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廂房,寂靜四人。
洛道凡維持着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的動作,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
有些鍋,他可以幫這小子揹着,但這事他洛道凡絕不能接。
明知道自己妹妹可能被困在那地宮之中,而不去找她,一會怎麼給洛熙然解釋?
最終,房間內寂靜還是被一頭霧水的許歆瑤打破了:
“三哥,你們怎麼了?”
她不理解爲什麼其他三個忽然都不說話了,也不理解爲什麼兩位洛前輩會流露那種神態。
洛熙然深深的看了許元一眼,又深深看了洛老頭一眼,隨即衝着許歆瑤溫柔一笑:
“沒什麼,只是有些誤會突然被解開,有些吃驚罷了。”
許歆瑤目露思索,似懂非懂的應道:
“哦”
“咳。”
許元輕咳打斷二人談話,瞥了一旁依舊仰望天花板的洛老頭一眼,低聲道:
“言歸正傳,洛老頭,你可以把魂戒的煉製手法和製作材料給歆瑤一份麼?”
許歆瑤聞言立刻放下方纔心中疑惑,眼巴巴望向了那邊正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的中年儒生。
洛老頭見此事暫時已然揭過,也便恢復了那副高人做派,看了許歆瑤一眼,微微一笑:
“你這丫頭的性子老夫看着順眼,煉製手法與材料名錄,甚至是其上的陣紋都可以給伱,只是其中很多材料在當今的天下恐怕已經絕跡了。”
“沒關係。”
許歆瑤立刻應聲:“歆瑤並非是想要復刻出一枚魂戒,就算材料絕跡也總會找到下位的替代品。”
洛老頭呵呵一笑,隨手一揮,一張由意魂凝聚而成的紙扉便出現在了許歆瑤的眼前:
“既然給你了,你怎麼就是自己的事情,不過你看過之後這紙扉便會自動銷燬,呵呵,你這丫頭比許元這小子要可愛多了。”
“嘖。”
許元咂舌出聲:“不是,洛老頭,咱妹妹可是我救出.”
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便在一旁洛熙然清冷的目光下小了下去。
洛老頭很是時宜的投來了幸災樂禍的眼神。
許元翻了白眼,直接無所謂的靠在了牀榻之上。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讓這爲老不尊的老頭樂呵一下也無所謂。
至於說地宮之事被對賬也並不算什麼大事,洛熙然不可能將此事告知給老爹他們。
畢竟,救她的人是他許元,她之所以待在相府也是因爲他許元。
短暫的沉寂,許歆瑤便將那密密麻麻書寫了一頁紙扉放在雙腿裙襬之上:
“洛前輩,歆瑤已經記下了。”
洛老頭見了也沒任何訝異,過目不忘的天才這世間雖少,但他這萬年來也見過不少,隨手一揮,那由意魂凝聚而成的紙扉便化爲點點星光消散於了空氣之中
此番事了,四人閒聊一陣之後,旭日已然西落,月夜再度籠罩了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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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歆瑤緩緩從許元牀榻之上站起了身子,欠身一禮:
“洛前輩,我與熙然前輩我還需要將下方的陣法擴建一下,就先失陪了。”
洛老頭聞言微微一笑。
也許是因爲許歆瑤這丫頭與當年的熙然很像,一樣溫柔,但又沒有她骨子裡的傲氣,他是越看這丫頭越順眼。
略作沉吟,他忽然出聲問道:
“丫頭,我有一門功法挺適合你的,你要不要改修?”
許歆瑤還未接話,許元變率先興致勃勃的開了口:
“什麼功法,說來聽聽。”
洛老頭這個老爺爺雖然在某些時候不怎麼靠譜,但不能否認他確實是個寶藏。
活了萬載歲月,即便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魂戒內沉睡,但他手中掌握的各種功法依舊可以以海量計算。
畢竟,這老不死爲了追求長生,萬年前可是幾乎搜刮了一切可以搜刮的功法密術取其所長。
洛老頭直接面色一沉:
“我又沒問你這小子。”
許元呵的一笑:
“我還不稀罕你那破功法呢。”
“那你問這個作甚?”
“我替我妹妹把把關不行麼?你這老傢伙給的功法裡指不定有什麼坑呢。”
“老夫爲怎麼可能陷害熙然看好的孩子?”
“那你爲什麼不給我看,心裡有鬼?”
“.”洛道凡。
“哥,你少說兩句。”
許歆瑤戳了戳許元腰間,然後對着洛老頭欠身一禮:“洛前輩,歆瑤已經有主修的功法,也很契合歆瑤在陣法之道上的研究。”
洛老頭擺了擺手,笑道:
“這點我自然看出來了,你們陣紋師總是耗費大量的時間心血在陣法之道上,你這門功法的修行速度太慢了,即便窮極一生大概也就只能是融身之境。
“百載歲月,你不覺得太短了麼?
“而且,我的這門功法之中也有幾門秘術很是契合你所選的陣法之道。”
說到這,洛道凡擺了擺手,隨手用意魂凝聚出一本拇指厚的書籍,扔給許歆瑤道:
“罷了,這功法我先給你,你可以看過之後再做決定要不要改修。”
許歆瑤連忙伸手接住。
而在其飛舞在空中之時,許元瞄了一眼書封之上的字跡。
雙清血華訣。
沒記憶,這功法應該沒在《滄源》裡出現過。
而一旁洛熙然見到這本功法則是意味不明的輕哼一聲,便帶着道完謝的許歆瑤緩步的離開了許元的廂房。
一時之間,廂房之內只剩了一老一少倆人。
對視無言,過了許久,許元忽然低聲說道:
“洛老頭,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洛老頭見着對方視線,心間立刻升起了一抹警惕:
“作甚?”
“你收藏那麼多,抄錄一些珍貴的功法給我唄?”
“.”
沉默一瞬,洛老頭魂體緩緩漂浮在了半空:“時間不早了,老頭子就不叨擾。”
許元見狀直接一把抓住了那浮空而起的魂戒,舔着臉笑道:
“洛老頭,哦不,洛前輩,你是知道我的,我知道很多的信息,我也不佔你便宜,咱們互通有無?”
“法不可輕傳,你小子沒聽過麼?”
洛道凡冷笑着瞥着臭小子,勾了勾脣角:“而且你知道的信息,我一點都不好奇。”
“我可是救了你妹妹。”許元再度搬出這個理由。
“我已經還了人情,魂戒價值你應該很清楚。”
“我這是在幫歆瑤籌款,你這老小子不是才說了看她順眼麼?”
“看確實她順眼,但不代表我得全力幫助他,而且我也已經給她了一本功法,那功法很珍貴,若是放在外界都能成爲一些宗門的鎮宗之法。” “.”
沉默一瞬,許元臉上的恭敬消失,盯着笑呵呵的中年儒生:
“沒得談?”
“沒得談。”
“真的沒得談?”
“你覺得呢?”
“唉”
許元輕嘆一聲,啓動了避音陣,在洛老頭注視下幽幽的說道:
“洛老頭,你是不知道,和你這老東西不同,咱們義妹的肉身其實保存的很完好。”
洛老頭毫不在意:
“熙然如今的軀殼是由黑死菌毯構築,死寂地宮之中便是專門研究那不死的異鬼,做到這一點並不算難。”
許元贊同的點了點頭:
“對,你是不知道,當初第一眼看到咱妹妹那肉身的時候我就驚爲天人,貌若天仙,冰肌雪骨,活性猶存.”
隨着許元的訴說,洛老頭越聽越不對勁,雙眸一瞪:
“小鬼,你想做什麼?!”
“嗯?”
許元擡眸,笑眯眯的看着洛老頭:
“嗯過段時間我這小鬼準備偷偷再去那裡一趟,把咱義妹肉身揹回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
“十本。”
洛老頭咬着牙打斷了許元的話語:“給你十本頂級功法,把拿出地點給我.嘖,算了,由你安排一位女性強者親自去將我妹妹的肉身送回來。”
“三十本。”
許元直接獅子大開口,一次性翻了三倍:“反正你留着這些功法又不能下蛋。”
洛老頭眼角跳了跳,以他的養氣功夫也忍不住直接低罵出聲:
“你這臭小子當頂級功法是大白菜麼?我哪來的這麼多的頂級功法給你!”
許元摸了摸下巴估摸着這老小子的存貨,重新報了一個數:
“那就二十本,不能再少了,而且至少得是你給歆瑤的那本的同級功法。”
他注意到了洛熙然看那本功法時的神色,對方有那反應大概率是因爲其價值連城。
“.”
洛老頭魂體微微顫抖,最終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
“好。”
說罷,大手一擡,便要用意魂凝聚出功法文本,但這時許元卻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我要紙質的,不要你意魂製成的。”
雖然修爲的上升,他的記憶力已然提高了很多很多,但卻依舊不能做到過目不忘的水準。
洛老頭聞言沒好氣的懟道:
“我一魂體哪來的紙筆.”
“咚。”
許元直接隨手從須彌戒中取出了一大摞空白宣紙與筆墨放在了那印着一個手掌印的紅木桌案上:
“現在有了。”
“.”
洛老頭閉上了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用意魂同時操控起數值狼毫筆開始默寫。
書寫的速度之快,許元幾乎肉眼不可見,比起他這融身的抄錄速度不知快了幾何。
半刻鐘的功法,二十本墨跡未乾的功法秘籍便落在了桌案之上。
洛老頭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滿意了?”
許元隨手從中抽出了一本略微翻閱,便將放了回去,微微一笑:
“自然是滿意了。”
一邊說着,許元一邊走到了洛老頭身邊,運功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
“放心,這些功法我不會白拿你的,我會想辦法找出將靈韻精怪逆練成意魂的方法,讓熙然能夠重回肉身。”
洛老頭聞言面色略微緩和,但隨即又冷然一哼: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老夫回去看我那徒兒了,恕不奉陪。”
話落,洛老頭直接鑽進了魂戒,頭也不回的飛出廂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對方離去,許元微微一笑,低聲呢喃:
“自然是不會騙你,熙然若能重回肉身,就等同於把你們兩位聖人綁在了我相府的戰車之上。”
說罷,
許元眼神在擺滿秘籍的桌案上掃了一圈,最終抽出了那本名叫雙清血華訣的功法,咂了咂嘴:
“嘖,這老頭子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啊,這功法我明明可以直接問歆瑤的。”
一邊說着,許元一邊翻開了書籍,開始瀏覽起來。
而隨着不斷的翻頁,他臉上的神色就變得愈加古怪。
他忽然有些理解洛熙然看到這本功法時的表情。
確實珍貴,但洛熙然用那種眼神看它應當不是因爲珍貴。
而是因爲這雙清血華訣是雙修功法,單方面雙修功法,而且看其內描述,血親之間雙修效果更佳。
當然,它是不正經的那種雙修功法。
不然以那義妹那超高的道德水準,估計在洛老頭拿出來的瞬間便直接一榔頭敲在他腦門上了。
陣法擴建之時是無法啓動的,更無法進行修煉,百無聊賴之下許元也便順着密道第一次進入了自己廂房下面的地穴密室。
這裡的空間很大,長約二十丈左右的正方體空洞,其上還殘留着些許源炁的痕跡,想來應該是老爹或者許長歌以偉力直接轟出來的。
在六面的石壁上有着很多如果蜂巢般空洞,其內有些空着的,有些則已然囚禁着陰鬼與異鬼。
靈視所感,繁蕪的陣法將這些空洞與中央的大陣相連。
而許歆瑤和洛熙然則在其內以一種玄妙步伐對整個大陣進行着改造。
看着在密室內佈置陣法的二女,一直站在陣外甬道中的許元開口想問問有沒有自己能夠幫忙的事情。
畢竟她們是在爲了他忙碌,自然應當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話音剛出,許元便被許歆瑤和洛熙然一同轟了出來。
陣法是一種極爲精妙的東西,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容不得任何外行人進行干預。
這種情況,許元也只得回到房間裡去睡覺,靜靜等待着二女把陣法擴建完畢,但這擴建時間卻比他想象中還要長。
在第四日的清晨,
許元給許長歌打了個招呼後,便重新帶上了那屬於兵部侍郎之子的人皮面具,沿着黑獄的密道前往了帝安城的天安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