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比早上要陪我吃飯。”len悶悶地說道，一雙眼睛無神地望向遠處轉彎的狗屋，又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你去了學校，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的。”顧萌萌說道。
“他們好吵。”len聲音很悶，小手一直來回翻着相冊，看了一遍又一遍，“波比不吵。”
顧萌萌看着len無精打采的小臉，心口隱隱泛着疼。
len的語言能力比以前好得太多，也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但是他內心敏感，還是喜歡安靜，有個安安靜靜的玩伴陪他……
波比就是最好的玩伴。
波比老了，走不動很長的路，len也可以很有耐心地陪它蹲着，等它休息夠了，再一起散步……
“波比去了天堂，它會過很開心快樂。”顧萌萌靠近len輕聲說道……
“真的？”len轉頭看向顧萌萌。
“嗯。”顧萌萌微笑着點頭，伸手替他合上相冊，“你也要過得開心快樂才行，現在乖乖去吃飯好嗎？”
len仍然是悶悶的，也沒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童媽站在一旁鬆了口氣，“還是太太有辦法。”
顧萌萌笑了笑，上前拉過len的小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餐廳，還沒走幾步，一個聲音就從外面傳來，“汪……嗷嗚。”
……
“波比！”
len開心地一把甩開顧萌萌的手，邁開小腿跑了出去。
顧萌萌錯愕地望向前方，厲楚恆牽着一條棕色的狗走進來，有些趾高氣昂地瞥了顧萌萌一眼。
厲楚恆牽着的狗毛色鮮亮，通身乾淨，眼睛炯炯有神，充滿銳利，不時張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叫人看了有些怕意……
這狗……好眼熟。
啊……
不就是厲楚恆拿來求婚的牧場獵狗？！
len呆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厲楚恆牽着的狗，頓了幾秒便跑回到顧萌萌身邊，伸出小手牽住顧萌萌。
顧萌萌低下眸，len才揚起的笑臉又沉了下去，耷拉着一個小腦袋，望着那條獵狗。
“你跑什麼？！”
厲楚恆看向len不滿地皺眉，“你不就喜歡狗？這條狗給你作伴！”
……
原來厲楚恆昨天晚上說的搞定len，就是再送一條狗給len。
她之前就說把這隻狗帶回來和波比作伴，厲楚恆死活不肯。
對他來說，收養楚世修留下的狗已經是一種容忍……
“嗷……”獵狗蹲在地上張了張嘴，牙齒鋒利極了。
那天在雨裡看着這隻落湯狗沒覺得什麼，現在看起來這狗有幾分兇相，完全不如波比溫馴。
“這是獵犬……”顧萌萌忍不住說道，“給小孩子做寵物不太好吧？”
咬傷len怎麼辦？
“之前就給它打過一堆的針了，它是獵犬，但沒有攻擊性。”厲楚恆冷聲說道，瞥了一眼獵狗，“擔心的話我讓人把它的尖牙磨掉。”
“那很疼的。”顧萌萌不禁蹙眉。
“那就這樣，這狗不兇，我讓人訓練過，很忠誠。”厲楚恆強硬地說道，看向縮在顧萌萌腿邊的len，強勢地道，“還不過來牽你的新寵物？”
“我不要！”
len突然大聲地喊道。
厲楚恆一愣，盯着len的小臉沒說出話來。
顧萌萌錯愕，len從來不敢跟厲楚恆這麼大聲說話的，“lg，你怎麼了？”
“我不要！”len衝着厲楚恆大聲地說道，“它不是波比！我不要它！我不要它！”
說完，len就鬆開顧萌萌，跑了開去。
顧萌萌愣住，站在原地看着len跑出去的小身影，len對一隻狗尚且這麼衷情，連新的寵物都無法替代波比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知道家裡會再添一個弟弟或妹妹……
他不是會更加……
len還沒衝出去，就被厲楚恆一把攥住，厲楚恆居高臨下地瞪着他，“你跑什麼？！”
len被厲楚恆抓住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一雙漂亮的眼睛瞥向獵狗時立刻又激動地大聲道，“我不要這狗！我只要波比！我只要波比！我要波比！我不要它！我不要它——”
“厲子霆！你給我站好！”
厲楚恆戾聲吼道，一把甩開他的胳膊，黑眸狠狠地瞪着他。
len嚇得渾身一抖，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
顧萌萌站在遠處沒有向前，只是看着他們父子兩個。
“給我站直了！”厲楚恆嚴厲而冷漠地道。
len一張小臉有些蒼白，有些着害怕，雙手垂着，站得筆直，耷拉着小腦袋。
“把頭給我擡起來！”
厲楚恆繼續發下命令。
len弱弱地擡起臉，看向厲楚恆，有些不服，有些怕意。
“這狗不如那條白色的是不是？！”厲楚恆甩動繩子，獵狗立刻走到len面前。
len驚了一下，也沒敢退縮，就只能壯着膽子這麼站着。
“厲子霆！你給我記住，你是男生！養狗就養條像樣的，只會陪你散步的算什麼？！”厲楚恆冷冷地道，“這狗比你跑得快，比你不怕人，你還不如它！你有什麼資格嫌棄它？！”
len被吼得沒說話，一雙眼睛弱弱地看向那條獵狗，小嘴張開堅持地道，“我要波比。”
“它已經死了！它不會再陪着你玩！也不會再陪你去散步！”厲楚恆的聲音冷漠如冰，透着一股狠決的味道。
“……”
顧萌萌眉頭微微蹙起，擔憂地看着len。
其實len很聰明，他明白死亡的意義，但他接受不了波比去世……
現在強行塞給他一隻新的寵物，他並不開心，這一點她能理解。
len被厲楚恆罵得小臉越發蒼白，小嘴抿得緊緊的，看着那隻不斷吐舌的獵狗，眼睛裡有些討厭。
……
顧萌萌抿了抿脣，想上前勸厲楚恆停下，就聽厲楚恆再一次朝着len吼道，“好好看清楚，這條狗不比之前那隻老狗沒力氣，這條狗更加聰明，你是個男生就征服它！它還不一定喜歡你！”
“……”
顧萌萌看着len僵站在那裡，小手不由自主地絞在一塊。
len盯着面前的獵狗良久，黑眸定定的，不眨一眼，許久，他纔像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唯唯諾諾地把小手伸向厲楚恆。
厲楚恆把狗繩塞進他的小手裡，那隻獵狗立刻黏上len，len嚇得就要掉下狗繩……
“拿穩了！”厲楚恆冷冷地道，len驚了一下，小手不由得握緊了這種粗粗的狗繩，不敢放開。
厲楚恆瞪了他幾秒，才滿意地道，“這還差不多！”
len的小手絞住狗繩，和獵狗大眼瞪小眼，不敢放開繩子，也不和它多親密。
“好了，lg，現在我們可以去吃飯，準備上學了，好嗎？”顧萌萌走過去柔聲說道。
“嗯。”
len像得到特赦一樣，立刻丟下繩子跑向顧萌萌，牢牢地牽緊她的手。
“乖。”
“媽媽，它叫什麼名字？”len跟着顧萌萌離開，卻又回過頭來望向那隻獵狗。
“你想它叫什麼名字？你會取名嗎？”顧萌萌問道。
“波比。”len立刻說道。
顧萌萌不由得看了厲楚恆一眼，暗歎一聲，苦澀地笑了笑道，“不如叫它酷比，好不好？”
“酷比？好啊。”len欣然答應。
吃過早飯，送len出家門的時候，小傢伙的小臉上恢復了些生氣，不再像剛剛那麼悶悶不樂的。
顧萌萌站在門口望着車子開走，厲楚恆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怎麼樣？小孩子喜新厭舊是天性，他沒有那麼難接受，給他新的事物，他就會轉移視線。”
……
厲楚恆的話裡分明帶着某種暗喻。
厲楚恆站在她的身後，單手從後摟住她的纖腰。
“波比才剛走，你就帶了一隻新的寵物給兒子，這樣子不會讓他變得薄情嗎？”顧萌萌低聲淡淡地問道。
視線裡，len坐的車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他接受了。”厲楚恆低沉地道，“你想看他爲一隻狗悶悶不樂，還是被新事物吸引？！”
事實永遠勝於雄辯。
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都是多餘，解決了纔是王道。
“我不知道。”顧萌萌咬脣，也許，他們兩人的教育理念不同。
“不知道就聽我的！”厲楚恆的語氣強勢，低下頭，下頜枕在她的肩上，“顧萌萌，給我生個女兒！”
顧萌萌低了低眸，還是輕聲說出口，“lg跟着你的時間比我久，你爲他取這個英文名，我知道你愛他，爲什麼一定要個女兒？”
“len是個男的，遲早要繼承我的一切，就算他將來尋求自己的事業都一樣，太多的疼愛對他就是將來成功的絆腳石。”
厲楚恆沉着聲道。
“……”顧萌萌怔住，半晌才道，“你性別歧視？他才四歲。”
任由len自由發展不好嗎？
她不覺得他們給len的愛多了，她一直想要補償len。
“他是個男生，就要有天生的擔當，如果陷在溺愛中，將來他什麼都做不到，他就不算是個男人！”厲楚恆冷冷地說道，鬆開顧萌萌往屋裡走去。
……
顧萌萌愕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原來，他對len的安排是如此……
那女兒呢？不用說了，在厲楚恆大男子主義的思考模式下，女兒是可以隨便寵隨便疼的……
“厲楚恆。”顧萌萌忍不住叫住他。
厲楚恆頓住腳步，背影肅然，筆直地站在那裡。
“其實len一直很崇拜你，你要不要和他好好談一次，他就不會那麼怕你了。”顧萌萌說道。
連她都是到現在才明白，len那麼小，怎麼懂他呢？
假如len能明白父母對他的愛不會減少，她也不會在生第二個孩子方面這麼猶豫……
可在len的世界觀裡，父親的愛很殘缺。
是一堆人羣中遠遠的那個人……不是靠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