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一陣嘈雜人聲從冰封白正傑和林雪心的巨大冰晶後傳來,有人高聲喊道:“雪心小姐不見了!”
“這裡有個溶洞!”
“他們定然是從這裡把雪心小姐帶走了!我們追!”
又一陣喧譁聲,然後玉寒洞內就又恢復了平靜。一切和我事先預想的一樣。
其實我早已料到,如果白正豪不知道白鏡山功力盡失,也不會在莊內如此膽大妄爲,在白鏡山眼皮子底下動手殺害白正義。可白正豪是如何知道的呢?這很重要,而且也能據此推斷出他對白鏡山傷勢的瞭解程度。
我問白鏡山道:“白正豪經你親口確認此事了?”
白鏡山搖頭道:“沒有,可是我三年前受傷後不久,他便開始有意無意的試探於我,我功力盡失,即使知道他有心試探也毫無辦法,一開始我還曾用言語威嚇,但這一年來,他早已知道我無力制服他,所以開始變本加厲的在莊內擴張勢力,想要威脅我將莊主之位傳給他。”
白鏡山說的心酸,眼中滿是英雄遲暮的悲傷。“我這三年來知他性情大變,暴戾之氣瘋長,行事也愈發瘋狂,漸漸也不顧及父子、兄弟之情,除了對雪心依舊鐘情外,性格上已經變了一個人。原本一心向武,現在卻總是權力至上,再也不似當年的白正豪了。”
果然如此,白鏡山之所以毫無作爲,一方面是愛子心切,不願在莊內徹底損毀了白正豪的名聲,讓他聲名狼藉。另一方面,白鏡山對武功卓絕的白正豪並無辦法,只能暗中配合莊內如李老怪之流的親信,暗中觀察,權衡利弊後找出合適的辦法阻止白正豪。
“可是既然如此,爲何又要在如此關頭將莊主之位傳給白正義呢?”我不解道,明知白正豪目的於此,這麼做不是要逼的他狗急跳牆嗎?
“這件事不是我或者正義的意思。”
“啊?那是誰的意思?”
“是正豪前一天突然到我書房裡,說要讓我即刻將莊主之位傳於正義,我也奇怪,可正豪他說的斬釘截鐵,再次確認後轉頭便走。我事後又跟他確認,他又只是眼神迷離的點頭示意。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爲何突然要我傳位給正義,可我這麼做了他又對正義狠下毒手。”
白鏡山沒了剛纔的從容,像所有恨鐵不成鋼又沒了大兒子的老人一樣,眼中已經泛起老淚。
可是讓白鏡山傳位的竟然是白正豪?我也和白鏡山一樣無法理解。這件事背後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全部真相的關鍵,我得想辦法搞明白。
白鏡山長嘆一聲道:“我不僅是想要保住正豪,更重要的是我也希望鍛鍊正傑。所以始終封鎖消息,也遲遲未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莊內弟子和族中長輩。正傑他年少輕狂,不知身爲江湖世家弟子有時根本身不由己,我也希望順便藉由此事來增加他的歷練,希望鍛鍊他在逆境中的心性。”
白正傑那小子,剛纔還在山下差點兒沒哭鼻子呢。我見白鏡山對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考慮的如此周詳,聯想起自己孤苦的童年生活,只有略通拳腳的農民義父照顧,再想到白正傑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世家公子不當,偏要去浪蕩江湖,感慨不已。可無奈人生從來就是不平等的。
我向白鏡山一抱拳,揚聲道:“白老莊主,今日的事我蘇未燃盡力去做,至於你說的要保住白正豪聲譽的事,只能放在揭開事情真相以後。如果你同意,我便盡力而爲,如果你仍將白正豪的聲譽看的比整個飛雪山莊和白正傑的命加起來還重要,那我只好悉聽尊便,不再插手了。”
白鏡山點頭道:“蘇少俠按照你心中所想來做吧,雖然正傑他心性未熟又有些優柔寡斷,這讓我失望。但他能找來你這樣心思縝密,能夠運籌帷幄的幫手,替他出謀劃策,也證明了他結交朋友的能力。正傑信你,我也信你便是。”
我施禮道:“白老莊主你過獎了,我也替白正傑謝過白老莊主對他多了的這一分了解。”
白鏡山一抱拳,道:“那蘇少俠,按照你原本的計劃,老夫現在應該怎麼做?”
我心中暗罵一聲道:他奶奶的,我原本計劃你要麼不知情,要麼全知情然後武功高絕,最後出場後大殺四方。可你現在武功盡失,還知道這麼多事,真的只是讓我增加挫敗感而已,對事情基本沒有什麼幫助。
“請白老莊主回雄和大殿等候吧,也勞煩莊主召集莊內衆人,我得當面解開白正義的死迷,利用在場的飛雪山莊長輩震懾白正豪,只有這樣,纔有可能在洗清白正傑冤屈的同時制服白正豪,也把人員的傷亡降到最低。”我詳細說道。
白鏡山道:“好,那老夫現在就回去,召集好大家,等候蘇少俠!”說罷,他將那嵐玉寶劍輕輕放入冰封的白正傑手中。
忽然,他又停了下來,繼續說道:“蘇少俠,老夫還有一事。”
我問道:“何事?”
白鏡山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剛纔將正傑也一起封進白玉凝魂訣中,想必蘇少俠應該也已經知道老夫的用意了。”
他是希望我不要把他一直知曉此事多半真相的事情告訴白正傑。這我自然明白,他愛子心切,不希望白正傑知道自己拼盡全力九死一生努力得到的結果其實還是他老爹暗中相助得來的。而且白正傑如果知道他爹爲了保住殺了白正義還身中邪毒的白正豪的聲譽,才使得自己沉冤得雪的道路如此滿布荊棘,也許會更加恨他這個當爹的也說不定吧?
我點頭答應道:“白老莊主放心吧,我不提你我這次會面便是了。”
白鏡山道謝:“多謝蘇少俠成全!”說罷,轉身和白正傑一起握緊在嵐玉寶劍之上,蒼勁渾厚的聲音再次從他口中傳來:
“白玉凝魂訣!開!”
話音剛落,白鏡山的身影已經化作翠綠色光芒,消失在他身後的一個破開的溶洞內。地面上的泥土和着冰雪,升起、凝結、聚集,那剛纔還一人多高的溶洞洞口,現在卻在飛速的閉合,一眨眼的功夫,洞口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怎麼了?蘇少俠?”白正傑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我轉頭看他,見原本冰封着他的巨大冰雪結晶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也似乎從來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如果不是白鏡山的聲音和囑託仍在耳邊回想,連我自己也會覺得剛纔白鏡山的出現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沒……沒事啊。你快將林雪心給弄出來吧!”我摸出懷中李仙農給的藥丸握在手中道。
白正傑雖然見我神情古怪,但畢竟他朝思暮想的林雪心已然近在眼前,他鎮定身形,再次高高舉起嵐玉寶劍,口中低聲默唸,忽然大聲喝道:
“白玉凝魂訣!開!”
那冰封着林雪心的巨大結晶開始由外及內的輕輕碎裂開來,一開始是丈餘長的裂縫逐漸伸展,然後一塊塊巴掌大的碎片緩緩碎落,這些碎片上再次出現相對細小的裂縫,再變換成更小的碎片……就這樣慢慢變成直到細小的肉眼無法看清結晶粉末,消失在寒冷的玉寒洞空氣之中。
整塊冰封着林雪心的冰雪結晶逐漸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林雪心浮在空中的曼妙身姿正一點一點變的真實,她周身的冰雪碎片依舊環繞,好像在保證不會因爲結晶的碎裂而傷到她一般。
白正傑把嵐玉寶劍收回,插在腰間,順手又拿出腰間掛着的封印七火貓的封獸晶鐵石。他將這封獸晶鐵石懸在林雪心胸口傷痕之上,用手指輕輕一彈,紅光一閃,白正傑手中多了一隻乖巧可愛的火紅色小貓,一臉倦容的蜷縮在白正傑手中。白正傑手指聚氣,在那七火貓腳上輕輕一劃,鮮血順着七火貓那柔軟火紅的貓毛滴落下來,七火貓只是略一皺眉,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那幾滴七火貓的至熱之血在靠近林雪心時變的漸漸緩慢,白正傑將那七火貓又封回封獸晶鐵石內,目光緊緊盯着七火貓的血,口中提醒道:“蘇少俠,這血接觸到雪心的同時,你就要把藥丸給她服下,我會點她穴道及時替她止血,這一步至關重要!”
我全身戒備,手心不覺已緊張的出了汗。
七火貓之血滴落在林雪心周身纏繞的冰雪碎片上,這些碎片立刻繽紛散落,消失不見,我趕忙將李仙農給的藥丸喂進林雪心的口中,一旁白正傑兩手起指,飛速封住她周身要穴。
林雪心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眸緩緩閉上,胸前的短平劍口只涌出了一小股鮮血,便逐漸的平靜下來。白正傑此時才終於長舒一口氣,將林雪心抱住,緩緩放下。
看樣子林雪心的命應該是保住了,我二人總算是沒有白辛苦一場,相視而笑後都癱坐在一旁,靜靜等候,按照李老怪的說法,這林雪心應該立刻就能說話,一刻鐘後就可行動自如了。但是好像由於身體虛弱,林雪心一直靜靜躺在那裡。
白正傑又將身上的白色錦袍脫下,將林雪心周身裹住,怕她被玉寒洞內的寒冷氣溫所傷。
我看着他心疼林雪心的樣子,竟也有些感動。
不一會兒,林雪心胸口的傷痕已經開始漸漸癒合,她輕聲咳嗽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白正傑關切的上前扶起林雪心靠在他懷裡,問道:“雪心,你怎麼樣?身體有什麼不適應嗎?”
林雪心那迷人的眼睛眨了兩下,好像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望了望白正傑,又疑惑的看了看我。朱脣輕啓道:“正……正傑?我……我沒事,這位是?”
白正傑見她沒事,欣喜若狂,忙道:“你沒事就最好了,那李仙農的藥丸果然厲害。這位蘇未燃蘇公子,多虧了他,我才能順利把你救出來啊。”
林雪心對我微笑點頭,算是答謝。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問白正傑道:“我……我們在玉寒洞內?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你會和正豪打起來,那地上的屍體真的是大哥嗎?你又爲何要拿嵐玉刺我?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啊?”
白正傑看着她重傷初愈還略顯蒼白的臉,又提起那最讓他懊悔和痛心的往事,心疼的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現在可沒有時間讓白正傑他述說這六七日的相思情長。雖然白壽僞造了我們已經救了林雪心下山的證據,白鏡山也回去召集莊衆族人到雄和大殿集合,但白正豪的親信仍有可能在盡力尋找我們的下落,此地不宜久留,儘早把事情弄清楚纔是關鍵。
我輕拍白正傑肩膀,勸道:“現在我們正處在整個計劃的關鍵階段,記得我說過的話吧?”
白正傑馬上醒悟道:“對,救我纔是拯救飛雪山莊。”林雪心蒼白的臉龐逐漸開始恢復血色,一臉茫然的看着白正傑道:“拯救飛雪山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搶先白正傑嚴肅的道:“雪心姑娘,接下來白正傑會把誤傷你的前因後果詳細告訴你,然後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此時只要認真聽他的話,然後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即可,此事事關飛雪山莊未來的命運,無比重要,請你慎重對待,好嗎?”
林雪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把俏臉轉向白正傑,道:“恩,正傑,你說吧。”。
她生的明眸皓齒,長髮飄飄,皮膚白皙勝雪,看上去就像一片紛飛在玉旻山上的雪花,晶瑩、剔透、純潔、動人。一襲淡黃色長裙,襯的她如此明豔迷人,說話時又是無限的溫柔,聲音也是那樣甜美悅耳。
難怪白正傑和白正豪都鍾情與她,她確實美的讓人心動,又柔弱的讓男人都想擁入懷中,用盡自己的全力去保護她,給她幸福。可是爲什麼這樣一個美豔可人兒,之前喜歡的白正義卻對她無動於衷呢?
我見白正傑已經開始給林雪心講述那晚發生的事情,聽了幾句,大概和他之前講給我的也沒什麼不同,自己覺得無聊,便遠遠走到一旁,靠在玉寒洞的洞壁上休息。
玉寒洞內空氣寒冷,除了那一盞盞照明用的冷火燈外,空無一物。沒什麼東西可看,不如看美女得了。我偷偷望了幾眼白正傑和林雪心,忽然覺得奇怪。
這林雪心事發之前和白正豪是名正言順的情侶,雖然白正豪如今很有可能成了弒兄奪權的飛雪山莊叛徒,但如果她和白正豪一直感情深厚,清醒的第一時間怎得只是輕描淡寫的隨口提了一句白正豪,然後就再沒說過呢?這好像有點不太符合情侶之間應有的關心和思念啊。
想到這裡,我又不由自主的仔細向林雪心看去。只見她此時正輕靠在白正傑身邊,柔若無骨的身子看上去仍舊虛弱不堪,好像小鳥依人般被白正傑扶着。白正傑手攬心儀已久的女子,臉上早已微紅。如此曖昧柔情的畫面此刻在我眼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和忐忑。
可是現在完美的救出了林雪心,白正傑早已開心的忘乎所以,我又沒有辦法警告他,只能靜觀其變,留意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能幫助我瞭解這個美麗的女子。
白正傑還算沒有太讓我失望,紅着臉也很快的把當晚發生的事情說完了,然後招呼我過去。
他的樣子狼狽,手眼都不知道往哪放,一副待我過去救他出來的模樣,心中一陣好笑,但仍是邁步走了過去。
到了他們面前,我蹲下身子,直視那雙動人眸子的主人,輕聲問道:“雪心姑娘,那天晚上你是怎麼到的那間倉庫,你還能回憶起來嗎?”
林雪心美目底垂,柔聲答道:“那天晚上我在莊內和其他人一起找尋大哥的下落,最終毫無線索,由於身體睏乏,早早便睡了。誰知道醒來的時候就在那間倉庫裡了。”
“那當時你醒來到底看到了什麼?”我又問道。
“我先是看見正傑他拿着嵐玉攻擊正豪,又看見大哥的屍體,所以嚇的連聲驚叫,想要逃出門去。”林雪心回憶起那個血腥的晚上,渾身都微微顫抖,白正傑忙又將她抱的緊了些。
“那以後你被白正傑用凳子推出門去,又爲何在門外不走,也不高聲呼救?”我目光緊緊盯着林雪心,提高了聲音問。
林雪心好像吃驚不小,原本顫抖個不停的身子也猛然停住,不知所措的答道:“我……我當時擔心他們兩人的安危,又……又嚇的腿都軟了,所……所以沒……沒能及時逃走。而……而且我剛從地上扶着門起身,便……便被正傑他……他刺中了。”說着,她轉頭委屈的看向白正傑,眼眸中滿是傷心和痛楚。
白正傑心疼的輕撫她的秀髮,說道:“如果我知道你在門外的話,絕不可能會刺出那一劍。我寧願被刺中的人是我自己!”
我對白正傑的反應早有預料,懶得看他。可是林雪心明顯有事瞞着我。按照黎一牛的說法,她在門外逗留的時間長的誇張,她卻說剛起身就被刺中,明顯是在說謊。而且如果林雪心真的擔心他們兩人的安危,正確的做法難道不是應該叫人來阻止他們繼續廝殺嗎?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門口看又有何用?
我忽然意識到,林雪心的舉動!給……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刻意要等他們分出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