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看不清……
就像是掉到了一個漫無邊際的白洞裡,她什麼都看不到……
除了迷茫還是迷茫。
記者們的提問聲像是吵人的蟬鳴在她耳邊轟炸不停,恨不得把她的耳朵炸聾一樣。
顧萌萌緩緩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無意識地拒絕去聽一切。
什麼顧、楚兩家的恩怨。
什麼媽媽的背叛、婚外戀……
什麼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不要聽,她什麼都不要聽……
一雙手突然把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顧萌萌像個木偶似被厲楚恆護在懷中,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
厲楚恆將她摟在懷裡,在武江等保鏢的簇擁下,擠出媒體的重重包圍。
“警告所有媒體,不得公開我和顧萌萌的樣子。”厲楚恆轉頭命令武江。
“怕來不及了,這麼大的新聞早被傳出去了。”武江皺着眉道。
“我不聽來不及,趕緊給我去辦!”厲楚恆冷聲吼道。
“是!厲總!”武江不敢再質疑什麼……
……
厲楚恆摟着顧萌萌離開亂成一團的會場,顧萌萌被他摟着一動不動,推一下就動一下,像是沒了知覺一樣。
這女人是怎麼了?
“顧萌萌?!”厲楚恆擡起她的下巴,逼她對視自己。
顧萌萌木訥地被他擡起下頜,眼睛雖然是看着他,但眼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焦距,癡傻了一般。
完全不像在看他一樣……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顧萌萌!你他~媽吭個氣!”厲楚恆朝她吼道,很是煩燥地瞪着她蒼白的臉。
她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不就是聽到自己和楚世修是親兄妹麼,幹嘛傻成這個樣子。
他以爲顧新的局會把她弄得掉眼淚,卻怎麼都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樣子。
一顆眼淚都沒有掉,整個人跟呆了一樣,沒有一點反應。
這樣的顧萌萌……讓他的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
揪得發疼。
他看不得她這個樣子。
“你們幾個,給我護着她,別讓媒體再拍她!”厲楚恆朝自己的幾個保鏢吼道,然後大步衝會場中。
顧新已經功成身退從舞臺上走下來,拿着手裡的dna檢測報告遠遠地衝厲楚恆得意地揚了揚。
顧新這隻老狐狸成功了。
成功地將楚氏一舉擊垮,從明天開始,楚氏的這樁豪門大丑聞會成爲全國熱談。
某一層餐廳的包廂裡,光線柔和,玻璃桌上的紅酒色澤很美,散發着醇香……
厲楚恆和顧新面對面而坐,厲楚恆身上的氣勢凌人,一雙黑眸直直地瞪着顧新,猛地狠狠一拍桌子,質問道,“你爲什麼一天不接我電話?!”
顧新這老狐狸擺明了擔心他會破壞計劃,連他的電話也不接。
他千方百計想阻止,結果還是搞成這樣!
“因爲我要好好演今天這場戲。”
顧新笑了一聲,臉上盡是得逞的勝利感,張揚得很,“如何?厲總,我早說了,會讓我女兒心甘情願地回到你身邊,他們現在是兄妹,她和楚世修已經不可能了。”
無論如何,顧萌萌和楚世修註定無法結合了。
兄妹?!
真的是兄妹麼?
厲楚恆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的dna檢測報告,眸色深得厲害。
察覺到他的視線,顧新立刻大笑起來,“厲總也有興趣知道楚世修和萌萌是不是兄妹?其實是真是假一點都不重要……”
“砰——”
厲楚恆一拳砸在玻璃桌上,站起來兇狠地瞪着顧新,“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個局把顧萌萌都弄傻了,現在我怎麼叫她她都沒反應!”
要是顧萌萌就這麼傻了,他一定不放過顧新!
“厲總何必這麼暴躁呢?萌萌她今年才二十二歲,要她突然間接受這所有的一切,是有些難度。”
顧新笑着說道,舉止優雅地晃着手上的紅酒杯,轉眸望向窗外的繁華城市,眼裡有着報復的快~感,“這一次,楚家不可能再翻身了。”
“砰——”
厲楚恆一把將他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暴戾地瞪着他,“要不是看在你是顧萌萌父親的份上,我早把你廢了!”
“厲總,一定要這麼大動肝火?”顧新沒有生氣,攤了攤手笑着問道,“這一場交易是你親口答應的,如今我的確讓顧萌萌對楚世修死心了……那厲總你的誠意呢?你答應會收購楚氏交由我經營。”
該死的交易!
他要是知道顧萌萌對他動了心,他還會答應什麼鬼交易!
“這場交易我退出!e.s不再參與楚氏收購的任何事宜,我讓秘書室直接把錢轉給你!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厲總如此大方?”顧新有些出乎意料地擡頭看着厲楚恆,“你不是一直很想接管楚氏?”
……
他現在還管什麼楚氏!
厲楚恆冷冷地落下威脅的話,“我不管你是不是顧萌萌的親生父親,你他媽都別再去接近顧萌萌!也別去告訴她這場交易的存在!否則,我厲楚恆不會放過你!”
“……”
厲楚恆果然有錢……一擲千金就爲了一個顧萌萌。
沒想到他這個女兒還有這麼大的魅力,堂堂一個e.s亞太地區的總裁爲她神魂顛倒。
顧新不置可否地點頭,“既然厲總這麼大方,顧某卻之不恭。”
……
厲楚恆忍住揍他的衝動,轉身離開,武江從那邊衝過來急匆匆地道,“厲總,出事了,顧小姐不見了!”
“他媽~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厲楚恆頓時火冒三丈,這幾天他光爲了顧萌萌找着轉了!靠!
萌萌走了?
顧新得意的眸光裡流動過一抹異樣,有些傷楚。
厲楚恆的幾個保鏢將顧萌萌護送進一個vip室裡,門是直接被他們踹開來的。
顧萌萌就這麼靜靜地坐着,視線凝聚成一個點,漠然地看着前面,沒有一點表情。
“顧小姐,喝水。”一個保鏢倒了杯水遞給她。
顧萌萌一直凝滯不動的眼珠子終於動了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我要上廁所。”
“呃,請便。”
保鏢們不敢怠慢,這兩天厲總讓他們把整個c市差點翻過來,就爲了找這個顧萌萌,他們有多少腦袋也不敢鬆懈。
顧萌萌打開一扇門走出去。
隔了半晌,終於有保鏢察覺到不對勁,“她剛剛開的門是洗手間嗎?”
“……”
“糟了!”
“趕緊找啊!你們是豬嗎?!”
“靠!一個vip室弄這麼多門,誰弄得清!找!趕緊找!不然等着被厲總打爆頭!”
……
顧萌萌沉默着乘着行政人員的電梯往下,電梯裡映射出她面無表情的臉,眸色黯淡,無喜無怒無悲,蒼白的臉上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顧萌萌在密嚷的人潮中一點一點擠出去,偶爾有人潮將她擠回來,偶爾有人往她身上狠狠撞着……
她卻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顧萌萌坐上出租車離開,望着前面,顧萌萌明白這是一場噩夢,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家鄉——
當年爸爸接受檢查機關的調查,她和舅舅把媽媽葬在了梨山上。
梨山是媽媽最喜歡和爸爸帶着她來的。
梨山是一片荒山,但只要一站上去就可以望見山下的大片花田,紅黃綠紫……一格一格,美不勝收,媽媽特別特別喜歡。
當年,舅舅想按常規葬媽媽的時候,她一百個不同意。
她一直覺得……媽媽肯定更喜歡呆在梨山。
現在,她什麼都肯定不了了。
顧萌萌坐在媽媽的墓前從晚上一直呆到天亮,從漆黑的夜呆到東方轉成魚肚白……
墓碑上媽媽的照片年輕、漂亮、優雅,笑容很好看……
天濛濛地亮起來,顧萌萌坐在媽媽的墓前,漸漸望見了山下那一塊一塊的花田,顏色依然美麗……
明明是極安靜的地方,顧萌萌卻覺得很吵,好像耳邊全是商場那種嗡嗡的嘈雜聲,轟炸着她的耳朵。
一點一點侵蝕着她。
……
“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被入罪?就是你媽偷了我的機密文要給楚天明,楚天明告到了檢查機關。”
“你媽不是承受不住壓力才跳樓死的,她是被楚天明騙了,楚天明根本不會離婚娶她,所以她在絕望之下才選擇自殺。”
“這一切都是楚天明造的孽,楚世修和顧萌萌雖然是異姓,但他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
她以爲的美滿家庭是一個空殼;
她以爲的父慈母愛是一個假相;
她從小就想嫁給楚世修的夢想……只是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笑話。
緩緩摘下無名指上的心心相印戒指,顧萌萌將戒指擱在媽媽的墓前,這枚戒指……她永遠不可能戴得上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小時候的自己活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和假相中……而那些假相偏偏是她最美好的記憶。
多諷刺呵……
東方的太陽逐漸升起來,照亮大地,把山下的花田照耀得更美……
顧萌萌維持着一個坐姿一晚上沒有動,身體早已經僵硬麻木,但她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
沒有痛。
沒有傷。
沒有難過。
一夕之間,她失去了一切,可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連一絲一毫掉眼淚的欲~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