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狗狗正講的興起,一旁一直不停的把回生泥撒在我全身各處的段老爹又是一瞪眼,罵道:“狗娃子,我說你這小子啊,怎麼讓你說個回生泥,你都恨不得要從開天闢地說起呢?”
項狗狗躲到一邊,衝段老爹做了個鬼臉,怪叫道:“故事肯定要從來頭說纔有意思嘛!直接說回生泥,白大俠哪能體會到它的神奇呢?對不對?白大俠。”
這話嘮小子也不知哪跟筋搭錯了,居然想要我認同他。我有氣無力的白了他一眼道:“狗娃子,你都說了這麼多廢話了,也不差那幾句了,趕緊說吧!”
項狗狗得意的瞥了段老爹一眼,繼續神神叨叨的說起來:“那獵人啊,從懸崖上抱着大樹摔下來!那懸崖可有是有五六十丈之高啊!”他兩手用力的比劃着。
“獵人抱着大樹,從懸崖上落下,不過他的命可真是硬啊,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沒死!不過腿腳摔的粉碎,一隻手摔出去三五丈,也就只剩下一口氣了。別提多恐怖了!可是……!”項狗狗說着還賣起了關子,笑眯眯的斜着眼睛看着我。
“難道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那個獵人居然沒死?!怎麼可能?”這誰猜不出來?可是爲了讓這小傢伙更有滿足感,我還是一臉疑惑、好奇心十足的追問道。
項狗狗看我被他勾起好奇心,更加是得意的搖頭晃腦,嗓門兒也高了起來:“嘿嘿!這獵人被我爹採藥時發現,看他已經沒氣了,可又明顯不是我們村裡人,不忍心看着他暴屍荒野,便好心在一旁挖了個坑將他埋了起來。”
難道這獵人是被項狗狗他爹埋進了項狗狗和段老爹口中的這種“回生泥”裡?
“結果啊!你猜怎麼着?白大俠我告訴你!你肯定猜不到!過了兩三天,我爹竟然在吉湍坪看見了這個獵人!活生生的!大白天的!他還在到處跟人打聽回家的路!”項狗狗兩眼瞪的銅鈴般大小,樣子很是滑稽,好像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人是他。
“後來我爹從那獵人口中得知,他是被埋了兩天後才清醒的。身上的傷竟然也已經痊癒,想走就走,想跑便跑,想跳就跳!就好像從來沒有摔傷過一樣!我爹把這件怪事說給段老爹聽,然後他們一起找到了當時埋獵人的地方,發現那裡的土居然真的是從裡向外挖開的。實在是太神奇了!”項狗狗兩眼發光,一種告訴別人謎底的快感躍然與臉上,再明顯不過了。
“然後啊,他們一起帶了些那裡的泥土回來。先是拿給村裡於大膽埋着腳,沒想到半天時間就治好了於大膽腳上的雞眼!又拿給村裡張寡婦埋着手,結果張寡婦早上洗衣服扭傷的手腕,一個時辰竟然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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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項狗狗的說法,這回生泥竟然能夠治病救人?身上哪裡有了病痛,只要埋在土裡一會兒,便可痊癒?那如果我現在正趟在回生泥上,那不是很快便能痊癒?
“還有村西頭的李大媽,沒事兒喜歡到處找人下棋的齊大哥,還有……”我看見項狗狗掰着手指頭算了起來,又是一陣頭疼。
幸好段老爹及時的打斷了他:“狗娃子!行了行了!你這羅裡吧嗦的,說起來總是沒完沒了。”然後向我道:“以我們目前的瞭解,用回生泥將人傷病出掩埋,能夠修復骨傷,皮外傷,可是對於如傷風、腹痛這一類的病卻全無作用。其中緣由我們至今也沒能弄明白。所以眼下我把回生泥覆在你身上,你身上骨頭碎裂的地方,很快便能恢復如常了。”
這麼神奇?那蘇未燃的情況,難道不能用回生泥來治療嗎?
我張口想要問,段老爹卻已看出我的疑問:“至於那個小夥子的情況,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整個人埋到當初狗娃子他爹發現那個獵人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有奇蹟發生。”
“埋去那裡?這……這裡不也都是回生泥嗎?爲什麼不能把他埋在這裡?”我不禁有些奇怪。
“這……這裡……這裡不是回生泥。”段老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不是?我剛纔親眼看見段老爹是將一旁的土捧起來撒在我身上的啊?
段老爹解釋道:“這回生泥效果神奇,時常有外村的人來我們這裡求治傷病,我怕這回生泥回引來麻煩,便和項狗狗他爹對其他人說這土是我調製而成的藥土,然後又挖來了這麼多土做了這個無病屋掩人耳目。其實這裡只有很小一部分回生泥,也就是我剛纔撒在你身上的這些了。”
“而且回生泥其實很有限,它的四周都是岩石,全部的回生泥大概也只夠埋下兩個人而已。剛纔我已經讓狗娃子把那小夥子用牛車馱了過去埋好了。白大俠,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段老爹有些歉意的說道。
終於搞明白了,可是眼下正是飛雪山莊危急存亡的關頭,而我最快也要三天之後才能動身。到時候蘇未燃的生死也是問題,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行?
“可是我有急事,我不能在這裡躺三天啊!”我拼命的想要再次坐起來。
段老爹低頭沉思了片刻,終於開口道:“我知道白大俠關心飛雪山莊的事,前幾天的大火……”
“前幾天?!”我吃了一驚,急忙問道。
怎麼會這樣?已經過了幾天?!我昏迷了這麼久了?
段老爹被我打斷,有些措不及防,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我。項狗狗卻腦袋轉的更快,搶先答道:“算上今天,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了?我心裡一急,又是一陣頭暈目眩,不過總算忍住沒有再次暈倒。我已經昏迷了三天,如果在鬼哭崖下耽誤的時間有一整天的話,那我已經離開飛雪山莊整整四天了。四天!飛雪山莊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我更加不能再耽誤下去。
“段老爹!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在擔心飛雪山莊的事?而且我看你剛纔有話要說,到底是什麼?”
“我雖然長年待在吉湍坪,不過年輕時候還是對飛雪山莊的嵐玉劍有所耳聞的。況且白鏡山白老莊主對玉旻山附近的村落向來照顧有加,我們都對他心存感激呢。狗娃子說你姓白,而那小夥子又有嵐玉劍,你們肯定是飛雪山莊的人了,所以我纔將回生泥的事情告訴你。雖然以我這半個大夫的身份,是十分反對你現在就走的,但是我知道你執意要走,自然有你的原因,也跟飛雪山莊有莫大的關係,知道勸你也沒有,只能替你想辦法了。”
“什麼辦法!?”
“把你和蘇未燃一起埋進那片回生泥中!以我以往的經驗來看,你身上的傷,一天變可痊癒。只是……”
“只是什麼!?”我急的心如火燎,這段老爹此時說話怎麼和項狗狗一樣開始一半一半的了?
“只是你身上的骨傷太嚴重,我怕如果治癒效果太快,會……會適得其反,如果骨頭生長的角度和方位有偏差的話……”段老爹頓了頓,嘆氣道:“輕則落下個殘疾,重則……重則很可能一輩子也下不了牀了!”他咬着牙,不忍的說。
我根本沒有猶豫的機會,眼下早一刻回到飛雪山莊,便也許能夠爲飛雪山莊掙得一分生機:“勞煩段老爹現在就送我過去!一切後果我白正傑自己承擔!”
…………
…………
我和蘇未燃被一同埋在了這片回生泥中,只有頭露在地面上。段老爹囑咐我道:“白大俠,你要時刻留意自己身上各處骨骼的恢復情況,尤其是左肩!一旦有異,立刻呼喊狗娃子讓他拉你出來才行!千萬不要逞能硬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希望你一定要慎重!”
我點頭道:“多謝段老爹了,我心裡有數!”
段老爹吩咐項狗狗去爲我和蘇未燃準備些水和食物,便揹着手不再看我們,獨自下了山去。項狗狗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見我閉目噤聲,便只得自己悶悶不樂的去了。
我聽他走的遠了,這才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只剩下蘇未燃那張蒼白的臉,沒有血色,沒有生機。我這才察覺,眼前這個爲了飛雪山莊和我做了這麼多事的人,我竟然從來沒有認真的看過他一眼。
我閉上眼睛,甚至想不起他有着一張怎樣的臉。是清秀?粗狂?是英俊瀟灑?還是樣貌平平?我也想不起他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是怎樣的。是字正腔圓、抑揚頓挫?還是鏗鏘有力?又或者是成竹在胸的綿言細語?也許是裂石穿雲,聲若洪鐘呢?
我費力的想了想,卻只記得他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時的那分睿智和果斷;只記得他在我手足無措時候的鼓勵;只記得他用心良苦的助我對抗心魔。
我終於第一次有時間,也有機會認真的看着這個人。
此刻的蘇未燃,及肩的黑色微卷的長髮披散在兩側,沒有生氣的蒼白臉龐掛着些痛楚的表情,生了一對劍眉卻沒有英氣。筆挺的鼻樑和微陷的眼窩,嘴脣卻是很薄,緊緊閉着,透着股書生氣。
蘇未燃,你千萬不能死!我明天就回飛雪山莊,讓李仙農來救你!他一定有辦法!
項狗狗說我已經昏迷了三天,可是現在一合上雙眼,仍舊是一陣濃濃的睏意襲來,莫名的便又沉沉睡去。
……
……
朦朧中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雙腿的骨頭開始發生變化,自己似乎變做一株樹木,開始從周圍的泥土中吸收養分,逐漸的補充到自己的身體最深處。斷開的腿骨開始傳來一陣痠痛,一種明顯的骨頭生長的感覺傳遍我全身。我立刻驚醒過來!
回生泥起作用了!我身上各處斷裂的骨頭都開始生長起來。這真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人獲得了新生一般,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在源源不斷的涌入!
只有我左肩上的那片骨頭,卻異樣的傳來強烈的刺痛。我想起段老爹的叮囑,又看了一眼正因爲無聊而在遠處草叢裡肆意追撲不知什麼東西的項狗狗,如果我喊他過來,他便會把我從回生泥中拉出來,可那勢必會延誤我身體其他部分的恢復,回飛雪山莊的事情必將再次拖延,我不能這麼做。
我咬牙忍住肩上的刺痛,繼續閉起眼睛,默唸起曾經教給蘇未燃的那套飛雪山莊靜心斂氣的心法口訣,任由全身上下所有骨頭緩緩生長。
從晌午一直持續到深夜,終於,我感到全身骨骼的生長全部停止了。我下意識的想要活動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被埋的很緊,定然是段老爹爲了固定我斷裂的骨頭刻意爲之。
我又看了看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蘇未燃,心裡有些失落。接着高聲呼喊道:“項狗狗!!!快來拉我出來!”
“來了來了來了!”項狗狗連蹦帶跳的從遠處跑來。卻見他腿上褲子高高捲起,赤着的雙腳上全是泥巴,腰上還挎着個小魚簍,看樣子,應該是無聊的跑到哪裡摸泥鰍去了。
待他跑進,我纔看見,這小傢伙臉上也全是泥巴,糊的髒兮兮的,卻還是面帶笑容,咧嘴對我道:“怎麼樣?怎麼樣?白大俠,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回生泥啊!別提有多神奇了!是吧?是吧?我沒騙你吧?當初我們村那個……”
這傢伙可真是天生愛閒聊啊!我又是一陣頭痛,趕緊打斷他:“沒錯沒錯!太有效了!我全好了,你趕緊把我從這裡拉出去啊!”
……
……
好像很久都沒有行走了一樣,第一步邁出去的時候感覺竟是如此奇妙。我像孩童學步般來來回回歪歪扭扭的走了幾個來回,才終於能夠勉強正常行走,不知是不是腿骨有什麼異樣,還是因爲幾天下來都紋絲不動,竟忘記了直立行走的感覺,反正走的並沒有想象中順暢。
活動了下手臂,也是一樣不太習慣,但總體來說情況要比雙腳好了很多。
“哦?已經出來了?!白大俠,怎麼樣?恢復的可算順利啊?”是段老爹的聲音。
我在回升你裡被埋的這一天左右,一直是段老爹和項狗狗輪流守護,照顧我的吃喝。項狗狗小腦袋裡趣事多多,倒也讓我在這精神煎熬,肉體無能爲力的一天裡輕鬆了許多。他二人如此大恩,令我無以言謝。只得默默銘記心中,他日若有機會,必然要報此大恩。
“是啊是啊!段爺爺你看,白大俠他已經全好啦!這回生泥可真是厲害啊,他這麼重的傷,全身埋在回生泥裡,只要一天居然就能自由行走了。”項狗狗見段老爹來了,又是樂呵呵的搶先吆喝起來。
“你這狗娃子,這顯擺勁,就好像回生泥是打從你那小屁股里拉出來的似的!”段老爹笑着罵他兩句。忽然又覺得用詞不妥,趕忙滿是歉意的看我,見我並沒有什麼不悅,才又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活動手腳,段老爹卻走了過來,仔細的打量我全身上下。尤其是左肩那最爲嚴重的傷處。看了一會兒,他又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肩膀,忽然道:“咦?這裡好像有一塊骨頭突了出來?白大俠,你把衣衫解開,讓我仔細看看。”
我也明顯感到他摸到我肩頭的時候,肩頭的骨頭有一塊凸起。於是我依言解了衣衫,段老爹仔細的看了看,眉頭微皺着問我道:“白大俠可有覺得這塊骨頭有什麼不適?”我搖頭,雖然明顯感到有所異樣,但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可能這就是段老爹之前所說的,由於回生泥恢復骨骼的速度很快,而我肩頭的骨頭碎裂嚴重,無法像手腳斷開那樣完全擺正導致的吧?不過僅僅是張出了一塊小小的凸起,不疼不癢,也不影響平日裡的行動,甚至也不影響我的體形和樣貌,理它作甚?
“沒事,段老爹,不過是塊張偏了的骨頭,不礙事的。”
“可是……”段老爹似乎有些擔心。
“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手腳活動自如,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如常了!”我一邊說着,一邊向他展示我恢復好的手腳。段老爹雖然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看我氣色和身體都明顯的並無異常,值得作罷。
我向他和項狗狗一抱拳,朗聲道:“段老爹!狗狗!今日二位的大恩大德,我白正傑銘記於胸,他日若有機會報恩,白正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心繫飛雪山莊,如今已經耽誤了太多時日,現在必須走了!”
我又看了看仍在土中緊閉雙眼的蘇未燃,一陣難過,又對他們二人道:“這蘇未燃是在下生死之交,求兩位幫我照料他幾日。我解決了飛雪山莊的事,馬上就來帶他回去!煩請二位再辛苦些日子!”
段老爹點頭道:“白大俠你放心回去吧,這位……這位蘇大俠,我們一定會好生照顧,盡力保他周全。只是他已在這回生泥中埋了整整一天,仍是沒有任何起色,白大俠你……”他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我知他也是真心有些擔心蘇未燃的情況,想要提醒我要儘快回來。便對他道:“段老爹你放心,我一定盡全力早點帶人回來救他!”
項狗狗知我要走,有些不捨的道:“白大俠,你真的要走啦。可是你一定要快去快回啊,蘇大俠的命還等着你來救呢!唉,沒想到狗娃子的回生泥也幫不了你……唉!”
我強笑着對他道:“沒事,狗娃子你盡力了,下面的事就交給你白大哥我了!”
“白大俠。”段老爹突然叫我。
我看向他,卻聽他問道:“你的武功……恢復的如何?”
我手上衝、彈、啄、劈、掃、勾、提連使幾招年少時學過的拳法,腳下蹬、踹、擺、跌、踏、落也踢出一套腿法。自覺身體應該已經恢復了七八成左右,這才如實對段老爹說明。
段老爹微一思索,突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乾脆你走那條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