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扔進去的手榴彈又被洞裡的敵人扔了回來。手榴彈經洞口處的石頭一擋,滾落到了曹南腳下,打着圈地滋滋向外冒着青煙。
曹南一見大勢不好,喊聲,“臥倒”便迅速趴在地上。
這時,孔晴方不怕死的精神又冒了出來。他從洞口的另一側,用三步跳的最後一跳,躲過裡邊可能射出的子彈,蹦到曹南跟前,迅迅速拾起冒煙的手榴彈,在僅剩最後一秒鐘就要爆炸的時間裡,把手榴彈重新扔回洞內。手榴彈在飛回洞裡的半空中炸響。從理論上講,手榴彈在空中爆炸,殺傷半徑能達到七米左右。如果在地面爆炸僅能在三米範圍內有效。因此,從空中落下的彈片射向了各個角落,地上趴着的人幾乎都屬於彈着點。隨着一聲炸響,山洞裡噴出一股濃煙,然後是出奇的靜。
曹南站起身,對孔晴方伸出了大拇指,然後再次向洞裡喊話:“都出來!”
喊了三四聲後,裡邊一點回音沒有,估計着裡邊的敵人都報銷了。這時,朱竇陳帶着姜伯友等人也上來了。
“怎麼,裡邊還有活人?”朱竇陳提着一把手槍問道。
“是,剛丟顆饅頭進去,估計沒活的了。”曹南迴答。
朱竇陳一擺手槍,“進去搜。”
不等朱竇陳部署,孔晴方端槍就往裡鑽。朱竇陳把他喊住,“等等。”
目光轉向身邊其他人,“再跟上兩個。”
姜伯友和另一名戰士說聲“我去。”便靠向孔晴方。
“好,你們仨進去後,別忘了要領,一定要互相掩護。”朱竇陳不放心地囑咐。
姜伯友搶到孔晴方身前,“哎,新兵蛋子,呆在我身後。”
孔晴方瞪了姜伯友一眼,一句話不說,貓着腰第一個鑽了進去。
“咳,這小子。”姜伯友見孔晴方不聽他的,只好跟在身後進了洞。三人緊貼洞壁,一點點地向裡挪。
這是一個被人加工後的天然洞穴。寬不到兩米,洞頂到地面有一米六左右。這是爲長期生存在這裡的人量身定做的。
這對於從北方過來的人則就顯得太低了,壓抑不說,連頭也擡不起來,時間長了肯定個個都是頸椎炎。
孔晴方有一米八的個頭,進到這種洞裡,其難受成度是可想而知了。
如果一個人,呆在狹小的空間裡,長時間四肢不能伸展,很快,他的恐懼、煩躁、驚慌便紛紛而來。
孔晴方和姜伯友三人慢慢向洞內搜索。離洞口五米左右躺着幾具屍體。旁邊橫七豎八地丟着一些炸壞了的槍枝。
再往裡走,拐了一個彎,山洞竟然寬敞起來。
孔晴方和姜伯友急忙縮回頭,躲在拐角處向裡喊話。喊了半天也沒有響動。他們試着向黑暗處又丟了顆手榴彈。硝煙過後,裡邊依然沉寂。
這時,朱竇陳帶着幾個人也進了洞。在確定裡面再沒有敵人後。朱竇陳命令一個戰士打開了手電筒。手電光射向洞內,依稀能看見裡邊堆砌着的很多物品。
根據洞內貯備情況分析,這個山洞是日軍防備的喜界島的一個軍用倉庫。
朱竇陳命令通信兵用步兵電臺向隊長彙報。隊長明確指示,把所有的東西封好,留給後勤部隊運回去。隨後,他帶着戰士們退出了山洞,在洞口做了存有物資的標記。
天已完全放亮。遠處,濃霧散進後的山野依然保持着清新顏色,那些沒有被硝煙沾染上的空氣緩緩地向這飄來。野草味、硝煙味和幾個士兵點着的香菸味混合在一起,拼出一道獨有戰爭才能生產出來的氣味大餐。
孔晴方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氣,感到心裡無比輕鬆,似乎他很久前就想聞到這種氣味,因此表現出了奇異的興奮!
他回過頭看了眼喜界島最高山206高地的最高峰,突然發力地向上跑去。
一口氣跑上山頂,放眼望向遠方。一道道山樑綿綿不絕,蔥綠的山戀層層疊起,坡下植物密密匝匝地遮住了山體。微風一過,就產生出一種氣勢,海一樣的波濤迎面撲來。
孔晴方脫口喊道:“我的媽呀!這的山有這麼多。”
孔晴方生長在平原地區,方圓百里內沒有山。入伍後,部隊進行山地訓練也都是在那些陽面是石頭,陰面長着些不高松樹的山巒裡鑽來鑽去,何曾見過這些植物密集的羣山。所以,一看到這種景色,他驚詫了,要不是現在在打仗,真想放開喉嚨大喊幾聲。
他轉過頭,再看與206遙遙相望的200、203高地。被炮火燒燋的山坡上,也站着些和他一樣的人。這些都是從子夜鏖戰到現在的戰士。
曹南一邊朝孔晴方方向跑,一邊大聲喊,“孔晴方,你給我下來,小心炮火。”
似乎是曹南給暗藏着的敵人提了醒。他的話音還沒落,一發迫擊炮彈帶着哨音從山背後的某一處飛了過來。孔晴方聽到聲音感覺不對,急忙抱住頭,向前一滾,滾下了他剛纔還站着的山脊。
“轟”的一聲,從山脊處冒起一股濃煙,接着是石頭、土塊,草根紛紛砸向孔晴方。
這是一發冷炮,絕對是朝着孔晴方這個個體目標進行的發射。因爲炸過孔晴方後,再也沒有第二發炮彈飛過來。
在山坡上的其他軍人親眼目睹了孔晴方被炸實況。當那發炮彈呼嘯着飛向孔晴方時,排長朱竇陳心一緊,脫口而出,“這小子完了。”
當硝煙散盡,發現孔晴方沒事,竟然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滿不在乎地摘下軍帽,抽打身上的塵土。朱竇陳笑了。
朱竇陳一看吳自己的兵沒被炸死,強壓着內心激動,朝着快接近孔晴方的曹南喊,“四班長,把這小子弄下來。”
別看孔晴方經常給朱竇陳惹禍,但朱竇陳還是發自內心地喜歡他。從身高、長像、性格上看,孔晴方絕對有標準軍人所具備的所有優點。
一米七五的個頭不胖不瘦,國字臉方方正正,各個零部件安在他臉上顯得十分均衡。棱角分明的豁達,實實在在地顯示出了軍人的剛毅和果敢。那雙不算大的眼睛,在清澈透明中還若隱若現地藏着另類人物的強悍。
朱竇陳在擔任新兵連隊長時就盯上了他。所以新兵下連時,他用了一下小特權,把他分到了自己排。
當朱竇陳看到那發炮彈砸向孔晴方時,他真的傻了,心想這小子完了。憑着他對孔晴方的偏心,要是在跟前的話,他肯定會毫不毫不猶豫地撲在孔晴方身上。寧可自己完蛋,也要把這棵剛剛發牙的軍人苗子留下。
曹南把孔晴方連推帶搡地從山頂上弄了下來。
“你竟給老子惹禍。要不是那發炮彈來的晚一點,你小子可就報銷了。”曹南帶着山東味訓斥孔晴方。
別人嚇傻了,可孔晴方卻沒覺得怎麼樣,“班長,我聽出聲音了。它來了,咱躲開不就行了嗎!”
“還躲開,那能躲的開嗎?”
曹南說的沒錯,對於從沒經歷過戰爭的新兵來說,見到這種情況,百分之百地都會不知所措。腿都哆嗦了,還能跑哪去!
可孔晴方卻與別人不同,他天生就有這種敏捷功夫,不但膽子大,而且還能把學過的軍事要領地地道道地發揮出來,顯示出與所有參戰新兵不同的另類特點。
孔晴方灰頭土臉地來到朱竇陳近前。朱竇陳瞪着發紅的眼睛擡腿照着孔晴方前胸就是一腳!
孔晴方倒退了好幾步,“哐當”一聲坐在地上。屁股似乎剛剛着地,他又麻利地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向前走了兩步,挺胸擡頭地又站到了朱竇陳跟前。
這就是一種方式,一種軍人獨有的教育方式。別看朱竇陳踹了孔晴方一腳,但這裡邊含着一種軍官對士兵的愛,一種戰場上生死與共的兄弟情誼。
“老子平時怎麼教你的。要你們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告訴你們多少遍,小心殘敵打冷槍。可你小子到好,一上來,就跑到山頂臭顯擺。我問你,仗打完了嗎?老子下令了嗎?讓你解散了嗎?從昨天到現在,你違犯幾次了?”
朱竇陳一股腦地訓斥着孔晴方,突然,又把頭轉向曹南,
“四班長,把他這些事都給我記着。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他。鑑於目前情況,從現在開始,不放孔晴方的哨,把他列入危險人物!”
一聽排長不放他的哨,又把他列入危險人物,孔晴方這才急了。他知道,排長的安排就等於和平時期關他的緊閉。
關了緊閉還打什麼仗,不打仗來這幹嘛!孔晴方腦袋瓜子轉的賊快,突然有了主意,只見他更加挺直了腰板,在別人都想不到的情況下,突然高聲道:“排長,我錯了。”
聲音之大,實出衆人之外。
朱竇陳轉過頭看着他,半天才說:“你這麼大聲,是不是想把炮彈也引到我這,想來個謀殺我,炸死我!”
“不是。”孔晴方生硬地說,“請排長給我一次重新做人機會!”
旁邊的人都笑了。曹南捂着嘴笑着把頭轉向一邊,沒讓笑聲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