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簫家三女,怎會不知聖龍戰事?”忽然間,師傅的聲音從身旁而來,我登時一怔,機械地轉回頭,岸邊的小舟上,是師傅白色的身影。立刻看向阿七,他也露出和我一樣的神色。所以,人是不能放鬆警惕的,火一上來,就容易衝動,一衝動,就會做錯事,說錯話。
“呃……大哥,你不覺得她學了那麼久還不會吹一首曲子很笨嗎?”阿七伸手過來拍我的頭,我還沒原諒他,所以將他的手打開。
師傅看着我們兩個人,臉陰陰的:“你們有什麼事瞞着我。”
“哎呀!”我捂起肚子,“我吃壞東西了,今晚我請假。”我轉身要溜,師傅的厲喝也在那一刻從身後回來:“回來!”
停下腳步,垂頭轉身,阿七走上前,仰視師傅:“大哥,滿月明日還要隨太子出征,今晚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師傅冷冷看他,又將那完美無瑕的冷峻側臉對着我們:“小七,你說得對,她學了那麼久依然不會一首曲子,所以,她更要多加練習。”
完了。擡臉看月下側對我們的師傅,忽然間,腦中浮現另一個人的側影,是五殿下龍墨焎,他也給人一種冷冷的感覺,但是,他的冷與師傅的決然不同。
師傅是清冷孤傲,而龍墨焎是在身周築起了防線,冷漠深沉。
就在這時,一聲又一聲清凌凌的罄聲從遠處而來,似有若無地飄蕩在夜空之中。在那一刻,我發現師傅的身體隨之而動,轉向了那罄聲的方向,已經完全忘記要追問我們。
阿七挪到我的身邊,小聲說:“還不溜?”
我睨向他,他皺皺眉,撇開臉,輕聲說:“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哼,太輕了,沒聽見。”
他一下子轉回臉氣結地看我:“再響就被你師傅聽見了。”
我笑笑,轉身輕輕開溜,阿七護在我的身後緊跟而來,隨後,師傅的簫聲符合着那磬聲從身後而來。
“師傅好像很喜歡玉磬吶。”我回望輕舟上師傅白色的身影,以前也有樂聲從【天樂府】中飄出,無論琵琶或是古琴,或是別的樂器,從未見師傅像今天這般留意。顯然他對玉磬有某種情結。
阿七也回頭看去,目帶惋嘆:“十年前大哥與玉清泉的父親,是忘年之交……”
“原來如此……那今天這磬聲多半是玉清泉的。”風中若有似無的磬聲透着悲傷和哀愁,如同女子一聲聲無奈的嘆息。它們在師傅簫聲的附和下,越發顯得孤寂乞憐。
阿七轉回頭擡手就捏上我的鼻子:“你怎麼惹那麼大的麻煩?不是叫你不要招惹太子嘛?”
我打開他的手,他的臉色在月光下帶着怒氣,我剛想駁他,心思一轉,我笑嘻嘻地踮起腳湊近他的臉,他一怔,低臉迎視我:“你做什麼?”
“我說……你生那麼大的氣……該不會是……”
“是什麼?”他變得有些疑惑。
我更加湊上前,他反射地往後仰,我立刻說道:“吃醋吧。”
他一愣,臉色變得紅白交加,眉腳也開始直抽抽,擡手將我的臉摁下:“你難道不理解我的苦心嗎!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呵呵呵,看他真的生氣起來,我退回原位,走在了前面,一邊走一邊說:“你以爲我想啊,反正你要搞定,我不能跟龍墨刑出征,不然趕不上一個月後時空之門的開啓。”
身後傳來他窸窸窣窣的跑步聲,他跑到我的身邊,跟着我一起往前走:“可是現在時間不夠,你明天只能隨他去,稍後我再想辦法將你帶回。而且,我本就帶你出宮不易,現在他要帶你出征,也算是因禍得福。到了外面,我有各種理由可以將你從戰場上帶回。”
聽阿七這麼說,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終於安了心。安心下來之後,想起了早上他們提起簫滿萱時的種種譏諷,轉臉問道:“今天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麼?”
“他們好像都不喜歡簫滿萱,爲什麼?”
他頓住了腳步,臉上的神情透出一分嚴肅:“他們?誰?”
我轉回身和他一起站在樹蔭之下:“龍墨刑,龍墨焎,還有龍墨影。”當我說完之時,他的眸光出現了片刻的閃爍,他看看周圍,忽然道:“你等等,這裡離我房間很近,我去拿你的包,這次出征或許你會用得上。”說罷,他飛身離去,連給我追他的時間都沒有。我往前跑了幾步,自然追不上他,只有在原地等候。
看向四周,是一處林蔭小道,被月光照的閃亮的鵝卵石小道邊是高高的梧桐樹。梧桐大大的樹葉掩住了那星光閃閃的夜空,讓它們的光芒如同螢火蟲一般,變得閃爍不定。
寂靜之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我立刻看去,卻是一身白衣的師傅。我有些吃驚,他只是微作停頓,便朝我緩緩而來,站在我的面前,高挑的身形遮起了我一部分的視野,目中是他用劉海遮住半邊臉的清俊容顏。
“滿妃曾是太子的女人。”就這樣,一句輕語從他薄脣中緩緩而出,平日他並不愛說話,沒想到今日語出驚人!
簫滿萱!居然!曾經是龍墨刑的女人!
“可是,可是姐姐她,不是皇上……她怎麼又是太子……”我混亂了,搞不清他們之間的複雜關係。
師傅微微擡臉,月光中映出了師傅疑惑的目光:“皇上要自己兒子的女人,有何不可?”
我懵住了,感覺像被人狠狠一塊板磚敲下來。是啊,這裡是古代,楊貴妃,武媚娘都轉手過好幾次。古代孝比天大,老子要兒子的女人,天經地義。
“更何況當時太子對滿妃未必是真情,他也是從五殿下的身邊搶走了這個女人……”
“呃……”我徹底無語了,張着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師傅低下臉認真地看了一番我的表情,細長清冷的眸中劃過一抹銳光,劉海在夜風中輕輕揚了揚,露出他那如同花紋一般的傷疤:“你的表情不像是一個妹妹聽到姐姐那驚奇往事的驚訝,倒像是一個陌生人在聽別人的故事。”
心裡咯噔一下,避開了師傅的目光,他再次站直身體,似乎並不打算在這個破綻上糾纏下去,而是繼續說道:“阿七不想說,是因爲你的姐姐負了五殿下,五殿下和他是摯交……”
什麼?恍然想起當初阿七說一個女人負了他好友的話,原來,那個好友就是五殿下龍墨焎,難怪今日龍墨刑在說起簫滿萱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去看龍墨焎,難怪龍墨焎見我有如見薄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