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開春伊始司空穆晟就大力整頓吏治,文宗帝在的時候,朝廷吏治就已經千瘡百孔,潰爛不堪。
派欽差各地巡視民情,查獲不少官員陰私之事,更有賣官鬻獄、貪污受賄、嚴刑酷法之輩。
自進入三月,天子敕諭不斷髮往各地。
罷黜江南三州六府十二縣文武官員共計四十八人。裁革各地衙門通判等官數十人,皆管轄各地糧桑、捕盜、賦稅等事,任其職,無能者開革。
罪輕者抄家罷官,罪重者砍頭流放。
司空穆晟這一記重拳來的太快太狠,京都諸多重臣措手不及。
現在纔有些人回過味兒來,當初英震進京面見皇帝,很有可能已經將江南官場的事情摸透了,而且這幾個月來,皇上不動聲色的調遣官員前往江南上任。
因爲官職不高,且人員不多,並未引起大家的重視,可是就這幾個人,將江南官場掀了個底朝天。
以宋伯暄爲首,探花顧孟隨行,狀元許衛寧、榜眼羅蕭留京策應,跟隨宋伯暄南下的還有新科諸多進士,全是一羣初出科場的毛頭小子。
當初宋伯暄南下,並不是以欽差的身份離京,而是以巡按的名頭,且加進去一個顧孟。大家都知道當今後族勢力孱弱,顧家是有個顧鈞和可是已經辭官歸隱,又出來個探花顧孟,但是年紀輕輕既無資歷,又無銳氣,皇帝讓顧孟同行,大概是要給後族添些光彩。
當時誰也沒把這一行十幾個人放在心上,但是沒想到皇帝居然虛實顛倒。
欽差南下爲名,巡按爲輔在暗,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欽差的身上,都以爲所謂的巡按帶着顧孟等人南下,不過是爲了後族抹光而已。
但是,司空穆晟掌控跟證據之後,立刻發難,大家這才發現竟是被皇上忽悠了。
那以宋伯暄爲首的巡按一行,纔是真正要命的。
而策劃這一切的,正是當初跟着皇帝出來的,曾經身邊第一謀士董傳章。
而這個董傳章也是個怪人,洛王登基後,不僅不求官職加身,反而去昭明寺做什麼帶髮修行的居士去了。
這一次,此人再度給皇上出計,出手便讓江南官場天翻地覆。
着實令人心驚膽顫。
而皇上這一切的行動,內閣居然提前絲毫無察覺,這纔是最令人驚駭的地方。
這就說明,皇帝手中已經有了一支,能與內閣抗衡的力量。
而嚴晉自以爲好的託孤大臣的名頭,至此刻起,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當今非孱弱之輩,是曾經鐵腕掃蕩北疆的大將,嚴晉能一時弄權,卻不能將聖上這隻雄鷹永遠的壓服住。
這一場震盪一直持續到六月,方纔鳴金收鼓。
宋伯暄固然是一戰驚人,顧孟卻也是斬頭露角,初現崢嶸。
此時起,大家才驚然察覺,當初顧鈞和毫不猶豫的辭官,只怕就是爲了今日給侄子鋪路。
不然,顧氏一門,絕對不能出現兩個能臣與朝中。
至於皇后的親弟弟,年紀尚小,還未成親,等到他成事,又是幾年的事情了。
且,顧繁現在連個舉人都沒去考,等到中進士,又不知道哪年的事兒。
至此時起,後族已無人小看。
有辭官的顧鈞和做脊樑,有顧孟這個初生牛犢衝鋒陷陣,又有顧繁緊隨其後,還有個顧哲在龍梟衛。
且皇后椒房專寵,又生下嫡子,只要顧氏一門不自己作死,三代富貴已經是板上釘釘。
曾經多少人恥笑皇后出身低微,多少人想要看着,這樣的皇后,能在鳳坐上做多久。
靠着裙帶蔭封,家中若無能臣,不過是一時榮光,是那空中樓閣,毫無根基。
但是現在,誰還敢說後族是靠着裙帶支撐?
顧家給了雲染極大的底氣,讓她在後宮的分量越來越重,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
以前後宮諸人對皇后也是恭敬有加,但是並無畏懼。
可現在不僅恭敬,且還畏懼,那是因爲顧家在朝堂的力量,令他們彎腰。
被人羨慕的皇后,此時正在扶着兒子慢慢的行走。
雖然未滿週歲,但是司空瑜卻已經能自己扶着桌椅牆壁慢慢的行走,這麼大的孩子,很少能見體格這樣有力的。
司空穆晟分外的得意,對着雲染就道:“幫他。”
雲染自然是不會反駁的,這小子現在的確是有力氣,上回不小心被他蹬了一下,結果胳膊上居然青了一塊,可見力氣有多大。
司空穆晟下了朝回來,剛進門,就聽着屋子裡的小傢伙正歡快的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雲染已經抱不住他了,尋常的嬤嬤也不成這小子太有勁兒,司空穆晟特意挑選了力氣大的嬤嬤送過來,才能製得住他。
“這是做什麼呢?”司空穆晟瞧着那一對母子大眼瞪小眼的問道。
雲染氣呼呼的說道:“你這兒子太淘氣了,自己一腳蹬玉盞落地上摔碎了,居然知道裝無辜,這麼小就耍心眼,長大了還得了?”
“哦?”司空穆晟聽着就格外有興致的過來,問道:“說說,他怎麼裝的?”
這小子這份聰明勁兒隨他,他小的時候沒少幹這種事兒。
只是,這話當着皇后的面就不要說了,瞧她氣成這樣,要是自己扯她的後退,估計這把火就要燒到自己頭上來了。
司空瑜瞧着他爹坐下了,立刻蹬着小短腿爬過去,一頭栽倒他懷裡,還露出半個腦袋看她娘一眼,示威!
雲染:……
司空穆晟:……
周遭的宮人,在皇上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退了出去,現在關雎宮的人已經十分習慣,帝后在一塊的時候,身邊不喜歡人多服侍。
“你看他,知道自己犯了錯,居然還敢挑釁我!”
沒錯,雲染就是感受到了兒子那眼睛裡的味道。
他爹來了,他有撐腰的了,所以就敢挑釁她了!
司空穆晟頭都大了,看着雲染氣成這樣,就忙道:“他還沒週歲,能知道什麼,定是你看錯了,跟個奶娃娃計較什麼?”
瞧這父子倆一個鼻孔出氣兒,雲染又氣又笑,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別以爲她治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