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壽老嘴一歪,乾瘦身影一閃,瞬間掠至我身邊,頭頸部分已經越過了我的身子,手中那黑色兵刃緊隨其後到了我的面前。
他身法快絕,我的意識和身體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在他用那奇怪武器砍斷我頭顱前的一瞬間,我纔看清那近在咫尺的黑色武器。那是一把烏黑的非金非鐵的子母長短劍,子劍藏在中空的母劍內部,劍柄處有一處可以按下的機關,按下便可將子劍彈出,做長劍使用。劍上應該還有其他機關,可以把子劍縮回。一旦動起手來,這長短莫測的武器定然讓對手防不勝防。可是這非金非鐵的鑄劍材料到底是什麼?這材料烏黑暗淡,甚至在這麼近的距離內,我也沒法看清楚它的劍鋒究竟是鋒利幾何。
那在我眼前的烏黑的子母劍上逐漸浮起一層淡淡的冰霜!
“白玉飛雪劍”?!
白壽竟然會白玉飛雪劍?!
!!!!
等等,爲什麼這黑劍還沒有砍下我的頭顱?
我突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白壽周身已被那層淡淡的冰霜覆蓋,竟然被凍住了!?“蘇少俠!你沒事吧!?”一旁傳來白鏡山的聲音,他手中還有那真氣纏繞的嵐玉寶劍,他距離我和白壽還有數十丈之遙,嵐玉一指便能在這樣的距離冰封白壽這樣的高手?我再一細看,他哪裡還有半分下山時蒼老的的模樣。
此時的白鏡山威風凜凜的站在那裡,身旁是迎風傲雪的悽霜梅,身後是那熊熊燃燒的漫天火光。他一邊向我緩步走來,一邊說道:“自從蘇少俠在玉寒洞內提醒我提防白副總管,我就一直在留意他的行動,我在玉寒洞外發現了被白壽殺死的守衛,傷口和黎一牛慘死的傷口一模一樣,就是這鐵烏木做的異化的子母劍所造成的。”
鐵烏木!媽的,這死老鬼自己用的也是木劍,竟然還刻意告訴我白正豪青岡銀龍劍的事情。那池塘邊的腳印和手印根本就是這老鬼殺黎一牛時留下的,只有前腳掌不是他後腳掌懸空,而是他根本就蓄勢待發,從池塘荷葉上踏水而來,落在黎一牛面前,屈膝半蹲,順勢提劍,將可憐的黎一牛分成兩半。這個該死的畜生!
我想到這裡,回頭看了看已經被冰封的白壽,見他那歪着嘴陰險笑容的樣子,還殘留在臉上。甚至覺得他的嘴角還詭異的在我眼前又微微上揚了幾分。
白鏡山仍在說着:“我特意讓他受在坍塌的雄和大殿提防正豪的親信,可是當我們回來,卻聽弟子說一早便不見了白副總管的身影,所以當這大火在我們剛回莊內便同時在四個角落燒起來,我便立刻想到,他極有可能是來找蘇少俠的麻煩了。我已用白玉凝魂訣封住了他,至於如何處置,就全請蘇少俠做主吧。”
我回頭看了一眼被冰封的白壽,依舊覺得這乾瘦老頭歪着的嘴角詭異無比。彷彿仍然在不停的發出笑聲一樣。
不!他真的還在笑!!
我立刻向一旁躲去,可白壽身形一扭,一個釀蹌,順勢用枯枝般的左手一把抓起我背上昏迷不醒的白正傑,帶着他搶進屋內。右手那柄鐵烏木的子母劍畫出幾道黑色劍氣,向我趕忙撲倒在雪地裡。白鏡山也立刻上前,嵐玉劍舞,一聲怒吼,將那幾道凌烈劍氣化解開來。然後緊隨其後衝進門去。
我心繫白正傑安危,畢竟他是因爲催結了修爲金丹給我,纔會昏迷不醒而且現在與尋常人無異的。我也緊跟白鏡山衝進屋內,卻聽得一聲巨響,白壽竟然帶着白正傑破牆而出,衝進了茫茫風雪中。
白鏡山救子心切,也跟了出去,他二人速度極快,待我進門,便只能勉強看見白鏡山的人影了,我高喊一聲:“白莊主!”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身影也徹底淹沒進了這要命的風雪天裡。
我向前追出一段距離,直到剛纔白鏡山消失不見的地方,才發現地面上有一條凝結成晶的冰線,遙遙進入前方猛烈的風雪中。我立刻明白,這是白鏡山爲我留下的記號,於是立刻順着地面雪地上的冰線,追了過去。
這風雪越來越大,能看清前方的距離已經不足三丈,即使跟着白鏡山特意留下的冰線,我也行進的非常艱難。
雖然在這狂風暴雪中很難辨認出方向,但是我還是覺得怎麼好像還是在去鬼哭崖呢?白壽劫持了白正傑,又帶他向鬼哭崖方向逃去,到底是想幹什麼呢?爲什麼要是這個時候呢?他剛纔裝作是要殺我,接着竟然瞬間掙脫了白鏡山的白玉凝魂訣,他的武功簡直高的匪夷所思。不過看剛纔白鏡山的樣子,功力明顯要比在玉寒洞的時候強上不少,而且他貌似胸有成足,是否真的只剩一成功力也不得而知。如果他連白壽的事情也是早就知曉的,那他極有可能根本是一直在隱藏實力,其實功力早已回覆完全也說不定。
如果白鏡山連在玉寒洞內也在給我裝瘋賣傻,那他又知道不知道白正傑從一開始就許諾了要給我修爲金丹呢?
!!!
修爲金丹!白壽的目的是修爲金丹!可是,修爲金丹在我身上啊,他劫持白正傑難道是以爲金丹在白正傑身上?不對,以白壽對整件事的瞭解程度,如果白正傑已經把金丹催結出體內,那金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內給了我,怎麼可能還在白正傑身上呢。對了,當時我躲閃到了一旁,而白壽剛剛掙脫白玉凝魂訣,身後又有白鏡山,所以他匆忙之中擔心無法立刻制服我,所以才選擇拿白正傑要挾我和白鏡山。
我停下來,從懷中拿出那顆泛着淡淡的金光的修爲金丹端詳起來。這金丹和尋常藥丸大小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金丹上好像樹木年輪一般有着奇怪的紋理,這紋理有些稀疏,看上去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幾圈。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跟着白壽去救白正傑,現在就在這風雪中靜靜坐下,服下這顆能夠爲我打牢尋仙問道之路根基的金丹,豈不是更好?我環顧四周,好像只有呼嘯的山風和洋洋灑灑的白雪,連個鬼影都沒有。可是我還是覺得四個方向都有人將我團團圍住,彷彿要共同鑑證我在這一刻成爲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我又想先回飛雪山莊,把這來之不易的金丹藏起來,然後再來救白正傑,可是如果白壽因爲這樣而傷了昏迷不醒的白正傑,我依舊對不起我曾說過的話。
我最終還是過不了自己這關,把金丹收進懷裡,提腳繼續追尋地上的冰線而去。
終於讓我追上了他們,還沒看見人影,便已經聽見白壽對白鏡山大吼:“如果蘇未燃不跟來,白正傑便一點用處也沒有了,他必死無疑!”
我趕忙加快腳步,靠了上去。白鏡山手中的嵐玉短劍在狂怒中發出陣陣蜂鳴,雖然怒不可遏,但卻遲遲沒有出手。我高聲喊道:“白壽!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裡!”
白壽見我出現,開心的一陣狂笑:“哈哈哈哈!好!蘇未燃,我果然沒有看錯,雖然東西在你身上,但是我如果抓了白正傑,你這毛頭小子還是會跟來救他的。你現在把白正傑的那個東西交給我,我便放了他。”
我還未答話,白鏡山以趁他和我說話微有分神之際,一道分雪破空劍氣向白壽疾馳而去,目標正是白壽挾持白正傑的手。那劍氣比當日白正豪威嚇我的力道聲勢和力道都小了不少,但是速度極快,眼看就要擊中白壽的手。
卻見白壽帶着白正傑向後一撤,手中那鐵烏木的子母劍輕輕一蕩,便將白鏡山的分雪破空劍化去。不止是我不敢置信,連白鏡山在驚訝無比。
我一看這形勢,白壽的武功似乎比刻意隱藏了實力的白鏡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那個水平的戰鬥,多了我這麼一個半桶水的外力,恐怕對戰局也起不了什麼影響,搞不好還會拖累白鏡山。
看來要救白正傑要想其他辦法了。我揚聲道:“白壽,你要的是白正傑的修爲金丹,我給你就是!”白壽臉上一喜,隨即又立刻警覺道:“你小子別耍花樣,你將金丹放在地上,再和白鏡山後退百尺,然後等我拿到金丹,自然會放了白正傑。”
白鏡山忽在一旁輕出一口氣,嘆道:“正傑果然是要結修爲金丹給你。這傻孩子,爲了救林雪心……哎……”
我沒有理會白鏡山,反而是向白壽嘿嘿一笑道:“白副總管,我一早便看穿了你的陰謀,知道你想要的一直都是這修爲金丹,所以你覺得,我會把這珍貴的修爲金丹帶在身上?”
白壽大笑道:“你沒把金丹帶在身上?還早看穿了我的陰謀?哈哈哈哈!你以爲對付白正豪的招數對我管用嗎?”
“那我說給你聽便是。”我揚聲道。“你起初聽聞白正傑要將修爲金丹給我,便裝作全心全意的反對,又假意動手想要殺我,其實是想要讓白正傑下定決心。隨後在山下農舍處殺死老張,又用殺氣加作威脅,根本不是因爲你殺戮成性,而是想逼迫白正傑將全部的希望放在我一人身上,如此一來,他更覺得我至關重要,一旦救林雪心事成,必然會第一時間把修爲金丹催結出來給我報恩。”
白壽奇道:“哦?看來你小子還真不止是有點小聰明。”
我不置可否,學他的模樣歪着嘴一笑道:“你先別記着誇我,我的小聰明還多着呢。你慢慢聽。”
見白壽麪露不悅,我繼續又說道:“你殺黎一牛,也是爲了讓我更加確信白正豪就是整件事的主謀,也利用我對老張之死時表現的善心,激發我對他所作所爲的憤怒。你從一早我們追白正豪上鬼哭崖的時候,便沒有如白老莊主吩咐的那樣留在雄和大殿,而是悄悄跟我們上了山,待大局已定便又匆忙下山,放火擾亂視聽,吸引莊內注意力,自己則埋伏在一旁以求在心雅別院內奪下金丹。”
我故意頓了頓,又說:“你的一舉一動,盡皆在我意料之中,你覺得我會在你現身之後還帶着修爲金丹跟着上山來找你?”
白壽怒道:“你從何時發現我是爲了修爲金丹!?”
我歪嘴一笑道:“呵呵,在我問你武功和白正豪相比究竟如何的時候。我曾特意說享用白正傑的修爲金丹,原本執意反對的你,竟然對我的話充耳不聞,說明你當時已經默許了此前你一直不認同的事情。再結合你之後的所作所爲,自然順藤摸瓜明白你真正的用意所在了。對不對?白副總管。”
白壽怒笑道:“我果然應該一早殺了你!”
我也不示弱,比他笑的更加大聲:“只可惜你根本沒有機會!如果白正傑爲催結出金丹,你殺了我就毫無意義,所以你只能等到白正豪的事徹底完結,然後螳螂捕蟬,你黃雀在後。坐收漁人之利。可惜關鍵時候又被白老莊主識穿你的陰謀,現在只能挾持白正傑威脅我們而已。可見你的手段也沒高明到哪去!”
白壽聽我故意氣他,反倒平靜下來,冷靜的道:“可是現在白正傑在我手上,你只能把金丹交給我,才能救他,不然這可憐的飛雪山莊三公子定然要長眠於這鬼哭崖了!”他說到最後幾句,目光看像白鏡山,知道他救子心切,肯定比我更加心急。
不過這地方竟然真的又是鬼哭崖,真是沒想到還是在這裡。
白鏡山果然轉頭看我,我小聲對他道:“修爲金丹我真的沒帶在身上,我把它藏在來這裡的路上了!”白鏡山一皺眉,對白壽道:“金丹在飛雪山莊,不如你跟我去取。”白壽嘿嘿一笑道:“嘿嘿,老莊主,我可不傻,看的出來你武功至少也回覆了八九成,你也不要再裝瘋賣傻了!”
白鏡山的功力恢復了九成?!我剛纔本以爲他最多也就回復到七成所有,白壽居然說他恢復了九成?他竟然能接下白鏡山九成功力的分雪破空劍?這老頭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啊?
我正在心中盤算,卻聽白壽已經不耐煩了,高聲對我和白鏡山道:“不要再考慮了!白鏡山,你現在自斷雙腳,然後我才能放心跟蘇未燃下山去取修爲金丹。”我怒道:“妄想!白老莊主自殘雙腳,你豈不是更可以胡作非爲了!?”轉頭又對白鏡山道:“白老莊主,他現在只有白正傑做人質,在得到金丹前,白正傑沒有性命之憂。你不要着急。”
白鏡山雖然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但我看他的樣子依舊是心急如焚。這場對弈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不了白壽居然比我還急,見白鏡山被我勸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長嘯聲如狼嚎般穿過漫天風雪,不知消散在高空何處。然後低頭陰狠的冷冷道:“既然你還猶豫不決,那我便只有先取了你白玉飛雪劍的老命再讓蘇未燃跟我去取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