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峰西北方二十里有一處小池,池邊豎一方碑,上刻三個大字:洗龍池!
此時林峰三人正佇立在池邊茅草亭中,亭外秋雨朦朧,煙波浩浩,那一潭池水霧氣繚繞,平添無數仙姿。
林峰一向對奇聞軼事很感興趣,這洗龍池他曾來過數次,除了那石碑上飛揚豪放的字跡以外,卻找不到任何關於此地的典故,於是忍不住問道:“師姐,這洗龍池有什麼來歷麼?”
赫連茹雪微微一笑:“傳說數千年前,我派祖師元木真人於蠻荒深處降伏一頭惡蛟,抽其筋髓煉製“伏魔鞭”,便是在這洗龍池中蕩去污穢,故此得名。”
“哇!元木祖師這麼厲害,連蛟龍都能誅殺?”杜鬆鬆兩眼賊光閃爍,剛剛的沮喪馬上忘得一乾二淨。
“不錯,元木祖師當年領袖羣豪,天下修真者無不景仰,區區一條蛟龍又何足掛齒。”赫連茹雪目光如炬,透過那綿長雨幕,落在洗龍池石碑上。
林峰心中駭然,當日所見嘯月天狼與熾焰皇蟒不過是四階妖獸,以綵衣的本領只能聞風而逃,若是遇見蛟龍,恐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吧。元木祖師卻能輕易斬殺惡蛟,手段當真是奪天地造化,超凡入聖了。
“師姐,那落仙谷又是如何得名?”林峰又問。
赫連茹雪沉默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聽說落仙谷曾有天仙降臨,是真是假無人知曉,真實情況大概只有內宗弟子纔有資格瞭解吧。”
兩個窮小子默默點頭,各自想着心事,一時間草亭中只聞煙雨聲。
“快,那邊有個躲雨處!去避一避!”遠處,傳來一聲焦急而熟悉的呼喚,三人聞之色變。
聲音的主人正是屍公子南宮克!
這個小小的草亭中,氣氛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雨中飛奔的共有四人,看樣子狼狽不堪,山路溼滑,其中一名女子不停跌倒,連連驚呼。
待四人跑到近前,突的一愣,除了南宮克,全部齊刷刷抽出了兵刃,如臨大敵。
林峰仔細看去,這四人衣衫帶血,氣息不定,似乎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其中猶以那女子傷勢最重,面如黃蠟,心口衣衫已被染紅大片,被南宮克一手攙扶着,正是他的老相好江白鳳。
“你們想怎樣?趁人之危不成?”一名青衣男子粗聲粗氣說道。
“呸!昨夜你們買通殺手偷襲我們,今天正好遭到報應,拿命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杜鬆鬆舞動大刀就要衝過去,被林峰一把拽住。
南宮克“咦”了一聲,眼裡大有驚奇之意,“幾位同門,你們該不會認爲是我南宮克做的吧?那種傷天害理之事,怎會是我百花宗弟子所爲呢?”
“哼!是不是你做的大家心知肚明,今天看在同門份上,你們趕快滾!”林峰將長槍一橫,輕蔑的說道:“否則休怪我們翻臉無情!”
四人互相對望幾眼,南宮克當機立斷,冷哼一聲:“我們走!”
雨漸漸狂暴,四個身影很快消失在水汽中,草亭中三人這才舒了口氣。若是真打起來,林峰等人不見得討到便宜,但南宮克忌憚他們對受傷的江白鳳下手,這纔沒有引發一場爭鬥。
“是什麼人把他們傷成這樣?”林峰向遠處看了幾眼,臉色凝重起來。
杜鬆鬆嘿嘿一笑:“管他呢,這報應來得可真快!大快人心哪!”
赫連茹雪卻眉頭緊皺,來回踱步,似乎在思考什麼。
“怎麼了,師姐?”林峰隱約感到一絲不妙。
赫連茹雪腳步一滯,正色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江白鳳的傷勢不似兵刃所爲,傷口奇怪的很。”
“不是兵刃所爲?”兩人滿臉驚愕。
“不錯!那傷口三處流血,我懷疑是……”
不等赫連茹雪說完,林峰大叫一聲:“妖獸!”
似乎在印證他的話語,遠處羣山中,陡然傳來一聲慘烈嗥叫,穿破層層雨霧,絕望而恐怖。
三人駭然變色,這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高階妖獸跑到蠻荒之外作惡?聽聲音判斷,能發出這等聲勢的絕不是等閒之輩,會不會是南宮克等人遇到的妖獸?
“嗷!”又一聲不同嗥叫從遠方傳來,林峰身子一震,目光中流出恐懼之色,這聲音,打死他都不會忘記,正是嘯月天狼!
四階兇獸大多已能乘風而翔,非築基強者不能對付,這嘯月天狼更是蠻荒異種,因殘忍嗜殺矇蔽靈性,難渡化形劫,只能依託殺戮向頂級妖獸進化,但實力卻位於同級妖獸前列。
“師姐,小林子,咱們跑吧……”杜鬆鬆已帶上了哭腔,這妖獸不比同門,還能以口舌相商,若是撞見,三人必死無疑。
赫連茹雪看向林峰,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懼色,那此起彼伏的妖獸吼聲讓人徹體冰涼,但更奇怪的是,居然一下出現兩頭!或許……更多。
“再等等,如果妖獸真的向這邊來,咱們跑都不跑不掉。”林峰穩住心神,緩緩說道。
赫連茹雪輕輕點頭,林峰說的沒錯,光聽這聲勢,這妖獸起碼四階有餘,憑他們三個,不夠給妖獸當點心的。
儘管她修爲已到煉氣後期,但一步之遙就是天壤之別,在實力等同於築基強者的蠻荒異獸面前,只相當於螻蟻般的存在。
三人膽顫心驚的在草亭中靜候盞茶時間,隨着雨勢減弱,洗龍池罩上一層夢幻迷霧,羣山在雨水洗刷後呈現一幅蔥翠美景,但那些兇戾嘯叫仍舊此起彼伏,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在這番美景下顯得極其刺耳。
“老大,撤吧?”杜鬆鬆看到雨小了,又一次提出逃跑的念頭。
“再等等……”林峰的眼中漸漸出現狂熱的光芒,這樣的情況不是頭一次遇見,既有無窮兇險,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如果他沒有猜錯,羣山中上演的又是一次妖獸火拼的場面。上一次在無名深淵錯過收集熾焰皇蟒的屍體,在綠幽古洞中又白白浪費了劇毒蛇怪的皮肉,林峰每次想起都後悔不及,這回豁出命也不能讓暴富的機會溜走。
杜鬆鬆面無人色,坐立不安,赫連茹雪面色如常,不時向林峰瞟去一眼。
“走!”眼見雨停霧開,林峰手一揮,踏出草亭。
杜鬆鬆長吁了口氣,老大終於肯撤退了,再呆下去他兩腿都要癱倒在地,想走也走不成。
三人誰也不出聲,在這個雨後的正午撿着山道上的石頭路魚貫而行。
走了沒多久,杜鬆鬆急了,“小林子,你這是往哪兒帶路?”
林峰呵呵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我可沒說要回去,眼下,正是咱們翻身的好機會,你不想大賺一筆?”
杜鬆鬆臉刷得變白了,輕輕拉了下赫連茹雪:“師姐,快勸勸小林子可別做傻事啊,南宮克他們都逃命去了,咱們去了不是給妖獸當午餐嗎?”
他話音一落,就被林峰搶過話頭:“如果沒有風險,人人都能發財,正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咱們悄悄過去查探,事情如果可爲,不妨拼一次,要是被那妖獸發現,你們先逃,我去引開它。”
赫連茹雪靜靜聽完林峰這番話,美目中讚揚之色連閃,她點點頭說道:“不錯,聽聲音判斷,至少有兩頭妖獸正在廝殺,如果咱們扮好漁翁的角色,說不定能大有斬獲。”
兩個人都同意這種主張,杜鬆鬆只能哀嚎一聲認命,但隨即又緊緊捂住嘴,鬼鬼祟祟的跟在隊伍最後面,四處張望隨時打算逃命。
繞過洗龍池,那恐怖嘶吼更加清晰,直震得羣山顫抖,落葉紛飛。
三人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走幾步停一下,比盜賊還要謹慎。越過兩座無名山坡,那吼聲陡然奔放許多,林木折斷的咔嚓聲接連不斷,大地像篩糠一樣簸動,未見它們身形就能想象這兩頭巨獸的龐大。
這三個撿漏的傢伙神色各異,杜鬆鬆臉色蒼白如紙,兩條腿開始打滑;赫連茹雪白皙的面上隱約有汗珠出現,右手按在清鋒劍上,指尖發白;而林峰卻是面帶喜色,除了一點點緊張之外,更多的是押對寶的激動。
要說最淡定的,就是把杜鬆鬆頭頂亂髮當鳥窩的金翅雀,這傢伙秋夢無痕,眼都沒睜開過。
悄悄撥開一簇山茶,林峰被眼前的血腥場景驚得忘記了呼吸。
當日在那無名懸崖上,恐懼加上黑暗,並沒有看清嘯月天狼的面孔和身形,此時一見,林峰有些懷疑當初是不是眼瘸了。
坡下數百米外的山地上樹倒花折,泥土都被翻了出來,兩頭巨獸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咬、搏命。身高兩丈有餘,藍色鬃毛一直披到尾部的嘯月天狼每揮一次利爪,都能將對手的皮肉撕下一塊拋到空中,灑下繽紛血雨。
它的宿命敵人體型更巨,一身棕毛油光鋥亮,血跡斑斑,肥胖的身軀卻異常靈活,那兩張巨掌每扇動一次,都會帶起尖利的氣流破空聲,如同刀光一樣層層閃爍。
四階妖獸風地熊!
妖獸所出材料之中,除皮毛、骨髓之外,最有價值的當屬那些異種妖獸所產獨特寶材,嘯月天狼與風地熊正是其中兩類佼佼者,一個以天狼爪馳名,另一個以風熊膽傲驕,都是煉器煉藥的精品材料。
兩頭兇獸殺得天昏地暗,不死不休,林峰等人提着膽子看得心驚肉跳,不知不覺中汗水將衣衫溼透。
血肉橫飛,慘叫淒厲,剛剛下完雨的泥濘地表被染成鮮豔的紅色。
嘯月天狼兇狠異常,被熊掌拍翻在地,立刻又跳起來噬咬,同時召喚密集的閃電劈向巨熊,幾個回合下來穩戰上風,把那風地熊鬥得遍體鱗傷。
“咦……嘯月天狼怎麼這麼能打?”林峰正納悶着,巨狼忽然轉過頭來,向他們藏身處望了一眼。
“噝……”三人倒吸一口冷氣,血液差點凝固。
這一剎那比一個時辰還久,等那妖獸轉過頭去,杜鬆鬆兩眼一黑,跌在草叢中。
林峰顧不得拉起他,心中一道亮光閃過,差點失聲叫出來,“不對,這傢伙不是當初那頭妖獸!”
數日前,那頭嘯月天狼與熾焰皇蟒爭鬥時弄瞎了一隻眼,而眼前這位卻完好無損,鐵定不是同一個,難道說,這年月妖獸也氾濫不值錢了?
林峰正在詫異着,忽然聽見一聲痛入心扉的慘叫,再放眼一看,那嘯月天狼的左爪直插入巨熊口中,穿破口腔脖頸,從背後透了出來!鮮血狂噴數丈!
無比血腥!
垂死的風地熊在慘嚎一聲後,猛然閉上血盆巨口,咔嚓一聲咬斷天狼爪,山林中接着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絕望狼嚎,剛剛醒來的杜鬆鬆頭皮一麻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