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樓看着那如潮水一般退去的人羣,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張景瑞的這個計劃總算還是進行得比較成功,他用了最小的代價逼退了龍門派的不速之客,救下了清微派的同門和楊氏宗族的族人們。
“他們撤了,真的撤了!”龍門派一衆弟子的潰散對於被圍攻的衆人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當即便有人看到這一幕,激動不已地大聲呼喊道。
“太好了,我們安全了!”確認了這些不速之客是真的離開以後,也是有着不少女弟子女族人當場喜極而泣地說道。
“謝謝雲長老!謝謝雲長老啊!”說這個話的基本上就是不明真相的楊氏族人們了,至於清微派弟子們在看到那熟悉的光罩時,哪裡還會不知道來人就是那位充滿傳奇色彩的雲海樓雲師叔呢。
張景瑞這才停下那一直持續扇動着的神奇摺扇,玉手輕擡,拿手背蹭了蹭額頭上的汗水,一臉欣慰之色地看着逐漸從半空中緩緩落下的雲海樓。
“還好沒有露餡呢。”
雲海樓緩緩落在地上,隨即轉過身去,看着歡呼雀躍的衆人,不由得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幸好張景瑞的計劃還算是進行得比較順利,除了怪異青年隱藏在雲霧之力中的陡然一擊,讓雲海樓微微有些吃驚之外,總體來說沒有什麼紕漏。
否則的話面對這有着數百之衆的武者修士們,就算雲海樓如今已經實力大增,就算這些人當中大多數人還只是三易境界的武者,雲海樓也絕對無力扭轉局面,還會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不過說到底,之所以這麼成功不僅是靠張景瑞這些千奇百怪的物件,也不僅靠雲海樓的演技和雲中仙響亮的名頭。
若不是那怪異青年隱藏在茫茫雲霧中,傾盡全身的元氣施展全力一擊,他的身體也不至於因爲缺少護體元氣的保護,被雲海樓一拳打得胸口凹陷,六丁神火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涌入怪異青年的體內。
在得到數倍於平時的強大力量的同時,他所要面臨的本就是比平時更爲脆弱的身體。
這便是刺客殺手們講究一擊必中,不中則遠遁千里的原因。
不過雲海樓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張景瑞灑在他身上的微塵粉末,給他來帶來了另外一種程度的敏銳感知,莫說一拳打殺這怪異青年,他根本來不及施展兼愛非攻,就會被那一道寒光刺穿小腹丹田。
而且雲海樓更加不會知道,他與張景瑞的計劃之所以能夠成功,還是因爲那三名身穿銀底金邊長袍的神秘人,出於某種程度上的顧慮沒有出手的緣故。
不過不管這其中經歷了怎樣他們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曲折過程,事情的結局還是相當完美的,除了雲海樓的身體裡還遺留着些許怪異青年的元氣在作祟之外,幾乎是沒有任何傷亡地救下了衆人。
這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雲長老事務纏身,還不遠千里跑來營救我等,實在是弟子感激不盡,無以爲報啊!”
這時,王君可忽然走上前去,一本正經地衝着雲海樓躬身道謝,聽那言語中的恭恭敬敬,不知情的人只怕真的是以爲雲中仙到場了,不過王君可眼中那藏不住的盈盈笑意,卻是徹底地出賣了他。
雲海樓知道他是一方面擔心龍門派的人尚未走遠,另一方面也是想調侃一下自己,於是也就順着他的話,故作儼然地點了點頭,頗有宗師氣度地負手而立。
那股淵渟嶽峙的氣度,和那充斥着濃濃煞氣的面具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看得清微派衆人皆是忍不住地暗自偷笑,那楊氏宗族的族人則是面面相覷,皆是感到一陣雲裡霧裡,不明所以。
欲上金天攬清風,然後相攜臥白雲!
這滿身煞氣的年輕男子難道就是威名赫赫的雲中仙?
這和江湖上相傳的不一樣啊!
雲中仙早已成名近百年,竟然還是這等年輕?
修仙之人果然是駐顏有術啊!
就是楊氏族人們心中暗自歎服不已的時候,劉雲裳接下來的動作更是令他們紛紛目瞪口呆,一臉呆滯。
只見劉雲裳蓮步輕搖,緩緩走到雲海樓的面前,正想擡起輕若無骨的玉手,卻又彷彿是不敢確認一樣,生生地停在半空中,欲言又止地看着雲海樓,半晌才輕啓朱脣,柔聲問道:
“真的是你嗎?”
那濃濃的思念與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就連隔得遠遠的張景瑞都能聽得出來,更別說其他人了,清微派的弟子們大都知道劉雲裳和雲海樓之間的事情,也就沒有什麼異樣的神色,只是紛紛捂嘴偷笑。
可對於這些只當雲海樓是雲中仙的楊氏族人們來說就不一樣了,看到這位面容清麗,身段精細的少女,對“雲中仙”貌似情意綿綿的樣子,心中皆是感到一陣荒謬。
這個時代雖然人人都以習武修煉爲尊,不論是行商坐賈,還是將相王侯都是出自天下九州的各大門派世家,但這禮制與道德仍舊是和先秦兩漢一脈相承。
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師徒之間若是產生什麼男女之間的情愫,勢必會遭到天下人的反對與唾棄。
像那幾十年前就有一對小門派裡的師徒不僅相戀,甚至還擅自行了合巹禮,結爲夫婦,不正是遭到了不少衛道之士的追殺,雙雙墜崖而死嗎?
更何況是一門長老與門中弟子這至少隔着三四輩的差距呢?
不過眼下既然“雲中仙”從龍門派衆人的手上救下了他們,誰也不好對他和劉雲裳的事情說些什麼,只能衝着兩人示好般地一臉強笑。
雲海樓哪裡知道他們心裡有着這般的彎彎繞繞,所以對於這些人奇怪的樣子,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事實上對於從小顛沛流離,流浪八年的雲海樓來說,這些不近人情的禮制,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固然兩個人的感情能夠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肯定是極好的,可若是真的情比金堅,又怎麼能被這條條框框給束縛住呢。
若是被那些衛道士聽見雲海樓心裡的想法,只怕就要開口大罵雲海樓叛逆無道,罔顧禮制了。
叛逆無道也好,罔顧禮制也好,雲海樓只是覺得如今紛亂世道,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到那一天,若是活着的時候顧慮頗多,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死了以後豈不是會留下諸多遺憾。
生盡歡,死無憾!
更遑論是愛情這樣的東西,更加要心中堅定,不畏流言蜚語!
面對劉雲裳眼中流轉着的濃濃情意,雲海樓緩緩摘下臉上那凶神惡煞的面具,露出面具下清秀中稍顯冷峻剛毅的面容,衝着劉雲裳燦然一笑,柔聲道:“是我。”
“砰!”
雲海樓話音未落,劉雲裳已是猛然撞進了他的懷裡,螓首深深地埋在後者雖然不算寬廣,但頗俱溫暖的胸膛上。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沒有來秦州,大家有多擔心你!”劉雲裳甕聲甕氣地說道,一道熱氣撲打在雲海樓的胸口上,頓時讓後者心中一暖。
劉雲裳口中雖是說的大家有多擔心他,但云海樓心裡明白,最擔心的肯定還是她。
不是說王君可他們就不擔心雲海樓的安全,而是女子往往因爲關心則亂,會失去一定的判斷,所以會比男子更加地擔憂某一個人,某一件事。
王君可微微一笑,隨即便是轉身走向人羣,查看起衆人的傷勢來,雖然他心中有着很多事情要問雲海樓,可是眼下這一點的時間還是交給劉雲裳吧。
不過可不能任由劉雲裳霸佔雲海樓太久噢!
賞善罰惡二位長老重傷未愈,楊初一人斷然不是陸蝶祁的對手,衆人還得立刻趕過去纔是,雖然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是陸蝶祁一合之敵,但他們又怎麼把兩位長老扔在這裡,置之不理呢?
“哼!”張景瑞一面收拾着自己的東西,一面忿忿不平地看着恩恩愛愛的雲海樓和劉雲裳,哼哼道:“也不說來謝謝我,有異性沒人性吶!”
張景瑞本來是嬉皮笑臉地說着這句話,可說着說着卻是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就已經成了蚊子哼哼一般地低聲嘀咕道:“唉,我也想有一天和你在一起,也能被別人罵有異性沒人性……最好是指着鼻子罵。”
張景瑞說着說着卻是臉色一紅,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發燙,連忙搖了搖腦袋,把自己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去。
“咦?”
就在小神醫成功地驅逐出腦海裡的想法的時候,眼前卻是忽然多出來一雙青色的鞋子,小神醫奇怪地擡起頭,頓時就是眼前一亮,喜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道:
“你怎麼來了?”
雲海樓微微笑道:“你可是大功臣,我怎麼能只顧上自己和同門團聚,把你忘在這裡呢?”
張景瑞心中暗喜,表面上卻是故意裝作不假辭色的樣子,哼哼道:“我看你剛纔擁美人入懷很開心的嘛!”
雲海樓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訕笑道:“嘿嘿嘿……”
“算了,不跟你鬧了,先過去吧,看樣子你還得去救兩位長老,不能耽擱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