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安太城。
小雨已經下了五日。城中的炎熱早已散去許多,空氣也變得涼爽。和順坐在悅來酒樓的二樓,喝着口味清淡的青梅酒,目光望着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裡。
巷子中有幾家宅子,每家的門前都擠滿了老老少少,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天。
“唉。”和順重重地嘆了一聲,收回了目光。
這裡是凡界魏豐國的安太城,她來到這裡已經五日了。月盈的能力讓和順大開眼界,天珠城離風無城馭器飛行都得花半年時間,她勾勾手指就把和順扔到了風無城外。只可惜月盈出不來,不然想去什麼地方都是瞬間的事。
雖然回到了凡界,也打聽到了仙靈門的所在地和入門條件,但是和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的運氣很不好,從靈根丹那裡並沒有得到好的靈根,其實標準的靈根都算不上,只是得了個木僞靈根。
她把頭靠在椅子背上,透邊屋檐上流下的雨點,又看向那條巷子。那幾間擠得人滿爲患的宅子,就是魏豐國內的幾家修仙大派建在凡間的宅子,其中就有一間是仙靈門的。
這裡同和順以前住的國家不一樣,她那裡凡人是老死都沒見過修仙者。那的修仙門派一般都是從修仙的家族中選取有靈根的人。從不屑與凡人打交道。而普通百姓有靈根的只能是被修仙者偶遇,才能跨入修仙界。
而這個魏豐國卻完全不一樣,修仙門派很熱衷和凡人打交道。而且幾大主要城市還有他們修建的宅子,專門提供給凡人帶自己的小孩來檢驗是否有靈根,如果有純靈根的小孩,就可以直接收入門派中。
和順嘆氣的原因就是,她除了年齡大,當然是算外表的十四歲,還只是個僞靈根。僞靈根人家跟本就不接收做弟子,資質太差很難築基,只會浪費培養的物資。
昨天她倒是打聽到一個消息,僞靈根的也可以入這些門派,但是卻不是以弟子身份,而是以奴僕身份進入。
剛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和順還吃了一驚,心想這裡的修士還真會享受,專門買僞靈根的人去做奴僕,那不是過的和凡世間的有錢老爺一樣了。後來才搞清楚,這些僞靈根的小孩是買去做藥童的。
藥童是這邊修仙門派中很常見的一種人,他們的地位處在修士和凡人之間。這邊修仙界流傳着一本潤物心經,只要有靈根的人學了這本心經,就不能在學習其它的心法,但是卻有了另外一種能力,就是給種植的靈草增加年份。
根據修煉心經的能力和個人的水平,每日可爲靈草注入不等的靈力,可讓靈草的年份增加幾日或是幾年不等,藥童的多少就代表着這個門派的繁榮度。
但是因爲學習了這本潤物心經,藥童們就在也學習不了別的心經。而且自身靈力也不能在隨意使用。就算是進階到了築基期,身體內有了強大的靈力,但是卻連馭器飛行時馭動法器的力量都使不出來,更不要說使用那些強大的法術了。
只要學了這個潤物心經,有靈根的人就變成了純粹的靈草肥料。除了種植靈草,你就算是金丹期的修爲,築基期的修士都能輕易地殺掉你。因爲你只能學習最基礎的法術,使用最低品的法器,白送你個下品法寶,都只能拿來做觀賞物。
所以基本就沒有修仙家族把有靈根的孩子送去做藥童,僞靈根還有機會能築基呢,做了藥童能築基也是白搭。但是藥童的需求又十分的巨大,靈草的多少直接影響到門派內修士的水平,大家只得步入凡世,用銀兩高價尋找窮人家有靈根的小孩。
純靈根的就直接入門,僞靈根的就買去做藥童。所以一到入門時間,他們開在各大城市中的宅子前,就擠滿了想賣兒賣女一步成仙的人。爲了平衡修仙界,他們按地區劃分,把一些小城鎮讓給了當地的小修仙家族或是門派。
現在和順就是在猶豫着,實在不行。就以自己的僞靈根賣身進仙靈門。陰陽草是仙靈門的秘寶,肯定不會隨便種在藥田裡等着自己採,但是總比現在完全進不去的強。
打定了主意,和順就結了帳走出酒樓。路過一家藥鋪時,看到一個婦女坐在藥鋪外哭泣,看起來非常悽慘,她就好奇地上前問道:“大嬸,你怎麼了?”
婦人看起來三十來歲,穿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腳扔着一把破傘,雙眼哭得紅腫。藥店的一名夥計正受了掌櫃的吩咐,正要把她趕走,見到有人問話就說道:“這婦人的兒子得了重病,我家先生已經給她開過藥吃了二天,這日她來開藥銀兩不夠,想先拿藥以後在付錢。這那有不給錢就拿藥的道理,我家掌櫃沒同意,她就坐在這哭着不肯走了。”
婦人這時邊哭邊說:“我家夫君過世得早,我一個人拖着三個小孩艱難度日。這隻開了兩日的藥就把家中的積蓄花光了,但是我兒吃了藥剛剛有些起色,如何能停藥。我只求掌櫃能先抓藥給我,我回家把房子賣了就還錢。”
夥計無奈地說了句,“你說的輕巧,你家小兒的病很重,得用一些好的藥材才能醫治。二兩銀子一副的藥,你全治好也得喝上一個月的,那就是六十多兩銀子,你家的房子賣了也不值這麼多。”
夥計這麼一說,婦人只得又抱頭痛哭起來。和順摸摸身上。還有五六兩碎銀子。這十來年一直住在魔界使用着靈石,一直沒用到銀兩,這碎銀子還是十年前沒用掉的,沒想到這次回到凡界還用上了。
她把碎銀子扔給夥計,“先抓三副藥吧。”
夥計接了銀子,跑到店中去抓藥。而婦人驚訝地看着和順,趕忙起身給她行禮道謝,一直說着以後會還她銀兩。
藥抓好後,和順就趁機跟着她回了家。這家果然窮困潦倒,加上廚房就三間房的小院,家中值錢的東西都賣光了,只剩下幾件破舊傢俬和兩牀棉被。除了一個昏睡在牀上的十一二歲的男孩,和一個還穿開襠褲的男娃,屋中唯一能幫忙幹活的就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孩了。
婦人帶着和順回到家中,連口熱水都沒有,非常歉意得讓和順坐下,就趕忙去給兒子煎藥。
那個乾瘦的女孩站在一旁老盯着她看,和順摸了摸身上,只找到幾個銅板。她把錢塞到女孩手中,讓她出去買幾個餅吃。
女孩膽怯地看着她不敢接,還是和順硬塞在她的手中,女孩這纔拿着銅板跑了出去。不一會就用油紙包着四個燒餅緊緊抱在懷中,冒着小雨跑了回來。
女孩把燒餅遞給和順。和順搖搖頭推了回去。“你們吃吧,我吃過了。”
看和順不肯吃,女孩把燒餅放到桌子上,這才抽出一個餅子遞給一旁穿着開襠褲的弟弟。兩人拿着餅子幾口就吞了下去,然後就眼巴巴得盯着桌上的餅子卻不去拿。和順看她倆沒有吃飽,就把桌上的餅子推了推說:“在拿去吃呀,還有。”
女孩搖搖頭說:“不,留給娘,我們吃飽了。”
和順心中一陣難受,這過的什麼日子啊。就在這時婦人走了進來,她擦擦眼淚。把桌上的燒餅給兩個娃子一人塞了一個。
婦人又要給和順一拜,和順趕忙擋了下來,扶她坐下後和順說:“大嬸,你這日子過的很緊呀。”
婦人眼淚又涌出來,哭泣着又說起來。“唉,我夫君過世後,家中就一落千丈,只靠我平日幫人漿洗衣物度日。本來日子就過的節儉,沒想到智兒前幾日被雨淋到,突然就大病起來,這家中能賣的都賣了,只剩這間舊屋了。”
她突然抓住和順的手,哀求着就要下跪,“姑娘,請你寬容幾天,我一定會還你錢的。如果賣了這屋子,我們一家就沒有地方可住了。”
“誰說我要你還錢了,我到是有件事想麻煩你,而且對你絕對有好處。”和順趕快一把拉住她,讓她坐下。
婦人疑惑地看着和順,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想幹什麼。
小雨還在輕盈地飄着,和順換了一件洗得發白,有些偏大的舊衣服,跟在婦人身後走着。
婦人一臉的擔憂,忍不住說道:“林姑娘,你真的要這麼做?”
和順拍拍她的手說:“劉嬸,你放心好了,到時候你只管帶着銀兩回家就行了。別的事你不用操心,只用記着我是你的遠房侄女就行了。”
“這……”劉氏還是有些猶豫。
和順只得又勸道:“你擔心什麼,我是自己賣自己,你放心好了。你兒子不是還等着錢治病的,而且家中都沒吃的了。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會另找人的,你就不用擔憂了。”
劉氏聽了也只能低頭不在言語,靜靜地帶着和順來到山塘巷。這時已經快接近傍晚,山塘巷中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兩人便來到了仙靈門的宅子前。
院子中已經沒有剩下幾人。劉氏帶着和順走到前廳前,結結巴巴地向裡面問了一聲:“請問今日還招人嗎?”
“進來吧。”屋內的人回道。
她就帶着和順向屋中走去,屋中還有七八個帶小孩的人站在裡面,兩人就排在了他們身後,而和順就趁機打量起屋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