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楊柳鎮

周圍皆是一片荒蕪,枯黃茅草高達一丈,林峰提心吊膽趴在這裡半個多時辰,還是沒等到那白衣少女前來營救。

“怎麼辦?等死不成?”看看天色漸漸變暗,林峰心裡充滿恐懼,此時就算來一頭狼,他也只能束手待斃。

“拼一把!衝開禁制!”林峰眼中熾芒突現。

全身大部分穴道此時都被一種灰色氣旋佔據,將靈氣分割成無數小份,無法通行。他試了試丹田中的靈氣,同樣被灰氣層層包裹着,如同鐵桶一般。

衝!沒有任何辦法,不衝出一絲靈力,無法破除體內蛛網般的禁制,只有靈氣運行起來,才能穿透那些氣旋。

丹田之中,他將靈力凝聚成線,接連不斷順着同一個位置撞擊那灰色氣旋,漸漸撕開一條縫隙,靈氣及時補上,再衝、再補,在這團灰色氣旋中,體內靈氣如同細鑽一般,一點一點鑽出一條通道。

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在他不懈努力下,突破丹田外氣旋重重包裹,靈氣頓時充滿活力,逐一解放周身各處穴道,不到盞茶時間,便能活動自如,這時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好險!”他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臂,把那片金葉放入懷中,想想這一日與老魔相處種種,不由嘆了口氣,“算了,人死爲大,我就當做了好事,給你挖一處墳吧。”

在這處無名荒野,林峰將殷朝宗草草埋葬,隨後找了處避風土坡,坐下來檢查傷勢。全身各處傷痕累累!若換了普通人,早就一命嗚呼了,尤其在心口下方,那道傷口最爲可怕,再偏一點便要透過心臟。在這個土坡下坐了一夜,天放亮時,他便尋着一個方向慢慢走去,想找個人打聽一下齊雲山的方位。

殷老魔留下的那片金葉,他琢磨許久也沒看出任何花樣,就暫且放着。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白天抓個野兔烤上一頓,傍晚找棵大樹或是土坑對付一宿。三天後傷勢漸漸好轉,他也尋到了一條官路,又行了半日,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多了起來,打聽一下,齊雲山還在千里之外,前頭卻有一座小鎮,遠望人影綽綽,倒是非常熱鬧。

自從十年前上了天門峰,林峰這數年間未曾踏足世俗城鎮,漫步在這古色古香的邊陲小鎮上,他的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寬闊的石板古道兩旁青磚黑瓦搭砌成的屋舍高矮不一,幾間商鋪緊挨在一起,路旁有沿街叫賣的商販,行人絡繹不絕,各色人等穿着打扮都不相同,有山野村夫,有商旅馬隊,有文人遊客,還有江湖人士,好一處熱鬧繁華的市井畫卷。

走至一處古井旁,面前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刻着“楊柳鎮”三個字,大概就是這小鎮的名字了。

街上行人大多匆匆忙忙趕路,林峰順着古道一路走去,見識不少新鮮景物,也曾想花幾塊銅板買上塊棗糕嚐嚐,無奈一摸懷中,半個子也沒有,只得搖頭嘆氣過把眼福。

“閃開閃開!”一陣呵斥聲忽然在前方街道響起,行人紛紛避讓,林峰站到路邊一看,一隊壯漢凶神惡煞般走了過來,人人手中都握着長刀,領頭的是一高一矮兩人。矮個子相貌平平,生的一副市井刁徒的樣子,高個子年逾四十,一身勁裝,想來便是這羣人的頭領。

這隊人走過之後,周圍人羣中立刻有人議論開了,“他們不會又是去探那寒冰洞窟吧?”

“去了也是白白送命,嘿,人爲財死,這世上總有看不開的。”

“寒冰洞窟……”林峰默默在心中記下這個名字。

小鎮中央有處場地,一株掉光了葉子的老楊樹孤零零佇立着,從那腰圍來看少說也有幾百高齡。在這老楊樹下圍着三五人,正仰頭伸脖看那樹上貼着的一通告示。林峰也被好奇心驅使着,走了過去。

白紙黑字,上面這樣寫道:現楊柳鎮西三十里外有一寒冰深洞,偶有妖魔出沒,禍害百姓,特尋仁人義士前往一探。除魔衛道,匹夫有責,今集資紋銀千兩,以謝恩人。——楊柳鎮鎮長宋萬元。

原來如此!林峰心裡暗暗計較着,一千兩紋銀可不少啊,又能除暴安良,不正是君子取財有道?但回過頭又想,手上沒有兵刃,若是寒冰洞窟妖魔兇惡,打不過反倒送了小命,那可不值。

正思索着,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佛號:“阿彌陀佛!妖魔橫行,我輩自當爲天下蒼生多做善事,除妖降魔!”

林峰迴頭一看,身後卻是一個年輕僧人,眉目清秀,皮膚細嫩,身披一件青色袈裟,左手持一鉢盂,右手單掌而立,看上去文靜柔弱,卻又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這位施主,你也是要降妖除魔?”這年輕和尚露出和善笑容,向林峰輕輕點頭。

“啊,不,不是。”林峰急忙搖頭,看了一眼這和尚,覺得他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是白送性命,便好心勸道:“這位大師,妖魔兇殘嗜殺,你可不要枉送了性命啊。”

那瘦弱和尚微微一笑:“施主這話就不對了,妖魔兇殘,難道就放任它們逞兇?出家人又怎會在意一副皮囊,你說是嗎?”

“這……”林峰微感錯愕,正想應答,那僧人卻已經舉步遠去。

“唉!又多一個不要命的。”一旁小鎮鎮民連連搖頭。

林峰看了一眼那告示,咬咬牙,追了上去,心道:“一個白麪和尚都不怕死,我怕什麼!”

片刻之後,他便趕上那僧人,兩人相視一笑,結伴同行。

“大師,你拿什麼降妖?”林峰見和尚沒有兵器,自己也兩手空空,突覺有些好笑。

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浮陀寺明心,施主不必客氣相稱。至於降妖除魔,我這紫檀鉢盂便是法器。”

“啊,原來是浮陀寺大師,失敬失敬,在下百花宗林峰。”大驚之下,他急忙自報師門。

明心和尚也微微驚訝,笑着道:“原來你我同屬正道一家,卻是生疏了。小僧年方十八,虛長你幾歲,便託大稱一聲林師弟好了。”

林峰趕緊道:“應當的,明心師兄怎麼有空到這裡?”

明心笑道:“我浮陀寺僧人未入內院之前,便要在塵世行走一番,求得善果因緣,方能爲日後修行鋪開道路。”

林峰點了點頭,其實只聽了半懂不懂。明心在一處麪食攤點前討得三塊熱饅頭,這兩人便一路談天向西行去。

傍晚,行至一荒野小村,家家房門緊閉,不見人聲只聞犬吠。兩人相視一眼,便找了處空宅歇腳。

“林師弟,再往前走半日,大概就是那寒冰洞窟所在,今晚休息一宿,明日說不的要大戰一場。”明心分給他一塊饅頭,兩人簡單吃過,就在這荒宅中合衣睡下。

夜梟悲啼,黑夜中似乎起了薄薄一層迷霧,四周一片肅靜,林峰睜眼一看,明心和尚正盤膝入定,心中稍稍安穩下來。

又過了不多時,忽然聽見一陣輕微腳步聲,他面色一變,抓住身旁樹棍,這深更半夜,又是荒村野店,誰會出現?多半是妖獸魔物。再看明心,仍舊閉目而坐,臉上絲毫沒有波紋。

就在他疑神疑鬼時,從門外大步走進三名黑衣人,兩人持刀,一人握劍,見到這破屋中有人佔據,三人先是一愣,隨後便倚着門旁土牆而坐,在地上攤開酒肉,大口吃喝起來。

林峰鬆了口氣,閉眼繼續躺在草堆中假寐,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索性,他悄悄探着耳朵,聽那三人談話。

“老四,你消息準確嗎?咱哥幾個千里迢迢來到這鳥不拉糞的地方,若是消息有誤,老大非把你活剝了不可。”一個粗獷的聲音低聲說道。

“二哥,我啥時候出過錯?嘿嘿,你放心吧!明天一早,那寶物就是咱們的!”另一個尖細的聲音。

“二哥,四弟,那東西真有這麼神?若真如此,倒不虧咱們幾個從鄂北跑到這裡。”看樣子這是那老三的聲音。

“那還用說,喝酒!”老二冷哼一聲,三人便不再說話,吃喝完畢,倚着牆打起盹來,鼾聲如滾雷。

直到後半夜林峰也無法入睡,又不敢鬧出大動靜,怕惹惱這羣兇人,只能靜靜躺着等待天明。雞叫頭遍的時候,那三人相繼轉醒,一聲不響悄然離去,他這才放心睡着。

“林師弟,該趕路了。”明心推了推他,睜眼一看,天已大亮,這年輕和尚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噢,好啊。”

天一亮,村中便有早起村民下地幹活,兩人說明來意,問清方向,便朝寒冰洞行去。

自村莊向前數裡,便有一片松林,霧凇凝結,好似瓊樓玉宇,讓人心曠神怡。枯草叢中潔白如霜,仿似銀絲遍地,微風過去,樹梢霜華閃爍,白茫茫一片,猶如被塵世遺忘的仙境。

“明心師兄,你看這景色,哪像妖獸出沒的地方?”林峰笑着拔下一串松枝,吹了口氣,上面的霜花便四散飛去。

和尚笑了笑,似乎也被這景色迷住,舉目遠眺,青色袈裟隨風飄蕩,邁着堅實的步伐向林中走去。

“轟隆!”遠處一聲巨響,竟把天都照亮許多,明亮的光芒彷彿一面巨大鏡子,只一下便又突然消散。

“那是什麼!”兩人拔腿就跑,向那光亮處奔過去。

跑了數裡,空氣越來越冷,呼吸也變得愈加不暢,林木上掛的不再是霧凇,而是越來越粗的冰錐,這裡竟冷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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