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連天目光空洞無神,手裡握着一塊黑色冰石,好似在觀望,又像是發呆。
“爹。”赫連茹雪伸手摘去他臉上枯草,目光中透出無奈、痛心的神色,這樣一個瘋子老爹既不能管理宗派事務,又不能拋頭露面恐遭人恥笑,只能在這裡苟延殘喘。
“果真被我料中,拓天烙印碎片,看樣子他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需要狠狠敲打一番方有機會恢復正常。”
林峰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悄悄將赫連茹雪拉到外頭,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試過將伯父手中那塊石頭奪來?”
赫連茹雪搖頭嘆氣道:“怎麼會沒試過,幾位師叔聯手都無法制服爹爹,曾師叔還差一點送了命,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樣啊……解鈴還需繫鈴人,我看只有從那石頭入手,等一下無論怎樣,師姐你千萬不要驚訝,一切有我。”林峰胸有成竹,微微笑道。
“嗯,我明白。”赫連茹雪目光溫和,如果說在這島上還有她完全能信得過的人,只有這位“師弟”了。
兩個人又一次走進殿內,林峰走到赫連連天面前,手一抖,取出一塊同樣的拓天碎片來。
赫連父女倆同時如遭電噬,這不正是他們日思夜想的東西嗎?
赫連連天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以餓虎撲食的姿態撲向林峰,順利搶到那冰石,臉上泛起白癡般的笑容,一手一塊,迎着光亮反覆比對。
林峰冷眼看着這位陷入癲狂的絕世高手,寒聲道:“你研究了這麼多年,憑這兩塊冰石若能參悟其中法門,簡直做夢!”
赫連茹雪靜立在一旁,心中雖然忐忑不安,卻強持鎮靜。
“哈哈哈,你懂……什麼!”赫連連天從嗓子裡發出的聲音完全不像一個成年人。
“爹,你,你說話了。”赫連茹雪就要衝上去,被林峰一下子擋住。
“我是不懂,你說說看,這裡頭能參悟出什麼?”林峰漫不經心的說道。
赫連連天斜眼看着他,忽然站起身來,哈哈一陣大笑,兩隻眼光芒怒放,沉聲道:“天道!”
“天道?何爲天道?”林峰繼續問道。
“我爲何要說與你聽?”赫連連天嘿嘿冷笑,眼光又重新放到這兩塊冰石上。
林峰搖了搖頭,朗聲道:“天之道,生萬物而哺人,是故損百害於一利,你不明天道,妄自揣摩,到頭來只能是一場空。”
“豎子胡言!”赫連連天歇斯底里咆哮,轉而又握緊了手中石頭,背對二人,面朝牆壁,盤膝坐在角落裡鑽研起來。
“林師弟……”赫連茹雪不免有些擔心,照這樣的情況看,赫連連天仍舊癡心於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
“無妨,兩塊同樣的冰石,無論如何他也參透不出什麼,咱們外面等候。”林峰衝赫連茹雪傳音道。
“只能這樣了。”
兩個人走出這殘舊大殿,望着一片荒蕪的景象,都有些唏噓,林峰想起一事,問道:“前些日我在漓海遇到一位樂正卿師兄,他自稱是連天島弟子,師姐可曾認識?”
“樂正卿!我當然認得!此人是四師叔膝下之子,早些年便叛出我連天島,下落不明。此人心術不正,林師弟莫非被其所害?”赫連茹雪目中寒光閃現,臉色接連變化。
“原來如此!卻是受了這人蠱惑,師姐一定知道璇璣閣吧,樂正卿邀我入璇璣閣充當客卿一職,這便是那璇璣令。”林峰手掌一翻,紫色的璇璣令現於手中。
赫連茹雪大驚失色,睜大美目,沉聲道:“樂正卿這賊子竟然投靠璇璣閣,這且不說,還拉師弟你下水,稍等我便發佈島主令,差人火速緝拿!哼,樂正師叔這些年作威作福,我看到時候他如何下的了臺!”
“師姐,這璇璣閣究竟是什麼人在領導?當初竟然發佈擊殺鮫鯊王四子的命令,這背後恐怕不簡單吧?”林峰繼續詢問。
“不錯!據我們連天島掌握的情報,璇璣閣曾策劃多起暗殺修真界重要人物的事件,當年的七殺閣就曾經是它的一部分,但具體誰是幕後指使者,無人知道。明裡頭的閣主歐陽霈並非實際掌權者,璇璣閣中的秘密人物至少有五位,卻從不顯露於人前。師弟你怎能如此糊塗,答應做這客卿之位?”
赫連茹雪面色凝重,這些消息是連天島花費數百年光陰,耗費大量人力財力才探聽到的,但距離真正的核心部分還差着很大一截,就連那些長老的身份都未曾探的清楚。好在洱海寬廣無際,連天島與璇璣閣互不往來,加上有重重法陣護佑,並未有人敢來犯。
林峰此時總算搞清了這璇璣閣的真相,絕非像樂正卿所說的那樣美好,而是一潭深淵,進去就難以脫身。
“無妨,我雖收下這璇璣令,只要不去做那害人之事,他們又能奈何於我?將來有機會,定要探一探這璇璣島,看看是什麼人物在操縱。”
二人正說着關於璇璣閣之事,大殿內陡然傳出一聲絕望慘叫,如同厲鬼索命一般可怖。
“爹!”赫連茹雪急匆匆衝進去,卻看到一幅可怕場景。
赫連連天不斷以頭撞壁,胡亂拍打着自己,大殿內塵土飛揚,碎石不斷從屋頂撒下。
“爹!爹!你冷靜一點!”面對着女兒的呼喚,赫連連天終於緩緩停了下來,一雙眼睛變得赤紅,但手裡仍舊緊握着那兩塊冰石。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你玩我!爲什麼這兩塊石頭都一樣!爲什麼!”他振臂狂吼,一拳擊在牆壁上,大殿一陣搖晃,厚厚的琉璃牆壁咔嚓裂開一個大洞。
“我說了,你不懂‘道理’,好吧,就讓你徹底死心,看看這個,第三塊冰石,和前兩塊一模一樣,天下間這種石頭共有七塊,你以爲得到一塊便能參透天道?愚蠢啊!”林峰將第二塊冰石取出,直接扔給赫連連天。
赫連連天仔細看了一會兒,臉上突然露出猙獰神色:“你從哪裡得到的?其他幾塊在哪裡?說!”
“其他的在哪裡我怎麼知道?你既然沒瘋何必在這裡裝瘋?不錯,這幾塊石頭確實蘊含無上道法,可惜你絕無辦法修煉。”林峰手掌一攤,紅蓮業火灼灼生輝,耀動着血色光芒。
“你什麼意思?”赫連連天瞪起牛眼,煞氣橫生。
“具有先天炎陽體,方能凝聚體內火種,我是死過一回的人,藉着曼珠沙華重生,方纔練就這焰心紅蓮,就算七塊冰石齊聚,你也無從修煉,因爲你沒有資格!”最後一句話,林峰字字鏗鏘,餘音震盪在大殿中,不斷迴響。
赫連連天眼中紅芒大放:“不可能!我道法通天,天下間無人有我這般慧眼識珠,不可能是這樣!”
“不相信?我告訴你,除非你身具炎陽體,否則絕無可能修煉!這三塊石頭都給你參詳,七天時間,你若能悟出什麼,那就算我說錯,這東西我也不要了!”
“好!七天?一天足矣!拿來!”赫連連天仍舊不死心,如果三塊石頭蘊含的東西都是一樣,那就真的絕望了,此刻,他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
將這枚冰石丟給赫連島主,林峰使個眼色,與赫連茹雪退出大殿。
“師弟,你說爹爹他真的不能參透其中奧妙?”
“絕無可能。”林峰笑了笑,沒有拓天石虎,七塊拓天烙印放在一起也白搭。
“那他會不會受不了這個打擊?”赫連茹雪仍舊擔心,向殿內微微回頭。
“沒有什麼結果比現在更壞了,只有下猛藥纔可能救的了他。絕望之後,或許纔有生存的希望。”林峰望着遠處,思緒不知飛到了何方。
赫連茹雪喃喃重複着這句話,輕輕坐了下來。
兩個人在這裡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大殿內也沒有一絲聲息傳來。
“去看看!”林峰心中頓覺不妙,箭步衝入大殿。
赫連連天萎頓在大殿中央,面前一字排開三塊冰石,就這麼呆呆看着。
“爹……你沒事吧?”赫連茹雪蹲了下來,拉起他的手臂。
赫連連天雙眼失色,沒有一點生氣。
“無用之人!虧你是一派之主,世間道法萬千,成就仙道者又不是僅此一家,以你的修爲境界,飛昇仙界不見得是夢,大丈夫豈能一條路走到黑,不知變通!”
林峰一把收起他面前三粒冰石,怒斥這位曾經的掌門。
“你沉寂在此十餘年,卻不知連天島已非昔日景象,你的女兒受盡同門欺壓,萬魔天正邪兩道廝殺,正道中人無不以你等縮頭烏龜爲恥,你若還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便該重任掌門,揚你連天島威風!”
“你住口!”赫連連天霍然站起,怒喝道:“我一派之主,豈容你這小輩呼來喝去,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兩個人相視一眼,再次退了出去。
“怎麼辦?”赫連茹雪已完全沒了主見。
“等等看。實在不行,我還有一計。”林峰笑了笑。
一日之後,滿面滄桑的赫連連天從大殿中走了出來,衣衫仍舊破敗,頭髮凌亂不堪,但眼中卻透出一股決然霸氣。
“去將範魂、樂正書、付璧文、柴久四人喚來!”赫連連天衝着女兒道。
“爹,你真的恢復了?”赫連茹雪不敢相信這一幕。
“哼!速去辦來,小子,你隨我入殿。”赫連連天手一指,身子便消失在二人面前。
兩個人驚喜相望,赫連茹雪輕聲道:“這次多虧師弟,我這就去叫他們四人來見爹爹。”
林峰微笑點頭,隨後慢慢跨入大殿,重獲新生的赫連連天究竟會做什麼?他心中略有幾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