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嗅覺，這樣她就聞不到任何味道了。
顧萌萌倒吸一口冷氣，“那你要走嗎？”
“不走！困了！睡覺！”
又趕他走！
厲楚恆冷哼一聲，轉頭大步走向牀，顧萌萌望過去，只見她的被子上沾了點點滴滴的血……
顧萌萌錯愕，連忙推開門站到門口，面向房裡。
她這個臥室的設計站在門口就可以望見牀，站在她這個位置，就可以清楚地望見牀~上的血跡……
羅亞兒什麼都看見了。
羅亞兒……知道她在撒謊，知道厲楚恆就在這裡……
顧萌萌抿緊脣，關上房門，打開手裡的紙，是療傷的步驟，首先上什麼藥，後上什麼藥都寫得清清楚楚。
羅亞兒明知道厲楚恆在這裡也不當面揭穿她，還把這步驟交給她？
顧萌萌的心裡涌過異樣的感覺，說不出的不舒服，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
厲楚恆趴到牀~上。
顧萌萌把紙遞到他面前，厲楚恆隨意地瞥了一眼，沒有一點意外，“那女人有強迫症，她非說會忘記，就把一些常用的護理方法打印下來隨身攜帶。”
厲楚恆說得很自然。
其實……他對羅亞兒很清楚很熟悉。
顧萌萌怔怔地看着厲楚恆的臉，他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純粹闡述給她聽而已，說完便闔上眼睛假寐。
顧萌萌張了張嘴，聲音有些乾澀，“她……對你很好。”
接下去，顧萌萌就說不下去了……
她很想問一句，厲楚恆，你把羅亞兒當什麼？
再自然不過地享受着羅亞兒的照顧，在他眼裡，羅亞兒不會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
很想問很想問，顧萌萌卻不敢問，她怕聽到答案……不管真實與虛假。
“你吃醋？！”厲楚恆轉眸看向顧萌萌。
顧萌萌的臉色比他還差，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
“我給你上藥。”
顧萌萌沒再和他說下去，按照羅亞兒留下的步驟，從樣樣齊全的醫藥箱裡拿出幾瓶藥水，用棉籤蘸着給他背上的傷口輕輕塗抹。
羅亞兒寫得很清楚很詳細，每一步驟都寫得條理分明，包括用劑多少，手法輕重等，以及沿着傷口邊緣上藥等等……
就好像有個護理醫師站在顧萌萌身邊教她該怎麼做。
細心到令人望塵莫及的一個女孩。
……
厲楚恆趴在牀~上，顧萌萌坐在牀邊，根據羅亞兒上面的步驟一點一點清洗掉一些血痂，厲楚恆的眉頭微蹙，硬挺着疼痛一聲不吭。
“痛嗎？”顧萌萌問道。
“幾鞭子而已，痛什麼！”厲楚恆說道，嗓音卻有些沉，說話刻意用力，明顯是在撒謊。
幾鞭子，這麼多傷痕……哪像是幾鞭子造得出來的。
……
顧萌萌沒有反駁他，更小心地替他上藥，他背上的傷痕深淺不一、長短不一、新舊不一……看起來有些可怕。
這些傷都是他這幾年受的，他受這些傷讓羅亞兒治療時，她在做什麼？
是在聽葉佳賀這個心理醫生開導自己，還是在站在某個領獎臺上，還是在家裡對着他的照片、他手上的戒指看到出神……
爲什麼他受傷的時候，她都不在他身邊？
即使在他身邊了，她也是束手無策，還要靠羅亞兒的治療步驟來給他上藥。
好諷刺。
……
從頭至尾，厲楚恆連哼都沒哼一聲，彷彿受了這麼多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到最後，顧萌萌倒出兩粒消炎藥準備給他吃，才發現他竟然趴在她的牀~上睡着了。
真有這麼困嗎？這樣也能睡着。
顧萌萌把藥擱到一旁，低頭看着他，他趴着睡，半張臉都陷在柔軟的枕頭裡，輪廊孤線完美，眉目英俊，長長的睫毛刷下一片陰影。
他的臉上佈滿密汗，連頭髮都已經半溼，眉頭擰着，足以證明剛剛她在上藥的時候，他是在強忍。
在她面前，他連喊個痛都沒有。
顧萌萌拿出手帕，彎下腰替他拭去汗水……
顧萌萌伸手按向他的眉心，揉開他緊皺的眉，指尖撫過他眉角的傷疤，帶着留戀。
他當初還說要去修掉這個疤，但這麼多年過去，這條傷疤一直留到了現在。
好好睡一覺吧。
也只有這個時間，她可以好好地凝視着他，看着他……
把空調調到最合適的溫度，顧萌萌抱起一條毯子，輕輕地蓋到厲楚恆的背上，將厲楚恆腳上的皮鞋脫下。
“煩不煩？出去！”
厲楚恆忽然不耐煩地道，腳空踹一下，她的手被他蹬了開來，微微地疼。
顧萌萌望向他的臉，他還閉着眼，顯然還在沉睡，是在夢囈麼？
那他以爲是誰在脫他的鞋子？
是她？是平時伺候他的僕人？還是……羅亞兒？！
顧萌萌走到牀頭，再一次拿起羅亞兒留下的紙，上面的每個字都透着耐心與細緻……
羅亞兒。
“厲楚恆，羅亞兒對你來說算什麼？”顧萌萌輕聲問道。
厲楚恆自然沒有回答她，睡得正好，額際還在隱隱滲出汗來，顧萌萌拿着手帕一遍一遍替他拭去汗水……
房~間裡充斥着藥水的味道，慢慢蓋過了厲楚恆身上的那一點淡淡花香……
顧萌萌坐在牀邊，適時地替他擦去汗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天色已經一片漆黑，len這個時間應該還在練站姿，不知道累不累，晚餐吃了什麼。
顧萌萌將窗簾拉上，將臥室裡的燈光打暗一些。
肚子裡空空的，她這房裡只有兒童零食，這些厲老不允許len吃，她也只是等len過來的時候纔會給他吃一點。
顧萌萌計算着時間撥打電話給len。
“你好，顧小姐。”
接電話的是格林老人，不等她回話，格林老人便自覺地將手機交給len。
len稚嫩的聲音立刻從手機那端傳過來，“媽媽……”
有些小興奮。
顧萌萌瞥了牀~上的厲楚恆一眼，輕手輕腳地往浴室裡走去，拉上門，輕聲問道，“準備睡覺了嗎？”
“嗯。”len乖乖地答道。
“晚飯吃了什麼？”
“飯、菜。”
“……”
顧萌萌試圖讓len學會表述自己看過的、吃過的、聽到過的……詳細地表述，但這孩子就喜歡用最簡短的方式回答她。
書本和葉佳賀都告訴她不能急的，要慢慢來。
“那你早點睡吧，晚安？”顧萌萌對着電話說道。
普通人家的小孩子這個時候都早就進入夢鄉了，len卻還要練站姿。
“媽媽……”len的聲音有些遲疑。
“怎麼了？”
“沒來找我你……明天……今天。”
len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得並不完整，有着思慮，似乎也在考慮怎麼把話說清楚。
顧萌萌愣了下，還沒明白過來就聽到格林老人的聲音在那端響起，“顧小姐，小少爺今天下午做完訓練，一直在等你。”
顧萌萌明白過來，孤獨症的孩子習慣一件事後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一有點改變就會很不適應。
她總是算着時間待他訓練完就去找他，len也習慣了在沒訓練的時候不是在厲楚恆身邊就是在她身邊。
可今天下午……發生了太多事，她就沒去找他。
“對不起啊lg。媽媽今天下午有點事，明天過來找你好不好？”顧萌萌歉意地說道。
“哦……”
len的聲音悶悶地，“媽媽晚安。”
說完，那邊便掛了電話。
……
len不開心了，明天多陪陪他。
顧萌萌走出浴室，重新站回牀前，拿起手帕又替厲楚恆擦了擦汗，怎麼會這麼多汗，該不會感冒發燒？
顧萌萌伸手按了按他的額頭，他的額頭溫度一向比她的高，顧萌萌也分不清。
從醫藥箱裡拿出一支體溫計，顧萌萌正要量他的體溫，厲楚恆趴在牀~上忽然動了動，閉着的眼皮下眼珠子動了動。
顧萌萌轉了轉眸，收起體溫計，快跑幾步打開電視機，從櫃子裡抱出一捧兒童食擱到茶几上，自己則坐到單人沙發上，拆開一包零食邊吃邊看電視。
len並不怎麼喜歡吃零食，導致她這裡剩的兒童餅乾、兒童果凍、兒童薯片剩了一大堆……
電視裡放的什麼內容顧萌萌根本沒看進去，一直注意着厲楚恆那邊的動靜。
從牀~上坐起來，渾身痠痛，藥味難聞，厲楚恆按了按眉心，動了動筋骨，一動就疼。
……
他有多久沒睡過這麼沉的一覺了？
厲楚恆的手按在牀~上，顧萌萌的牀……有着她身上的馨香，沒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人呢？！
厲楚恆眉頭一擰，轉眸望去，只見顧萌萌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上拿着一包餅乾正吃得開心。
“顧萌萌！誰允許你看電視？！”
厲楚恆一肚子的氣頓時冒出來，他受了傷，她不在他牀邊守着跑去看電視，看的還是搞笑的綜藝節目。
他在她顧萌萌的眼裡就那麼不是一回事？！
顧萌萌轉頭望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厲楚恆，淡淡地道，“也沒人不允許我看電視。”
說完，顧萌萌繼續吃着兒童餅乾。
……
沒良心的女人！
厲楚恆大步走過去，朝她身邊一坐，頓時佔去沙發的大半空間……
厲楚恆來勢洶洶，顧萌萌手裡的餅乾灑了一半，無語地看着他，“厲楚恆，這是單人沙發。”
他眼睛長頭頂上了嗎？沒看到旁邊還有沙發？跟她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