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家被救上來後,一直陷入傷者救治的混亂中,楚容還有墨刑的人,墨焱的人,死了的人要安葬,活着的人要安排救治,一直沒有時間跟爸媽好好團聚。華佗將我打發出墨刑和龍墨焎的病房時,已是傍晚。
我走向爸媽的房間,經過登仙台,看到楚容一個人蹲在登仙台上。落日映紅了登仙台,他在登仙台邊低低哭泣。
心裡也很難受。他每一次充滿希望而來,每一次帶着絕望而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折磨,即便是錚錚男子,也無法承受。
“對不起,楚容。”我站在他的身後,他沒有回頭,頭上還綁着繃帶,他被墨焱一拳打暈,還好只是擦破了皮。他背對我揮揮手,讓我離去,宛如已經難過地說不出半句話語。
內疚讓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一句對不起又能怎樣?
有人拍上我的肩,回頭時是滿麒,他手裡提着酒,神色也很憔悴。從救他上來,他一直有些失魂落魄,我知道,是因爲他的爹孃去了我的世界,將和他永世相隔。
“你去和你爹孃團聚吧,他們來了你還沒跟他們好好說上話。”他輕輕地說了一聲,帶着一絲哽咽,“我去跟楚容聊聊。”說罷,他低頭朝楚容走去,頹喪地坐在登仙台邊,雙腿懸掛,將酒交給旁邊的琴楚容,他接過,在夕陽下一口氣喝下。
他們兩個靠在了一起,明明是兩個人,卻顯得分外孤獨和悲傷。
這座月宮讓多少人心傷?一天之間,這裡多了無數亡靈,即便現在滿地的白雪已經乾淨,四處的血漬也被打掃乾淨,但是,我依然能聞到殘留在空氣裡的血腥。
所以,龍墨焱,你更要爲這一切負責。死不是對你的懲罰,反而讓你從這一切中解脫。這一次,不會再讓你逃避。
我終於站在爸媽的院子之前,心情忽然變得激動,一時無法往前。深吸幾口氣,進入之時,卻看見爸媽已經踏出了房間,宛如感應到了我的到來:“是不是小月來了?”
他們激動地朝我而來,他們身上穿着羽絨衣,老爸剃着平頭,老媽燙着捲髮。一下子,我有種時空的錯亂感。我撲向他們,我們再次緊緊擁抱。
“快進去,外面冷。”老爸和老媽一左一右,我們一起進屋,老媽握住我的手未言先哭,老爸看着她:“你哭什麼,現在我們都團聚了。”
“我,我高興。”老媽哭泣地說。
老爸笑了起來,攬住她的肩膀:“不哭了不哭了,我們以後一家子再也不分開了。”
老媽一邊哭一邊點頭。
我抱歉地看他們:“對不起爸媽,害你們也過來了。”
“我們沒關係。”老爸比我離開時變得更加豁達,“我們在那裡過了大半輩子,換個地方住住也不錯,是不是,孩子她媽?”
老媽也點點頭:“不用擔心我們,我們以前就想到空氣好,環境優美的地方住。”
我知道他們是安慰我,心裡更加難受。心裡一難受,胃難受起來,乾嘔起來:“嘔!”
“小月你沒事吧?”老爸和老媽緊張地給我順背,我搖搖頭,他們忽然變得正經而嚴肅。
爸爸扣住我的肩膀:“小月,我和你媽已經不是孩子,無論我們在哪個世界,最重要的是一家團圓,所以,你不必爲我們擔心和自責。”
淚水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我靠在老爸的胸膛上,我們一家人再次擁抱。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們:“我,我……我……爸爸媽媽,你們要做外公外婆了。”大家被救上來一直在忙着救人,還來不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爸爸媽媽一時發愣,完全沒回過神。
我不好意思地低頭:“已經快兩個月了。”
“真的?!”老媽立時高呼起來,“哎喲!哈哈哈!老頭子,我們要做外公外婆了,哈哈哈……”
“是啊是啊,太好了太好了。孩子可不能沒爸爸吶,太可憐了。”老爸也高興地說,“像做夢一樣,呵呵,我居然要做外公了……哈哈哈————”
是啊,孩子沒有爸爸就太可憐了。心裡再次難受,現在我們全家團聚了,可是簫家卻真的被拆散了……
“老頭子你別笑了,小琴沒爸爸。”老媽難過地說了一句,老爸的笑容也開始慢慢收攏,轉爲唉聲嘆氣。房內變得沉寂,我們的團圓是用簫家的分離換來的,這個結果,讓人無法喜悅。
“對了,你們的外孫可壯了,我逃命的時候它都沒搗亂。”我轉開了話題。真是奇怪,獨孤娉婷只是稍稍動一動,就差點流產,而我又奔又逃都沒事。
爸爸媽媽相視笑了起來。原來,我的胎兒穩固是遺傳自老媽。媽媽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跳舞,甚至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還在跳。後來開始嘔吐,起先還以爲胃病,結果,卻是懷孕。這讓媽媽後怕好久,說如果知道懷孕,肯定不會去跳舞,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我聽了後脖子一涼,我……真是命大。
然後,爸媽問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麼過的,於是,我跟他們說了起來。和每個子女一樣,報喜不報憂,失戀一句帶過,說的更多的是墨刑。爸媽聽了我口中萬能的墨刑,只想馬上見他一面。只是現在他傷重昏迷,又被華陀把關,我們都無法進去探望,只有耐心等他醒來。
第二天,簫滿麒和琴楚容下山了,他們走的時候並未來跟我道別,我知道,他們看見我只會更難過。
是袁翎樺來告訴我的。我帶爸媽遠遠看簫滿麒,爸媽連連點頭,說果然像,只可惜他們那個年代計劃生育抓得緊,不然我會有個弟弟。
回來時,聽說獨孤娉婷醒了。我猶豫了許久,在爸媽的鼓勵下才決定去看她。
當我進屋時,藍蓮生正喂她喝藥。她的臉色極其蒼白,如同白紙。
我輕輕走到她的牀邊,她擡眸時看到了我,她久久看着我,藍蓮生順着她的目光轉頭看到我,匆匆起身行禮。
“拜見大王妃。”
“免禮,辛苦你了。”
她搖搖頭,牀上的獨孤娉婷放落目光:“大王妃,能不能單獨談談。”
我點點頭。藍蓮生悄然退出了房間。不知獨孤娉婷想說什麼,估計是爲墨焱求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