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閉了閉眼，覺得一種絕望感越來越深，她明白了現在誰都靠不上了只能靠她自己的力量來救厲景呈。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厲景呈和部長。部長那臉上兇殘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會動動手指開槍。而厲景呈，一臉無所畏懼的樣子，一直在給裴染使眼神讓她快走。然而裴染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又怎麼會輕易離開？又怎麼能輕易離開？
說了這次要換她來保護他。
可是她愈發感覺她的能力不足，好像不能夠去保護厲景呈。
至少要讓自己努力一下。她這樣對自己說。想了想以前厲景呈好像總是在保護她，總是在給她抵擋住一切的風雨，她就依偎在他的懷裡安心地熟睡着。
每次這樣想的時候裴染都覺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什麼理由來恨厲景呈，他那麼好。可是一想到那些事情，她就會覺得心痛，對厲景呈心裡的恨意也會油然而生。
“你們要麼走，要麼讓他‘走’。”
裴染深知那個走是什麼意思，她不敢多想，只是身體微微地顫抖着，有些害怕。這正中部長的下懷。
莫司魅見狀，牽住了裴染的手低聲說：“別怕。”
“我得救他！”裴染帶着哭腔的聲音深深地扎痛了他的心。她現在可是在爲別的男人擔心啊，他莫司魅難道真的那麼“宰相肚裡能撐船”麼？難道真的那麼大度麼？他有什麼理由要去救厲景呈？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過，就像被別人當工具使了一樣。
“好，我會幫你的”莫司魅低聲說。對他會幫她，這只是因爲愛，若不是因爲愛，他會管這些？
就在這個時候，部長突然說：“莫司魅，你要知道你是哪邊的人，當初可是你讓我女兒來找我然後做這些事情的。”
一句話就把他的所有罪狀一錘定音。他整個人突然愣了愣，扯了扯嘴角那尷尬的笑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裴染一聽到這裡，也覺得很氣氛。可她終歸是一個理智的女人，知道此時此刻，沒有莫司魅，一定救不了厲景呈。
“你怪我麼？”莫司魅突然問。
裴染猶豫了半晌，搖了搖頭沒說話。
這個無聲的答案深深地砸在莫司魅的心口上，嘴角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隨後飄渺而去，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好。”
就算你是騙我的，我也信了。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無怨無悔。我只不過是想求你原諒啊，我真的很受不了你對我的時候那種疏遠的表情以及動作。這些比打罵更讓我心酸。
以前看到過一句話：“我的感覺，就像是一直都在ph值小於七的那種感覺。”莫司魅剛開始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以爲就是在說他，後來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像他一樣執着的人，真的太多了。
隨後莫司魅就以一陣風的速度，在大家都放鬆警惕的時候，他突然衝上去，搶過部長手裡的槍。這可讓部長慌了，手不經意間鬆開了厲景呈，可是由於大腦中傳來的危險和慌張信號，讓他一下子開了槍。
砰的一聲響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
不知道打到了誰，此時每個人的耳腔裡全是那槍聲的迴音。片刻之後，才集體反應過來。部長看着那不停留下來的血臉色大驚。
畢竟是公務員，做出了這種事情，總歸是有些害怕的。畢竟國家的法律是針對所有人的，沒人有絕對的權利。
“司魅！”裴染扶着厲景呈，看着映入眼簾那一灘紅色的血，現在也正一滴一滴的滴下來。紅色似乎顯得很耀眼，粘稠的樣子像是剛繞好的紅糖漿。
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厲景呈在一旁一直叫她：“阿染！快走！”現在槍還在部長的手裡，誰知道他下一刻發瘋就再開一槍，厲景呈也純粹是爲了裴染的安危。
因爲他曾經說過不能再讓裴染受到一點的傷害，此時也是。
可是裴染卻不願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灘紅色的血，耀眼，卻讓人感
覺到恐懼，莫司魅躺在地上，一隻手臂在動彈不得，甚至還用自己的另一隻手臂去拉扯住部長的褲腿，讓部長想動也動不了。
裴染捂着嘴巴，想喊，卻覺得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她慌了，這次是因爲莫司魅。她不知道莫司魅真的會衝上去，並且受傷了也要護她周全。
可是身後的拉力卻越來越大，把她整個人拉過去，然後她像掉在一塊棉花上一般偎在了厲景呈的懷裡。
“你們走……快走……”莫司魅看着他們，用着虛弱的語氣叫他們走。這次裴染是真的不忍，莫司魅竟然能爲了他們做到這個地步。
是不是真的……我誤會他了。可是他所做的這一切，卻是真真正正地發生着，是他先背叛裴染，和伊人他們一起把裴氏搞垮，也是他讓伊人叫她的父親部長來做這些事，纔會有之後這些事，以邏輯來說，這一切好像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裴染的心裡卻像堵着什麼一般，總覺得自己做錯了。
而此時此刻的，她現在已經沒有多的腦細胞來想這些了，既然目的達到了……那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隨後她牽起厲景呈的手，快步朝前跑去。速度很快，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跑那麼快，大概是看不下去莫司魅臉上的那種表情吧，只好瘋狂地朝前跑去，頭也不敢回。
只留下莫司魅躺在地上，血液已經凝固成了一團，硬硬的看起來很讓人反胃。
部長用着自己的腳用力地去踹着拉着自己褲腿的莫司魅，一邊踹一邊罵，一邊用眼睛看着跑去的厲景呈和裴染：“滾，滾，給老子滾！都是你個小比崽子給害的！……滾，鬆手！”他惱羞成怒，只能把氣全部撒在莫司魅的身上。
而莫司魅中槍了，也的確動彈不得，只好咬着牙忍受着他的拳打腳踢。
跑得越來越遠的厲景呈和裴染。厲景呈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突然就軟榻在地上，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裴染急了：“阿呈！阿呈快起來……”
厲景呈卻是怎麼也起不來，身體一抖一抖的，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爬起來，可怎麼也起不來，最後他撲通一下，直接就趴了下去。
他放棄掙扎了。
“阿呈……！”看到厲景呈這個樣子的裴染，覺得有些心酸，她轉過身來扶起；厲景呈，厲景呈搖了搖頭說：“你先走吧。”
“怎麼可能我一個人走！”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要來救你啊，讓我怎麼能一個人走？
“快走吧別管我了。”
她已經把莫司魅撇下了，又怎麼能撇下厲景呈，她執拗地去扶起厲景呈，也不說話，光看動作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可是這樣是於事無補的。
但厲景呈又拗不過她，他很清楚裴染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太瞭解她了，甚至於比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她。
“去那邊吧，或許安全些。”
“嗯。”裴染小聲地應了一聲。
部長終於是離開，莫司魅嘆了口氣，懸掛起來許久的心也漸漸落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沒有再流了，傷口已經被凝固着的血給封閉住了，可是疼痛感卻還是有，他慢慢地站起來，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裴染和厲景呈離去的方向，隨後用另一隻手護住自己的手臂，一步一腳印地慢慢地朝前走去，臉色越來越蒼白。
其實他現在的心裡，比傷口上的傷還要痛，可他沒辦法。還是得咬着牙朝前走去。有時候他也會羨慕厲景呈，覺得他得到了一切，包括裴染。於是他纔會想這些方法，可是之後的事情他是真的沒想到……
浩浩蕩蕩的蘆葦在岸邊像是每一雙眼睛盯着莫司魅，讓他覺得後脊背有些發涼。
裴染，你是否可以原諒我？
他更想讓裴染原諒他，因爲面對的裴染的面無表情，那種傷痛，大概除了厲景呈，沒人能和他一樣感同身受了吧？然後又想
原來厲景呈跟他真的是太像的人。
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這一片空曠的土地上，隨着頭頂那白色的光線一起。
而裴染和厲景呈，在那裡休息了很久，直到天漸漸暗了下來，天空逐漸從蔚藍色，變成了黃紅色，再慢慢變成藍紫色。
夜色還不是很深，厲景呈終於是恢復了一點，於是裴染繼續扶起他說：“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這句話是厲景呈第一次聽裴染說過，他突然覺得這句話竟然那麼好聽，以前覺得這句話似乎是一句很平常的話，或許是他以前從未關注過這些吧。
但是現在，厲景呈覺得這大概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話。其實換一個人說出來感覺就不一樣了，之所以有這種感覺，僅僅是因爲說這話的人是裴染。
是他深深愛着的裴染。
他突然覺得全身都有力氣了，慢慢地直起身子，然後和裴染牽着手朝外面的世界裡走去，月光隱隱約約地打在兩個人的臉上，把他們的臉映襯地很明亮。
兩個人手牽着手在月光下，很是一派和諧的景象，然而此時此刻的裴染，心中還掛念着莫司魅，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畢竟他是因爲自己才衝上去的。
“你說，司魅他會不會……”後面那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嘴脣微微地顫抖着，即使他再怎麼恨他，覺得他做的這些全都是對她不好的，可那麼多年的感情了，她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一樣，必不可少，現在他出事了，他又怎麼能不擔心呢？
“不會。”厲景呈回答地很堅定，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
“不會……嗎？”裴染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是真的怕。當時莫司魅手臂上的傷口源源不斷流下來的汩汩的血液，紅得耀眼，還有他臉上蒼白的臉色，和那一灘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有他咬着牙的樣子，再加上部長手上還拿着槍，現在裴染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害怕。好像很久沒這麼害怕過了，只是因爲她不想那些對她好的和她信任的人真正地離他遠去，即使對於愛情這件事，他們都是沒有結果的。可要是真失去他們的話，她也一定會覺得很難過的。
“爲什麼那麼肯定？”
“相信我。”
嘴角突然扯開一抹笑花，飄渺得讓厲景呈覺得這抹笑容那麼地不真實，他莫不清楚這抹笑容的意味，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於是兩個人只能僵持在那裡，牽着手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裴染深吸一口氣，隨後也不再想太多。她這次選擇相信厲景呈，因爲她有點逃避，不想起想起莫司魅。
這一切都源於她怕。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是走出了那一片黑暗，裴染突然鬆開了手問：“現在好些了麼？”這個鬆手的動作，如一陣冷風一般侵蝕到他的內心，隨後那熾熱的心就變得冰冷起來。
“阿染……”
“嗯？”裴染轉過頭來看着他。
“你說要和我回家……是真的麼？”他有些害怕，她的答案讓他支離破碎。
裴染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半晌，他擡起頭來，迎上他漆黑而有明亮的瞳孔漫不經心地說：“那是爲了能讓我們一起安全地出來。”
“說明你還是擔心我的對吧？”
“大概吧。”敷衍地回答了以後她就招到了車，然後說：“上車吧。”
兩人上了車，裴染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機，想要給莫司魅打個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早就掉在了那邊了。
於是車子裡就是一陣尷尬，似乎和這黑色的夜空想映襯着，深沉而又寂靜。
“阿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裴染有些聽不懂，以爲他會去找莫司魅的麻煩，於是立馬說：“不要去，他也救了你……”
厲景呈看着裴染，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輕聲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難道在你的心裡，阿染，我就是這樣一個人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