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蝶祁眼見着張景瑞似乎已經漸漸地被雲海樓說動了,心裡正頓感欣慰之時,猛然聽見隱見和尚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還以爲他又要刺激張景瑞,不由得勃然大怒,背後長劍陡然脫鞘而出,發出一聲清亮的嗡鳴。
“嗡!”
陸蝶祁執劍遙指隱見和尚,目光森冷地看着後者,可當她仔細回想隱見和尚的話時,這才反應過來,這一次隱見和尚似乎被沒有再勸說張景瑞以死謝罪。
“張施主濟世救人之名,小僧在來到陳倉之前,就已經有所耳聞。”隱見和尚淡淡地笑道:“雲施主爲小僧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小僧就在想,以張施主這般的心地善良恐怕難以將此事釋懷。”
“而小僧以爲堵不如疏,安撫勸說並不能使張施主真正放下,故而出言激你,希望三位能夠原諒小僧的冒失之舉。”
雲海樓等人這時才明白,爲什麼能在陳倉城出手救下百姓的隱見和尚,方纔要不停地刺激張景瑞,顯然他也明白,顧文彬屠戮百姓的事情對張景瑞造成了多大的心裡陰影。
“我本打算在你投河自盡之時,再將你救下,沒想到雲少俠倒是先一步疏通了張施主的執念。”隱見和尚緩緩起身,身上的青滌玉色袈裟竟是未沾半點灰塵。
“一死了之固然能讓你感到解脫,但這並不足以消除張施主心中的業障,恐怕就是魂歸地府,也是無法真正面對醫聖前輩的,況且以你善良的心地,經歷此事之後,想必會更加不遺餘力地救治天下百姓,這纔是最好的贖罪之法。”
“多謝大師點醒,消除我的業障。”張景瑞蹭了蹭臉上的淚珠,畢恭畢敬地衝着隱見和尚鞠了一躬。
隱見和尚搖了搖頭道:“點醒你的人並不是我,業障也不是這樣就可以消除的,這件事本身與你並無關係,只不過施主自己心裡放不開,纔有了這樣的執念罷了。”
隱見和尚雙手合十,衝着三人微微欠身,淡淡地笑道:“不知道張施主現在有何打算?”
張景瑞偏着腦袋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暫時我也不想回長安了,我要行走天下,才能救更多的人!”
說完後張景瑞看了看陸蝶祁,又看了看雲海樓,忽然一拍雙手道:“不如我跟着你們走吧!”
雲海樓是要去秦州郡城和清微派的大部隊匯合的,緊接着又要去崑崙山圍剿天山八大寇,怎麼可能帶着張景瑞滿世界亂跑,連忙拒絕道:“不行不行!”
“實不相瞞,在下此行是爲了通過門派的試煉,後面的路途兇險,以在下的實力自保尚且不足,恐怕難以保證張大家的性命安全。”
雲海樓可不敢告訴張景瑞真相,若是讓張景瑞知道了雲海樓的目的是天山八大寇,她一定會更加執着地跟着雲海樓一起去的。
雲海樓的實力雖然在參加試煉的普通弟子中冠居首位,但那天山八大寇個個都是靈慧魄境界以上的實力,雲海樓傾盡全力也只能堪堪自保,還要照顧劉雲裳和王君可二人,如今要是再加上一個張景瑞。
雲海樓根本不可能在接下來的大戰中保護好所有人,就是自己的性命安全恐怕也會受此連累。
“你不是要找我治傷嗎?”張景瑞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說道:“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不給你治傷,後面的路途兇險,你右手殘廢可是很危險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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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樓雖然知道張景瑞這樣說只是爲了讓自己帶她一起走而已,並沒有什麼惡意,可雲海樓又豈是哪種受人威脅就會妥協的人?
“抱歉,我從來都不想被人威脅,我這傷就不勞張大家費心了。”雲海樓語氣不善地說道。
張景瑞見雲海樓油鹽不進,頓時哭喪着臉,一臉哀求地看向陸蝶祁,心裡想着陸蝶祁與雲海樓既然是同伴,那陸蝶祁的話,雲海樓應該會聽進去一些的吧。
可誰知面對張景瑞的哀求,陸蝶祁卻是彷彿沒有看見一般,面紗下的神秘面容上看不見任何的表情,悠遠的目光側着看向遠方。
“呵呵,雲施主,你不妨讓張施主先治好你的傷勢,在這之後,你若還是不願意帶着她一起走,小僧會勸阻她不再纏你的,你意下如何?”
隱見和尚忽然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向雲海樓建議道。
這和尚不會是想讓我欠張景瑞一個人情,好讓我無法拒絕她的要求吧?
雲海樓狐疑地看着那一臉成竹在胸的隱見和尚,心中暗自想到,正要出聲拒絕,隱見和尚這時又接着說道:“雲施主不用擔心,小僧不會拿治傷之恩來要挾你的。”
雲海樓頗爲無奈地看了一眼,那滿臉企盼哀求之色的張景瑞,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只好答應道:“那好吧,不過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
張景瑞聽見雲海樓答應讓她治傷,心裡一喜,臉上頓時展顏一笑,可緊接着又聽見雲海樓這樣說,眼神頓時一黯。
“張施主,你要對你的醫術有信心。”隱見和尚這時又是露出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對着張景瑞出言安慰道。
張景瑞點了點頭,輕移腳步來到雲海樓的身旁,不等雲海樓自己遞上手腕,自己竟是主動地抓起雲海樓的右手,右手二指輕輕摁在雲海的脈門之上。
於此同時,張景瑞的左手虛握着一團杏黃色的光暈,輕輕地朝着雲海樓那綁着細布的傷口上擠壓着,絲絲平和細微的元氣穿過細布探查着雲海樓的傷勢。
一旦涉及到傷病之事,張景瑞便再次化身爲心無旁騖的神醫,專心致志地診斷着雲海樓此刻的傷勢,彷彿都忘記了自己剛纔一直想着讓雲海樓帶她一起走的事。
“雲少俠,你的傷勢本來並不算太重,只不過傷你那人的元氣一直遺留在右手臂彎,不斷地破壞着人自身的生肌消創能力,又被不懂醫道的人盲目包紮,現在臂彎裡已經是滿目瘡痍……”
張景瑞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陸蝶祁卻是忽然有些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咳咳……”
張景瑞沒有在意陸蝶祁爲什麼突然咳嗽,而是一本正經地看着雲海樓,肅容道:“再拖上幾天,除非給你換支手臂,否則這右手恐怕是一輩子都要廢了!還好你遇上了我,我這就去採藥給你療傷!”
張景瑞稚嫩的面容上出現這般嚴肅的神情,倒是讓雲海樓有些忍不住想笑,可聽到張景瑞後面的話時,雲海樓忍不住地有些驚訝道:“採藥?!咱們爲什麼不去陳倉城?那裡的醫館肯定有你需要的藥物啊。”
雲海樓之所以這麼吃驚,是因爲他畢竟也是修行過一段時間醫術的人,他自然知道這野外採摘的藥草與平時醫者開具的藥物其實是不一樣的,這其中必須經過炮製等手段才能祛除藥材中的毒性,充分釋放藥力。
然而此時此刻,雲海樓居然聽見身爲當世名醫的張景瑞說要就地採藥療傷,這讓雲海樓怎麼可以不吃驚?
“不用!”張景瑞得意地聳了聳鼻子,頗爲自傲地笑道:“我可是醫聖之後,就讓你看看何爲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