目曠闊，連胸臆都舒展開了。
哪一邊他也得罪不起，何至於此啊？
自己到底觸了什麼血黴，最近運勢這麼背？
這都是賀淳華常用的馭下之道，賀靈川在他身邊多年，也有不少體會。
外面好像傳來腳步聲，人很多。仲孫謀立覺不對，往後一退，身邊的侍衛立刻上前，手按刀柄。
他得在這裡逐字逐句審查證據！
仲孫謀神色一動，那小子終於來了。
“在審案子吧？”縣令想了想，“我聽說他推掉了不少拜會和宴席。”
這些證據，回到靈虛城後都會被無數雙慧眼反覆查驗，甚至可能呈去帝君面前。光想到這一條，他都覺得壓力山大。
這就麻煩了，不能冒名頂替。
不多，只借了五百人。
若傅鬆華是主謀，這潮湖塔上的交易自然取消，不會再進行下去；
做官嘛，門道多得很。
居然聽到了老熟人的名字，賀靈川奇道：“聽這過往也就是個刺客，怎麼現在變成了細作？”
“傅鬆華，陶國人，十二年前升任洪承略手下小都統，作戰勇猛，十年前刺殺靈虛合州刺史張光益後逃遁。合州通緝多年無果，直至六天前，他纔在這裡落網。”
赤玉丹？漿珠不是用來煉製不老藥的？賀靈川挑了挑眉：“仲孫大人輕描淡寫就化解了天大的案子，厲害。不過太子要我親審主犯。傅鬆華人在哪裡？”
“讓他們在廊上加個桌，我們吃茶。”
賀靈川慢慢啜茶，想的是仲孫謀抓到的傅鬆華，有幾分可能是真兇呢？
那裡頭只說了時間地點，卻沒提接頭的暗語。
並且對方在這裡候不到麥先生就知有變，應該會很快離開。
怎樣才能從這麼多遊客當中，準確分辨出麥先生的同夥呢？
“大人？”白沙矍縣令看他盯着塔外的景緻發呆很久了。
賀靈川撫了撫下巴：“名勝之地，每天遊人無數，就這麼放着既不好看也不安全。”
這位特使管得也太寬了吧？年紀輕輕這麼多事兒。
邊上一間廂房開門，兩名侍衛被驚動，探頭出來，見到對峙場面都是一愕。
仲孫謀怒道：“回去！”
侍衛聽令關門，然而晚了一步，猛虎一個飛撲近前，爪子一撓，就把門板撓破。
這是客棧，又不是堡壘城牆，一扇木門哪有那麼高的防禦？
在虎妖一掌三千斤的拍力面前，它沒當場碎成渣渣就已經很給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