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谷環心湖上跪着密密麻麻的族人,人人俯地吟唱,嫋嫋餘音,歌聲,如同一泓潺潺的細流,洗滌了你的心靈;這是靈族的祈福之歌。
神樹之下,盈盈水面,波光耀眼,裡面躺着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長長的墨發隨着水的波動而盪出美麗的幅度,面容清冷,嘴角帶着淺笑。
神樹之上繞樹而飛的重明鳥全身金光耀眼,不停的往水中的男子注入股股白光靈力,源源不絕,靈力之純讓人詫異,族人們不明白這是作何,卻也在族長的要求下沒有阻止,天女滅亡已經傳入谷內,衆人惶恐不安,趕到神樹之時,卻見神樹安然無恙,從而也知道是大祭司永遠的將自己封印在神樹下,保護神樹之源,直到大祭司被神樹吸食完,孕育出下一代天女。
族長蒼老淚痕斑斑的臉一直俯下,心中對大祭司感激不盡,也因爲暮曉的死而傷心不已,族長已感受出重明鳥帶來的是暮曉的靈力,也便知暮曉再也不會重生爲天女,這樣也好,那個孩子一生都想自由,不被職責所累,如今也算是圓滿了。
伏地跪拜吟唱的最末尾,是含着淚水噙笑的素素,她望着空中不斷流入大祭司體內的靈力,她知道那是殿下的,而她的手心死死拽着一張宣紙,她去了望銷殿,想在臨死追隨殿下之時,能拿一件大祭司的東西做爲念想,卻無意間發現了大祭司所寫的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而那個生,筆墨破重,像是承載了無限的希望。當她得知大祭司將自己永遠封印在環心湖之時,她心頭一絲明亮,以大祭司對殿下的關愛,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殿下死呢,一定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擡頭望着碧藍的天空。默聲道:“殿下,你可知道大祭司的心?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這個世間真的有傻瓜,你一定要幸福,我會替你守護大祭司。
重明鳥將靈力輸送完後,就繞空而去。留下淺淺的金光,它的啼叫很動聽,感覺它很開心,沒有人知道它去了哪裡,這個世間再也沒有重明鳥出現。
而素素在餘生的幾千年日日守候在環心湖。望着水下的男子,深情凝視,跟他訴說一些谷內的瑣事,每當她提起殿下之時,她能清晰的感覺大祭司的嘴角是含笑的,閉起的眼眸也是溫暖的,不再孤冷如蓮,而每當素素望着大祭司胸口白衣上的髒污時。也會傻傻笑一番,感覺殿下從未離開過,因爲殿下曾經說起過。她弄髒了師父最愛的白袍子,終於白雪不再白。
一個遙遠東南方,那裡有個高聳入雲的山峰,名叫重月山,凡人幾乎不能到達山頂,山下的村民也不曾攀巖而上。每年總會有幾個膽大的壯年,想要突破一番。往往失蹤幾日便會在某個崖下被發現,所以重月山名字雖美。卻清冷的很。
而這幾年,重月山之下的長平村出現一件稀奇事,往年這裡也會有些遊客,卻也只是在村裡借宿或是吃個飯,村民沒事也會湊在一起,茶餘飯後,幾個青壯年曾經還拿着砍柴的銀子設了賭局,賭的是什麼?賭一個紅袍人是男是女,據說此人長得美若天仙,傾國傾城,每月有幾日便會來長平村弄點牛奶,手裡也會抱着一個小嬰兒。
村裡的豆大娘是第一個接觸此人的,豆大娘性格開朗,也樂於助人,在一個夕陽西下的晚間,便瞧見一個紅袍人抱着一個哭鬧不停的嬰兒,豆大娘見此人頭上用紅巾包裹着,只餘兩雙眼睛,那眼睛也真是美,豆大娘起初以爲是異族人或是波斯人,也便好奇的詢問了。
紅袍人抱着孩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道:“能告訴我怎麼哄孩子嗎?”
豆大娘一聽是男聲,便也驚奇了片刻,光看這金瞳就讓豆大娘緩不過神來,最後豆大娘顫着心肝問:“孩子怕是餓了吧?公子是何時給娃娃吃的東西。”
這個紅袍人便是夜瞳,他愣了愣:“沒給?需要吃什麼?”夜瞳從小都在璀星臺,也未食五穀,卻不曾想過自己的兒子需要吃東西。
豆大娘一聽就急了,一把要抱過孩子,夜瞳眸色一緊,後退一步,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聲音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豆大娘也被嚇的不輕,這人也着實奇怪,卻也理解這是心疼孩子,笑道:“公子莫擔心,我只是想幫你瞧瞧這娃娃爲啥哭的這麼兇,放心,我不是壞人。”
夜瞳尋思了片刻,纔將孩子給了豆大娘,豆大娘抱着孩子一瞧又是一愣,粉嫩嫩的小臉,兩雙淚水朦朧的金色眼睛,小嘴粉嘟嘟,長的好看極了,抱着也才知道孩子尿了,瞪着孩子的爹爹道:“你這爹是怎麼當的,孩子都尿了,要換尿布。”便說便抱着孩子進屋,給孩子換上乾淨的衣物,一邊生氣道:“屁股都紅了,這是多久沒換了?”
夜瞳望着豆大娘手法熟練的給寶寶換尿布,深深的感嘆,原來還有尿布這一回事,豆大娘見男子滿眼愧疚,也就不罵了,一個大男人帶孩子本就不易,最後嘆息道:“孩子孃親呢?”
他神色泛着希望道:“過些日子就會回來。”
豆大娘也不忍心再責怪這做母親的人,給孩子搗騰好,又從院子里弄了點牛奶,夜瞳連忙道:“我來吧。”
夜瞳在豆大娘的指導下,顫抖着手小心翼翼的給寶寶喂牛奶,本來哭鬧不停的寶寶吧唧着嘴吃牛奶,哭聲瞬間不見,最後吃的笑彎眉眼。
“這娃娃可真是聰明,異族就是不一樣。”
夜瞳也未理會,最後抱着孩子道了聲謝謝,留下一些銀子給豆大娘,豆大娘心喜。也看出這個男子是個不容易的父親,雖冷的很,但也不是壞人,最後便讓他隨時來村裡拿牛奶。
一來二往,村裡人也都知道這個男子。卻也不敢上前搭話,因爲才走進一些,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慌的很,人們也只能茶餘飯後聊聊。
一百五十年後。
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春雨過後。竹林吮吸着滋潤的甘露,鳥語花香,重月山的深處就藏着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這裡寧靜安詳,不被世俗所打擾。每日都能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不時也能傳來深情而又憂傷的笛音,宛如天籟,卻也聽的傷人。
蹲在院子裡玩彈弓的小子,嘆息的搖搖頭,五歲模樣卻也顯得老氣很糗,一張精緻的小臉也寫滿了傷感,揚起手沒有興致的探出一顆彈珠。彈珠速如閃電,直穿十里外的小鳥,小鳥死前面色一窘。暗歎,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笛聲一停,小男孩便踮手踮腳的進入主屋,屏息靜氣的從縫隙往屋裡看,雖被抓了好幾次,也只能怪功夫不如親爹。屋裡的男子修長的手放下紫笛,坐在榻旁。一滴淚水順着絕美的臉頰滑落。
榻上安詳的躺着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子,眼角一顆暗紅淚痣。平添一股嬌媚,一百五十年了,她原先透明的身子經過他心頭血的餵養,已經化實,而他也能真實的撫摸到她,可她捲翹的睫毛一絲都未顫動過,他心急了,害怕了,日日都吹奏曲子給她聽,希望她能醒過來。
他深情眷戀的撫着女子的眉、眼、鼻,還有他吻過的脣,“曉曉,昨日相思藤的葉子又長出了幾個,比其他的葉子都要翠綠,一株相思藤,藤纏樹,樹護藤,生死不分離,它們都經歷了無數個春秋,爲何你還不醒來,爲夫很想你。”
哎~~輕嘆一聲,小男孩只有這時候才能瞧見爹爹落淚,心頭也不是滋味,從懂事來,便日日見爹爹守在孃親身邊,平日一副顛倒衆生的模樣,總是將他打發走,就來孃親這裡訴情腸。
“過來。”聲音淡淡,絲毫沒有之前的溫柔。
小男孩小臉一垮,完蛋了,以往被抓,爹爹都會一腳將他踢出十里外,現在是跑呢,還是跪地求饒呢?還是求饒保險,小下巴一揚,狹長的鳳目立馬噙着淚水,粉嫩的小嘴一撅:“爹爹,果果不是故意偷看的,果果是想孃親了,不知與爹爹巧遇,打擾了爹爹表白。”
夜瞳垂眸一笑,伸開手示意他過來,他心裡一喜,今日爹爹大發慈悲,不用腳踢,立馬收起淚花,蹦跳着往男子身上攀爬。
夜瞳索性將他抱在腿上坐着,一隻手捂着暮曉的纖細手掌,聲音微微顫抖:“瞧,果果如今長大了,你可想見?”
“孃親,你不要睡了,果果還沒有跟孃親講過話呢,孃親我給你做了個禮物。”小腿一蹬,利索的奔走了,片刻小手裡拽着
一個小花環,嫩白的花瓣有些發黃,還有些受了擠壓而變形,果果因爲跑的急,白白嫩嫩的臉蛋泛着紅暈,可愛的緊。
他跑到牀前,輕輕的戴在孃親頭上,像獻寶一樣:“孃親,我昨日去後山瞧見了這花,可美了,只是被我壓壞了些,孃親先湊合着戴,等孃親醒了,果果再給孃親做個新的。”
夜瞳笑着摸摸果果的腦袋,“出去玩吧,多練習爹爹交給你的法術。”
“可是……”果果又憋着小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點也不願離去,爹爹每日都霸佔孃親,討厭。
“還不去。”聲音明顯硬了些。
果果依依不捨的兩步一回頭瞧瞧榻上的孃親,暗暗發誓,一定學好法術,將爹爹踢走,然後孃親就是我的了,小腦袋高高揚起,一臉堅定。
夜瞳搖頭一笑,上榻躺在暮曉身旁,臉龐窩進暮曉一點溫度也無的頸邊,“花期無涯落滿霜,我已思念成霜,爲何花期仍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