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的確已短暫的沉寂了,此時唯一還在動的,就是逃跑的耿苞和韓範二人帶領的人馬,以及遠處逐漸向清河城靠近的大軍,大軍後面,是高高的木架,正是清河城守軍的噩夢,投石車和井闌!
袁尚張着嘴,不明所以,逢紀卻早已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面色發白,雙手攏在袖中,卻止不住的輕微顫抖,這一切,都是陰謀!
昨日井闌和投石車示威,給守軍增加壓力,正是爲了逼迫他們出城,而他卻自作聰明的出了妙計,中了圈套,太史慈的真正目的,便是昨夜被張遼佔據的吊橋,吊橋無法升起,清河城最大的屏障,清河,便失去了作用!
若非自己爲袁尚謀劃計策,袁尚定然也想不到會出城劫營,破壞那些投石車,繼續在城中死守,若能等到袁紹病情稍微有所好轉,或許還有轉機,但這一次,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清河城屏障消除,在這些利器的威懾之下,已經無法死守了!
清河城的北門,狼狽逃回的不僅有耿苞和韓範二人,還有張南、眭元進以及他們帶領的殘軍,城上的士兵不知西門發生了何事,昨夜出城襲營,爲何回來時這般模樣?
見這麼多人馬突然撤回,鬧哄哄的圍在城下,他們也不敢大意,急忙派人向袁尚請令,正好碰到回城的呂威璜,便先開城放人,呂威璜帶兵把守城門,守軍纔敢開城放那些人馬進來!
呂威璜昨夜去偷襲張遼大營,也不過是爲了牽制一下張遼,並未全力攻擊,後來出現兩員將領於他對戰,呂威璜戰不過,又沒看到張遼出現,便撤兵回城了,所以他並未有多少損傷,看到進城的這些人馬,卻是大吃一驚!
他上前要問,卻見張南等人都是搖頭嘆息,不願多說,帶着殘兵敗將先回軍營而去,呂威璜無奈,只好來到西門拜見袁尚交令!
明明是出城劫營,怎會變成這樣?太史慈好端端的出現在城下,中軍正在靠近,投石車、井闌再次出現,遠遠的跟隨在大軍後面,搖搖晃晃,似乎在嘲笑着城上的守軍!
而遠處,還有火光不曾熄滅,一團團、一簇簇,閃耀着,濃煙滾滾,瀰漫了整個曠野,連遠處時常能夠望見的那些山脈都遮擋住了,太史慈的整座大營的確被燒燬了,但兵馬卻毫無損傷!
蹦噠噠!
有三騎從遠方飛馳而來,手提白色的布包,上面有鮮血滴撒下來,那三人來至陣前,太史慈微微點頭,便見他們下馬,帶着那些布包上了吊橋,繞過張遼的人馬,將之懸掛在吊橋兩旁的鐵鏈之上!
布包隨風散開,那分明是四顆碩大的頭顱,鬚髮早被血水凝固,看上去十分血腥,袁尚他們在城上看不清楚,但也知道這肯定是自己派出的將領被斬殺了!
“快,速去輕點人馬!”袁尚心頭巨震,急忙命人去查點,這一次夜襲,要是真的損失了四員大將,對他們的的打擊就太大了!
“公子,還是先派人護送主公先撤走纔是!”到了此時,逢紀知道已然無法改變什麼,昨夜一夜折騰,加上方纔的一番變故,讓他身心疲憊,彷彿一下子又老了許多!
“爲何會這樣?”袁尚面容上的高傲早已蕩然無存,雙目有些發紅,盯着逢紀!
吊橋被佔,昨夜派出去的三萬兵馬,那可都是冀州兵中的精銳,至今卻不見回城,吊橋上懸掛着的那四顆頭顱,更是讓他心驚肉跳,這一夜的損失,連他自己都無法承擔!
更令他絕望的是,那些最爲頭疼的攻城器械還完好如初,正在向城池靠近,想起昨日的一戰,袁尚就一陣後怕,要是能將其破壞掉,就算損失慘重,他和袁紹也能有個交代,如今無功而返,還損兵折將,這不僅是對清河城的打擊,對整個冀州兵,也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我等中計了!”逢紀微微搖頭,宛若風中殘燭,看着袁尚,一陣嘆息:“引蛇出洞,城外的太史慈,一直都在等我們派兵出城呢!”
“公子!”正在此時,呂威璜上了城牆,見袁尚等人面色有點不對,急忙將方纔見到張南等人進城之事說與他聽!
“除了這幾人,可還有其他將領?”袁尚很急切,也顧不上追究張南等人私自進城之事!
“末將就看到這四人,其他幾位,都未曾見!”呂威璜莫名其妙,但也不敢發問,他此時還完全走上城牆,尚在樓梯之間,看不到城外的情形!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呂威璜疑惑的時候,突然城中跑來一人,披頭散髮,鎧甲也凌亂不堪,面容不整,正跌跌撞撞哭嚎而來!
“鄧將軍,其他幾人呢?”袁尚見鄧升這般模樣回城,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回公子,呂翔兄弟和夏昭將軍都戰死身亡了!”鄧升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太史慈斬了呂翔,一箭射死夏昭,呂曠分神,被另外一員將領斬殺,末將見抵擋不住,便逃了回來!”
鄧升逃走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城,而是躲避在亂軍之中,用菸灰和血跡將渾身弄成一副狼狽模樣,這才尾隨着逃跑的士兵進城,所以來的比前往後營的張南等人都晚!
“居然死了三人!”饒是袁尚平日裡驕縱,聞聽此信還是不由後退了兩步,城外有四顆人頭,呂威璜方纔沒有見到焦觸,想必那其中便有一顆焦觸的人頭!
“你速去休息,三個時辰後立即前來守城!”鄧升見逢紀等並未過多細問,心中大喜,謝罪之後立即便回營去了,方纔他心中忐忑,生怕逢紀細問,露出水面破綻來,他哪裡知道逢紀此時自己都心亂如麻,哪裡還能管得了那麼多!
不多時張南和眭元進也安頓好兵馬來見袁尚,此時袁尚已經有些麻木了,就在城樓之上,怔怔的聽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昨晚的情況!
一切都是太史慈早已準備好的,他們看到的那些井闌和投石車都是幌子,真正的器械誰也不知道藏在哪裡去了,如今正好端端的往城下緩緩開進呢!
一夜準備,又廝殺多個時辰,所有人都十分疲憊,而且出城的士兵逃回城的十不過三,或死或傷,還有投降和逃散的,城中精銳消耗殆盡,還拿什麼抵擋城外那可怕的攻城器械,還有太史慈和張遼率領的精兵!
“發生了何事?”就在此時,袁熙帶着幾人匆匆趕來,衣冠有些不整,他面色憂急,這一次倒不是裝出來的!
其實袁熙也一夜沒有睡踏實,城中調兵之事,自然瞞不過他的耳目,聽說袁尚派兵出城去劫營,要破壞那些井闌和投石車,袁熙就心中暗恨,父親病重,袁尚這一次要是大勝歸來,自己以後恐怕就很難立足了,但畢竟事關重大,袁熙也只是心中想想,卻不敢有什麼動作,他睡不踏實,正是想着這一戰成功之後的後果,直到天明時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家將跑進來將他喚醒,說了早上所見之事,出城的士兵大多都未回城,而回城的也都十分狼狽,肯定是打了敗仗,家將不敢詳細打聽,立即就跑回來想袁熙報告!
袁熙大驚,他知道袁尚昨夜調集的可都是精兵,這要是在城外被損傷,清河城還怎麼防守?這可是袁紹手中的底牌了,饒是他經營冀州數年,也經不起袁尚的這一番折騰,所以袁熙這次匆匆趕來,倒是真的想知道事情結果究竟如何,這可是關乎到他身家性命的!
袁尚和逢紀都微低着頭,沒有回話,袁熙的心便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和逢紀兩人的性情,要是打了勝仗,此時恐怕早已對他冷嘲熱諷起來,如此沉默,正是說明事情正好相反!
呂威璜原先是袁熙的部下,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悄聲將昨夜發生之事大概說了一遍,聽得袁熙冷汗直流,不可置信的看着城外,雖然隔了一堵牆,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
他並沒有呵斥袁尚和逢紀,因爲他也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平靜,當得知逢紀的計策之後,袁熙也覺得這絕對是一條妙計,一定能擊退城外的敵軍,最低限度,破壞那些投石車和井闌是不成問題的,但結果偏偏就是這樣,令人不可置信!
“還是派人先護送主公撤退吧!”逢紀嘆了口氣,還是那句話,如今大錯已經鑄成,說什麼都沒用,他也做好被軍令處罰的準備,但對袁紹的中心卻絲毫不減,還是提醒二人立即派人護送袁紹離開清河城!
袁紹如今重兵在身,要是等到城門被攻破再走,很容易就會被追兵追上,這個後果誰也不敢設想,如今的冀州本來就人心惶惶,要是袁紹突然死了,那豈不亂成了一鍋粥!
“三弟你帶人護送父親先走吧,我來守城!”這一次,袁熙主動站了出來,向袁尚言道!
袁尚一愣,似乎沒想到袁熙會做出這個決定,還想爭執,但看到袁熙的眼神,卻又停住了,抿了一下嘴脣,說道:“多謝二哥!”
“去吧!”袁熙拍了拍袁尚的肩膀,在呂威璜的保護之下向城牆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