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權哥。礦山進新勞工,本是平常事,他不用次次都到場,今天他也沒想過來,不過四處巡視的他恰巧遇到了剛從四號井下來的苟懷德。聽說此次招來的勞工中竟然又有一個孩子,那得過來看看,畢竟孩子還屬於童工,因此不能有閃失。
王四霸和王鐵傳見權哥來了,連忙跑上前去,殷勤地打着招呼,“權哥,您來啦?”,但權哥好象沒看見他們一樣兒,徑直走向場中的八個勞工,一個人一個人地看,最後走到何小琢面前,圍着何小琢轉了三圈,這才停下來。
何小琢發覺一個嘴角長着大黑痣的大餅子臉正貼近了自己,
“小朋友,我們好象見過吧?”
何小琢倔強地把臉扭到了一邊,躲開那個大餅子臉。
“你不是來找人的麼?怎麼又改打工了?”權哥慢悠悠地問道,顯出良好的耐心。
何小琢又把臉扭向了一邊。
“權哥問你話呢,你啞巴啊?”王四霸衝上前來,舉手就要向何小琢打來,但卻被權哥攔住了。
權哥微微一笑,“小朋友,那你到底是來打工呢還是來找人呢?”
“打工也打,人也要找。”何小琢終於脫口而出。
“哦?”權哥一愣,“打工嘛,我這裡自會有你的工打,找人嘛,我這裡可沒有你要找的人啊?”
“你這裡這麼大,他落到哪個山溝裡了,你怎麼就一定知道呢?”
“當然了,我有人啊。他們都會向我報告。”權哥指了指周圍的保安。
“如果他們也沒有發現呢?”何小琢問。
“那我就扒了他們的皮。”權哥陰冷地說。
何小琢再次把臉扭到了一邊,顯出一股不屑的神情,倒令權哥哂然一笑,“不過呢你既然是來應聘的,我們還是歡迎的。王鐵傳!”權哥實然喊道。
“有!”王鐵傳快步跑上前來,“權哥,您有何指示?”
“把這位小朋友送到六號井!”
“是!”
何小琢一愣,六號井,不是四號井,看來權哥是有意這麼做了,從而也更加肯定傻子必在四號井了。但此刻還不是發作的時候,見不到傻子,自己只能把勞工的戲繼續演下去,從而想周全營救計劃。況且要救的不只是傻子,還有那個被他們抓回來的逃跑者,自己親口答應他要把他救出去的,就一定要做到。如今看到和自己來的這些人就這樣變成了這裡的勞工,心中更是不忍,得想辦法把這些人也都救出去,決不能讓這些人就此淪爲奴隸。而這個可恨的權哥一夥人,更要把他們都打掉,不能再讓他們爲所欲爲了。要做到這些,必須盤算好每一步,不能再有閃失了。
忍了!何小琢內心裡一咬牙。暫且順了你,看你下步還如何?何小琢在這裡終於理解了張鐵一教給自己的對大丈夫能屈能伸這句話的詮釋。
權哥又在王鐵傳的耳邊私語了幾句,王鐵傳衝兩個保安一擺手,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立刻衝上來,一邊一個拎着何小琢的胳膊就向外走去。何小琢本能地掙扎着,但卻毫無作用。此刻他是不能使用三皇劍的,就是真氣也不能外放,爲了傻子,爲了那個逃跑者,爲了這麼多受難的勞工,只能先到六號井了。
看到何小琢被押走,王鐵傳忍不住小聲問道,“權哥,您說這個小孩可疑,幹嘛不乾脆做了(殺了)他?”
“你懂個屁。咱要的是勞工,做了他誰給咱做工?只要讓他在井裡呆着,他可疑又能起什麼大浪?還不得乖乖地幹活?要做他不是非得現在,什麼時候都可以。”
“是是,還是權哥想的周到。”王鐵傳不住地點頭,順帶拍着權哥的馬屁。
儘管與傻子失之交臂,但何小琢還是瞭解了許多礦山的內幕,熟悉了這些對營救傻子會是很大的幫助。所以,繼續熟悉這裡的情況,然後再有針對性地採取措施,是自己首要做到的。
坐着運煤的礦車,何小琢第一次下到了井下。
首先是一段豎井,直上直下地下來,然後纔到達了地面。一落地,何小琢看到一塊很大的空地,挖出的煤就集中在中央的空地上,再由豎井運到地面上去。而煤的出處,便是來自於那條深深的巷道,如洞張的巨口,一眼看不到它的深處。
藉着並不明亮的燈光,何小琢終於發現這裡已經有九個人了,在一個五十多歲的班長帶領下,正在採掘面上挖煤。看到何小琢的到來,這些人毫無反應,機械一般地只顧忙着手裡的活計,把煤挖掘出來,裝到礦車裡,再通過長長的巷道,送到那塊空地上。而眼前這道黑黑的採掘面,就是煤層了,顯然剛用炮炸過,煤層都已鬆動,大塊大塊的亮煤在光照之下,圓潤光滑,柔韌溫存,如成孰的女人,是一種說不出的溫情。
“新來的?”帶班的趙班長終於打破沉悶的氛圍,喘着粗氣問何小琢。
“是的。”
“被抓來的還是自己投進來的?”
“自己投進來的。”何小琢如實相告。
趙班長翻了翻白眼,將手裡的撬棍猛力地往煤中一插,向大家一招手,“休息了,休息了。”他大聲喊了兩遍,然後一屁股坐在一塊亮煤上。
“小小年紀,往哪鑽不好,怎麼往這裡鑽?”趙班長繼續罵道,又象是在自言自語。
“那你們都是怎麼進來的?”何小琢故意問道。
“非抓即騙。”趙班長脫口而出,能聽出心中滿是憤恨。
“還有被抓來的?”何小琢奇怪地問。
“他,本來是去上訪的,”趙班長指了指身邊的一箇中年人,“結果被人家遣送回來扔到了半路上,正趕上苟懷德那王八蛋招工回來,見他一個人在荒郊野外,就直接給抓回來了。還有他,”趙班長又指着另外一個年輕人,“也是在路上被抓來的。”
何小琢這才注意到這些人都是沉悶地低着頭,一聲不吱,神情都已是沮喪到了極點。
“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什麼地方?黑心的小民窯!”趙班長氣憤地說,“打着民營企業的幌子,把人騙或搶來給他們挖煤。奴隸啊,我們現在不過是他們的奴隸!”趙班長氣憤地將一塊煤狠狠地砸在煤堆裡。
“有人跑出去告發過沒?”
“跑,這井裡,你告訴我怎麼跑?比監獄還嚴實呢?外面,凶神惡煞似的保安到處都是,你告訴我怎麼跑?我們這前天倒是跑了一個,結果沒出幾步就被人家逮着了。”趙班長又是一聲長嘆。“爲此,我們還得跟着連坐,本來一天50噸煤,我們這回變成了一天80噸,完不成就別想出去。”
何小琢這才明白原來大家都垂頭喪氣黯然無語,可能也是因爲如此了,更想不到的是那個逃亡者竟是從這裡逃出去的,看來自己也是頂了那個人的缺了。
“那那個被抓的人會怎麼樣?”何小琢很是關心那個人,他不明白那些人那麼詳細檢查那個人的身體要做什麼?
“廢了。”趙班長頭也不擡地說,顯然很不想提及這個問題。
“廢了?殺掉?”難道殺人前還要檢查身體?
趙班長擡起頭來,看了何小琢一眼,覺得這小孩在如此的境遇中還能保持如此的好奇心,真是頗爲奇怪。
“將他的身體器官賣出去。能否再活下去,就看客人要哪個器官了。”
“啊?”何小琢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真是太可惡了,聳人聽聞啊。體內已是真氣雲涌,熱血沸騰,這羣人簡直是比宋軍和李院長還要令人髮指的惡魔啊,我一定得除去這羣壞蛋。不好,自己答應那個逃亡者要救他,聽權哥與那些人談的條件是十天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了,那麼就是說在餘下的九天裡,自己必須將那人救出。
“班長,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出這個井?”何小琢開始關心時間了。
每天我們要挖完八十噸的煤之後才能出去。然後能歇十二小時,再繼續上班。
何小琢點了點頭。時間已是很緊迫了。
“那您知道四號井在哪麼?”
“你還知道四號井?”趙班長吃驚地看着何小琢。
“我在找一個人。他也被抓來了,關在四號井。”
“哦。”趙班長點了點頭,“四號井離我們這裡遠着哪,它在山的那面。”
啊?何小琢一陣懊惱,這個權哥真是陰險啊,竟把自己安排到這裡,看來是有意讓自己離傻子遠一些了。
“你的朋友也和你一樣大麼?”趙班長隨口問道。
“是的,他還是個傻子。”何小琢很是感傷地說。
“什麼?”趙班長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而他身後那些人,也都緊張地站了起來,面上露出驚慌之色。
“你說什麼?你的朋友是個傻子。”
“是啊。”何小琢吃驚地看着衆人,也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聽到傻子這兩個字會如此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