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小唯緊張地看着方水蘇,這個故事的結局讓她莫名的害怕,她甚至知道了結局長什麼樣子,卻還是不肯自己去扯了那面紗。
然後呢?
方水蘇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要讓她怎麼說,又讓她說什麼。
那個女人大笑幾聲之後,就將方水蘇一把推倒在地,自己伸手掐住了男孩的脖子滿臉都是決絕。所有人都慌了,全都跑上前來要救那可憐的孩子,尤其是她的丈夫,滿臉都是交集。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了,雖然是個憨傻的,但他至少有個兒子了,不會有人再拿這些事來嘲笑他了。
“你幹什麼你?你瘋了!”
一巴掌扇過去,清脆的一聲響,女人臉被打的偏過去,但還是沒停下手裡的動作。一羣人將這兩個人撕扯,想要從他們手裡救回那個無辜的孩子。
“別碰我!”
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被來回的撕扯淹沒。
方水蘇趁機將那個男孩拉出來,準備帶他離開,卻突然手臂一陣劇痛。
轉頭看到這個男孩,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水果刀。
刀尖劃破了她的手臂,還好保鏢攔得及時,傷口不是很深。
“哈哈哈哈,血……你出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水蘇皺着眉頭看他,看他拍手,刀子應聲掉在地上,有人把它撿去了。有人又把它奪走,場面一時混亂,好像從始至終,只有這麼一個清醒的人,便是這個男孩。
“攔住她!攔住她!她要殺人!”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句,聲音聽起來萬分的耳熟。
下一秒,那個還在拍手叫好的男孩就沒了聲響,他的肚子被人用水果刀刺穿,他的母親,他每天都抱着的母親親手將他扼殺,已經死掉的眼睛第一次起了波瀾,那應該是她身爲一個母親,最後僅存的柔情了。
“你瘋了啊!你瘋了!你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你個瘋子!”
男人臉上的心疼是真的,對這個兒子的喜愛也是真的。
但就因爲這些偏愛 纔會有那麼多的女孩,因爲性別無辜枉死。
那些本該拿來做B超拿來打胎的錢,全部給了這個根本無力迴天的什麼癡兒上,又會有什麼不同的結果呢?
幾個血淋淋的生命換回來的這一個生命。
最終要以同樣的方式作爲報應。
“他不是!他不是!”
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叫,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她們在哭,聽到了嗎她們在哭啊!”
她們一閃而過,抱着破爛不堪的布娃娃。
她們眼裡全是恨意,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怎麼把那一個孩子撫養長大,一天又一天的哭聲將她折磨,神經日益衰弱。
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懺悔讓她無力承擔,直到有一天。
神經終於崩斷,細微的一聲響,人就瘋了。
她瘋了,男人應該是最高興的,與其整天提心吊膽地擔心她什麼時候想不開了去警局揭發他做了什麼,現在什麼也不知道纔是最好的。
她忘了做飯要放鹽。
忘記孩子哭了要餵奶,忘記自己的衣服被脫掉男人呼吸變得熾 熱的時候要張開腿,她什麼都忘記了,包括她自己,但是這個懲罰她是接受的。
又何嘗不是一個解脫。
“你們都是兇手!你們全部都是,沒有一個跑的掉!”
方水蘇看她突然變平和的臉色。
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快,快去把她拉回來,她要自殺!快!”
方水蘇的尖叫把人羣拉回現實,手忙腳亂的一羣人蜂蛹着涌向那個女人,也只是涌向罷了。她微微笑了笑,抱起那個已經沒有呼吸的孩子,從窗口一躍而下。
這裡不是萬丈高樓。
方水蘇 剛想鬆口氣,卻突然想起,這是即將要被拆遷的老房子,她來之前就已經看到了,廢墟是什麼樣子。一座小房屋搖搖欲墜想要堅守到最後一刻,但是沒有用的,它已經從老房子變成了危房,賠償金少的可憐,他們活不下去。
鋼筋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睜着眼睛看着天,陽光刺眼。
而懷裡那個孩子臉色蒼白,一根鋼筋直直地插 進他瘦弱的胳膊,方水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都是左手。
“都死了,對嗎?”
小唯聲音顫抖,她還沒來得及讓他們看看,女孩也可以掙很多錢不比男孩差的時候,他們居然就急匆匆地死了?
“你爸爸,還在警局,受了些驚嚇,不過人現在是健康的……”
健康的?
最該死的人沒有選擇輕生,不該死的人卻一個一個地選擇了懲罰自己來救贖,這不公平。
“該死的人是他纔對,我媽媽和弟弟都沒有錯!”
他們都沒有錯,一直都是那個男人。
他的思想愚昧又愚蠢,閉塞又落後,只盲目地埋怨這生活的不平等卻依然是在混吃等死。
“他怎麼不去死?他爲什麼不去死?”
小唯氣得背過身去,看着櫥窗裡的自己的臉,扭曲的醜陋,她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方水蘇看着她,看着她的雙肩,瘦削又顫抖。她是哭了吧,這個孩子,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堅韌的。她好幾次看到過,因爲捱了母親責罵,躲在酒庫裡偷偷抹眼淚的小唯,穿着白色圍裙。
委屈又可愛。
“小唯,一切都過去了,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接下來的生活都是你自己的。”
小唯愣神。
整個人在一個溫暖懷抱裡僵住,方水蘇從背後抱住了這個小小人兒,肩膀瘦削的幾乎一隻手就可以攬完。她聞到了,少女特有的香味,甜甜得好像新鮮的草 莓。
小唯不是這個味道。
她身上是顏料的味道,是艾草的味道,是常年被中藥吊着身子的味道。起初,她不喜歡,用很濃重的香水去蓋,直到後來,她開始喜歡,整個空氣中瀰漫着她的因子,大口的呼吸。
即是另一種擁有。
那種滿足,遠比,任何一種都能讓人心安。
“你還會離開嗎?”
丟下我,和從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