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殊途

“清兒,別難過。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把兇手繩之於法。”楚天裔小心翼翼地擁我入懷。

“木頭,我要木頭。不是這些破樹枝,我要給他們做碑,最大最氣派的碑。”我用手抵在他胸前,茫然而狂亂地四下尋找,眼睛嗖的發亮,欣喜道,“那棵樹頂好,快幫我砍下來,我要做碑。”

“清兒!”他的聲音已經提高了幾分。

“我要砍樹!我要做碑!你聽到了沒有!!”我煩躁地推開他,“你到底幫不幫我砍樹?!”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試圖重新抱住我。我勃然大怒,猛的從王平的腱鞘裡拔劍,寒光尚未露出,劍就已經紋絲不動。王平用兩隻指頭夾住了劍身。

我怒極反笑,大聲笑道:“好好,我今後再也不會求你。”

跌跌撞撞地奔向那棵高大的樹,多漂亮的樹幹啊,一定可以做出很好的墓碑。

我拿起一塊石頭,耐心地在另一塊石頭上打磨,等它足夠鋒利了,我就可以砍樹了。

石頭在我手裡漸趨有了斧頭的雛形,我還要再給它安個柄。

旁邊的大樹緩緩倒下,揚起的塵土落在我的身上。我冷淡地掃了一眼樹身,開口吩咐:“把它們鋸成墓碑的樣子。”王平看了一眼楚天裔,後者靜靜地點了點頭。

沒有筆墨,用劍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刻下“XX之墓”。我不敢給清兒的墓碑寫出她的名字,只好寫上“司嘉洛之墓”,從今天開始,我就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不要太難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兇手的。”楚天裔一直沉默地看着我的一舉一動,定定地開口。

“找到了兇手又怎樣?!難道可以讓他們活過來?”我聲嘶力竭地衝着他大吼大叫。我知道我不應該遷怒於他,可是這個時候,我又能怎樣發泄我的痛苦和悲傷。

死了,就代表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希望,再也沒有光亮。世界是漆黑空白的一片,周圍是無止境的孤獨和冷清。從此以後,他們都不再存於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他們的蹤跡。我想念眸亮如晨星的清兒,想念粉雕玉琢的小天賜,想念放浪形骸的師太,想念溫柔乖巧的啞兒,想念素未謀面的老道士。他們的世界再也跟我沒有交集了,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人鬼殊途。

“可是你在這裡大喊大叫,他們就可以活過來回答你了嗎?”他用力搖晃着我,道,“清兒,你醒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清兒,我悽愴地一笑,他呼喚的這個名字正安靜地長眠於地下。永遠不會再給我們任何人迴應。

我搖搖晃晃地把祭品放在墳前,點上香燭,對着每座墳頭拜了三拜。把花雕灑在墳前,我在心裡默唸:清兒,師太,啞兒還有隻聞其名的道士大叔,寶寶,我回來了。給你們帶好吃的來了。你們看,是天香樓的乳鴿,要一兩銀子一個的,以前我說要省錢,不許你們買着吃。現在你們吃吧,多吃一點,肚子飽了就不會覺得冷了。地底下很冷吧,我想一定又黑又冷,我一定去相國寺給你們供上長生牌位,給你們點長明燈。每個月都給他們香火錢,讓他們好生供奉着,就是到了地底下也不至於沒依沒靠的被別人欺負。清兒,你是當媽媽的人了,一定要照顧好寶寶,不要讓他像我一樣,成長爲一個冷酷自私無能的壞人。連給你們修一座最好的墳墓都做不到。

冷清的風孤獨地呼嘯,我站在小小的墳堆前,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們誰也不許跟着我,我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都不許跟過來。尤其是你,王平,別以爲你輕功好就可以瞞的過我的耳朵。”

王平習慣性地看他主人的眼色行事。楚天裔嘆了口氣,道:“我可以答應你不跟着,但你要答應我早點回來。我們會在庵裡等你。”

我點了點頭,掰開他抓在我胳膊上的手指,一根一根,耐心地掰開。

山上的地形我是極熟悉的,閉上眼睛也不會有迷路的危險。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看着那些熟悉的景物,物是人非,不免覺得悽愴。不知不覺,我竟然走到了小溪邊,已然解凍,溪水迂迴潺瑗。我想起當日我與水氏母女在這裡捉蟹戲水,才短短數年間,已是天人兩隔。難道是水夫人覺得清兒一個人在這世間活的太孤單,所以才把她帶走的嗎?無論如何,她們也是團圓了不是嗎?這個世界上能夠真正懂得清兒的只有她的母親,想必她不會責怪自己肚裡掉出的肉轉眼也是別人的母親了。她一定會很喜歡小天賜的。呵呵,這麼漂亮的寶寶誰會不喜歡。

“啊!——小姐,芙蓉對不起你啊,讓他們把小小姐給害了。芙蓉不該啊,小小姐好好的在這裡,我爲什麼要上京去告那個壞心眼的女人啊!什麼公主,小小姐一定是不稀罕才讓給她的,我豬油蒙了心了,去那種地方說理。是那個壞女人,是她怕我壞了她的榮華富貴,所以纔派人冒充大內侍衛,是我不好啊,把那羣殺人不眨眼的土匪給引來了。是我不好啊。小姐,那個壞女人真狠啊,你怎麼當初沒看出她狼子野心還讓小小姐認她當姐姐呢,小姐啊,小小姐死的好慘啊!”

一個瘋瘋癲癲地老太婆哭喊着在我面前拼命地磕頭。亂如蓬絮的白髮在風中上下翻滾着,夾雜在裡面的泥土和草屑給頭髮增加了其他顏色。掩映其中的臉出了兩道淚水沖洗的部分還能依稀看出原先的膚色,其餘的部分和她身上裸露出來的皮膚一樣,骯髒不堪:她身上用於蔽體的東西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破布條,在這寒意陡崤的早春,她竟然好象絲毫沒有察覺到冷。一雙眼睛陰惻惻死魚般凸出,她彷彿在熱切地看着我,又彷彿在極力躲閃我的注視,眼睛裡燃燒着空洞的狂熱和慌亂。

她張開手,嘴裡喊着叫着,匍匐在地上,掙扎着似乎想向我挪近一些。我駭然地向後退去,見她又拜倒在地上,稍稍鬆了口氣,就地站住,冷冷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啊?!小姐,你不可以不理芙蓉啊?芙蓉知道自己錯了,芙蓉不敢下去見你,芙蓉沒臉見你啊!小姐,你不要怪芙蓉,芙蓉也想不到那個女人會這麼心狠手辣,小小姐是芙蓉親眼看着長大的啊,小姐!——芙蓉一定每年都給你們燒好多好多的紙錢,讓你門在地底下也可以過以前的日子。芙蓉不好,芙蓉不該鬼迷心竅;非要把小小姐硬拉進去,芙蓉不該啊。那皇宮是把活人變成鬼的地方,我怎麼還要把小小姐往火坑裡推呢!可是那個女人更狠更惡毒,就是我想揭穿她的身份,小小姐也不會同她爭的,可她怎麼可以絲毫不顧念小姐和小小姐對她的恩情,搶了公主的頭銜還要殺人滅口。芙蓉不該啊,芙蓉不該鬼迷心竅,一心要在小紅那個騷蹄子面前揚眉吐氣,才走錯這一步的。芙蓉不該啊,自己一條老爛命還非要癡心妄想地揚眉吐氣,害死了小小姐和陸家的小姐,芙蓉不該啊!小姐~”

陸家的小姐,靜嫺師太的閨名就叫陸雨竹。時至今日,會這樣稱喚她的恐怕只有一人。

“芙蓉,你把臉擡起來。”我將錯就錯,沉聲命令她。後者驚惶地擡起身子,眼睛畏畏縮縮地躲閃我的注視,嘴角囁嚅着,猶自想辯解什麼,卻又彷彿畏懼我冷冷的目光,什麼也沒有說。

果然是她,雖然臉上沾滿了塵灰,身上破爛不堪,全然沒有以往的恃寵成驕的矜持和豪門大奴才特有的自以爲是。可身形和麪部輪廓還保持着原來的模樣,只是黑瘦的厲害。我心中一動,從懷裡掏出那支碧玉珠釵來,放在她眼前一晃,道:“你怎地把清兒的東西到處亂丟?”

“啊,啊,小小姐給我的釵子。她是要我用她換盤纏回鄉下,我卻不願意回去。芙蓉只想着自己要揚眉吐氣,要在小紅面前出一口惡氣,沒有聽小小姐的話。是芙蓉不對啊,小小姐要在尼姑庵裡只要是平平安安的,勝過做什麼公主強。我卻一心想着主榮僕貴,自作主張惹來這麼大的禍端,害死了所有人。芙蓉的不對啊,芙蓉該死,千刀萬剮也不夠啊。”

我心頭氣血翻騰,連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誰?……是誰下得毒手?”

“就是那個不知從哪裡跑來的野丫頭,小姐,芙蓉當初就勸你不要收留來歷不明的人在家裡,那商家是犯謀逆罪的不赦着急徒,你念及故情,她卻不擇手段地向上爬……”

“你有見到嘉洛本人?”我陰沉着臉,一步步地逼問,“你究竟是跟誰告的密,又是帶誰到這裡來的?說!”

“啊!——小姐。”瘋瘋癲癲的老太婆撲通一聲又跪到了地上,磕頭如倒蒜,“咿呀呀,小姐,芙蓉鬼迷心竅,想去告御狀。在京城裡攔了皇家的轎子,差點沒有被亂棒打死。後來,轎子裡走出來一個生得極齊整威嚴的人,旁邊的人都對他恭敬的很。他把我帶到一個極遠極深的地方,聽我說完了這件事,信誓旦旦地要爲我做主。可是我怎麼就沒想到,他是在騙我給他們帶路呢!我的小小姐喲,芙蓉對不起你,到了閻羅王面前,我一定會被下油鍋煎,一定會被下油鍋煎。……”

下油鍋煎,何必要等到死了以後?!

“那個人生的什麼模樣?多大年紀?”皇家的轎子,芙蓉也算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奴才,這點還不至於認錯。

“極俊美,比那畫上的二郎神還威嚴,二十多歲的年紀。”

二十多歲,那就不可能是三皇子,我的心些許有了絲安慰。但這安慰就好象暫且作爲颱風的風眼的地點,轉瞬被暴怒的風暴所吞噬。

“他的手下人是怎麼稱呼他的,或者他有什麼特徵性的標誌沒有?”我悲憤至極反而心平氣和下來,一步步地誘問,“芙蓉你仔細想想,小姐一定不會叫他安生活在這世上。”

“咿呀呀,小姐你可萬萬不能,他們好生厲害了得的,連牛鼻子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咿呀呀,我的小姐,芙蓉還是給你多燒點紙錢,等他們也下了地府,叫閻羅王去判他們的罪吧。”白髮老嫗的臉上露出極驚恐的表情,連連搖頭,身子顫抖不已。

“你怕他們?難道就不怕我?”我的眼神忽而陰狠冷酷,緩慢而堅定地逼向他,笑容溫暖明媚,“你別忘了,我可是鬼。”

“咿呀呀,我的小姐,你不要再嚇芙蓉了,芙蓉知道錯了。芙蓉知道沒有臉面偷生下去,可芙蓉更加沒有臉面下去面對你啊!芙蓉一輩子伺候你,無兒無女,水家敗落後,以前收的那些乾兒子乾女兒又怎麼會理會我呢。芙蓉要是死了,連個給收殮的人也沒有,沒有兒女燒香祭祀,芙蓉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要是閻王爺發了狠,連陰曹地府都不收我,芙蓉就要當一輩子的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小姐,你就可憐可憐芙蓉,看在芙蓉伺候了你一輩子的份上,放過芙蓉吧,芙蓉一定給你燒好多好多的紙錢……”老嫗一把鼻涕一把淚,死魚般的眼睛畏縮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試探。

我心頭一陣厭煩,夾雜着想一腳把她踢的老遠的慾望。水夫人一生精明睿智,卻有這樣平庸的貼身丫鬟,也許太聰明的人不希望自己的身邊有太多的聰明人。

我不耐煩起來,一個勁步走到她面前,聲色俱厲:“你說還是不說?!否則我先拿你下油鍋煎。”

“哎呀,小姐,是那個壞女人使得鬼主意,不是芙蓉的過錯。是那個壞女人的錯,不是芙蓉的不對。”

“你別以爲你裝瘋賣傻,我就會饒過你,你要是再敢包庇那些壞人休怪我不顧念主僕的情分。”我只恨自己手裡沒有把劍什麼的,否則抵在她脖子上,逼問的效果會更佳;她身上太髒了,我沒有勇氣去揪着她的衣領問話。

“好好好,小姐我說我說,芙蓉什麼都不敢瞞你。他的身形很高大,穿着黃布的袍子。靴子也是黃色的。……”

沒錯了,果然是他,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也只有一個人可以毫不避諱地使用明黃的顏色。

“你是什麼時候去的京城?”

“春天,春天,我惦記小小姐,來找陸家小姐討主意,想去皇宮看看她,結果卻意外看見小小姐在這裡。我原先還以爲那個女人是挺身而出,仗義替小姐進的宮,誰知道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測地向上爬,巴結了皇族,一心向上爬。居然要搶小小姐的好命,我早就說了,我家小小姐是公主命,你還呵斥我是胡說,要不是那個女人費盡心機,公主可不就是我們家小小姐呢。”老婆子兀自絮絮叨叨,死魚般的眼睛裡閃爍着怨毒的光芒。

春天?出事是時候是不是四月間?”我咬着下脣,做最後的確認。去年的四月,正是皇太子殿下小心翼翼與丞相千金聯姻的關鍵時候。半路殺出的私生子事件足以讓那時情勢已經極爲不利的楚天昊功虧一簣,而沒了丞相老丈人的支持,與皇位失之交臂幾乎可以成爲必然。

“是的。”她突然向上竄起,撲到我身上,狠狠地捏我的喉嚨,我猝不及防,被她撲倒在地,後腦勺重重地砸到了旁邊的枯草上,饒是枯草綿軟,我仍不免被摔的眼冒金星,巨大的痛意從尾椎骨向上蔓延,波及整個中樞神經,刺激的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27.自在飛花94.白貴妃88.留白72.棋子15.若只如初見101.告白74.江南92.記得綠蘿裙101.告白139.蝗1.未知來電24.蓬萊舊事132.阿奇92.記得綠蘿裙52.太子74.江南44.小王子99.囚籠41.小巫見大巫125.番外:楚天裔99.囚籠76.物是人非事事休89.你我之間52.太子68.孕事15.若只如初見89.你我之間46.皇上駕到64.遠和近77.殊途130.遇見4.不如歸去123.骨笛69.沒了127.我寄愁心與明月140.絕地反擊57.生存還是死亡73.哥哥27.自在飛花7.冷月光56.如煙121.秋風67.中毒119.斷44.小王子104.血21.向左走向右走123.骨笛31.鬢白紅顏末136.寶寶保衛戰127.我寄愁心與明月60.千里清光又依舊127.我寄愁心與明月31.鬢白紅顏末76.物是人非事事休104.血132.阿奇11.所謂高僧6.何處爲家60.千里清光又依舊74.江南115.孩子108.卒65.王府裡的女人121.秋風13.救贖112.文風10.禮物120.番外:藍洛兒48.水果刨冰與烤雞翅9.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139.蝗84.我的刀42.死裡逃生19.決裂89.你我之間125.番外:楚天裔1.未知來電136.寶寶保衛戰59.小公主76.物是人非事事休64.遠和近75.江南144.哥哥79.涉險103.生存艱難137.故人與舊事114.水家大少16.觴52.太子103.生存艱難58.打回原形56.如煙137.故人與舊事145.番外:雪影6.何處爲家104.血83.欲走40.轉彎
27.自在飛花94.白貴妃88.留白72.棋子15.若只如初見101.告白74.江南92.記得綠蘿裙101.告白139.蝗1.未知來電24.蓬萊舊事132.阿奇92.記得綠蘿裙52.太子74.江南44.小王子99.囚籠41.小巫見大巫125.番外:楚天裔99.囚籠76.物是人非事事休89.你我之間52.太子68.孕事15.若只如初見89.你我之間46.皇上駕到64.遠和近77.殊途130.遇見4.不如歸去123.骨笛69.沒了127.我寄愁心與明月140.絕地反擊57.生存還是死亡73.哥哥27.自在飛花7.冷月光56.如煙121.秋風67.中毒119.斷44.小王子104.血21.向左走向右走123.骨笛31.鬢白紅顏末136.寶寶保衛戰127.我寄愁心與明月60.千里清光又依舊127.我寄愁心與明月31.鬢白紅顏末76.物是人非事事休104.血132.阿奇11.所謂高僧6.何處爲家60.千里清光又依舊74.江南115.孩子108.卒65.王府裡的女人121.秋風13.救贖112.文風10.禮物120.番外:藍洛兒48.水果刨冰與烤雞翅9.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139.蝗84.我的刀42.死裡逃生19.決裂89.你我之間125.番外:楚天裔1.未知來電136.寶寶保衛戰59.小公主76.物是人非事事休64.遠和近75.江南144.哥哥79.涉險103.生存艱難137.故人與舊事114.水家大少16.觴52.太子103.生存艱難58.打回原形56.如煙137.故人與舊事145.番外:雪影6.何處爲家104.血83.欲走40.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