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臨街窗邊的方桌上，客人喝完茶正好起身結賬走了。
時機很巧，來的正好，我眼神一瞥瞧見了，便帶着元寶走了過去。
待茶樓的小夥計收拾一下，我跟元寶就各自坐了的方桌的一邊。
從我們倆坐的位置往下看過去，是肅州西城最熱鬧的一條街道。
大街上經過的行人，街頭髮生的事情，都能盡收眼底。
這家茶樓就像元寶跟我說起的時候給我的印象一樣，生意興隆。
我跟他坐下來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隔壁桌有客人離開，立即就有新來的客人補了進來。
生意好成這樣，一大半的原因都在於茶樓所處的位置的關係。
小夥計問詢之下，我點了一壺據稱是他們家最貴最好的茶水，外帶幾樣茶點。
小夥計聽到我點他們家最貴的茶水，壓低了聲音表情頗爲神秘的道：“公子，您真有眼光，這是咱們茶樓內最好的茶。”
“每日裡能供應的都不多，有時候客人來，花錢還點不到這種茶葉呢！”
小夥計看着我道：“您還是正好逢到合適的季節來，咱們這裡纔有這種茶。”
我聽得一頭霧水，怎麼小夥計話說得有點玄乎？
我跟元寶對視了一眼，小夥計接着道：“公子，咱們這裡最好的茶是跟城東宇文家有關聯的。”
“您可能不曉得，他們家在北琅山有一片茶園。”小夥計停頓了一下，接續道，“那邊出產的茶葉很少有人能喝到。”
“物以稀爲貴。咱們這裡的掌櫃的是跟宇文家的人認識的，所以才......”
小夥計嘮叨了幾句，終於從我們這一桌走開了。
等他走了，我問元寶：“真像他說的一樣麼？”
元寶連忙道：“公子，您別聽他瞎扯，宇文家幾時做過茶樓的生意了？”
“都是他胡說的，還偷偷打了宇文家的名號。”
我斟酌了一番。詢問道：“會不會是茶園的管理有漏洞，所以會有茶葉流到市面上，或者是你們家宅院內主管這塊的管事的確跟茶樓的老闆認識呢？“
小夥計說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元寶否認道：”絕對不會。要是會有這樣的事情，管事老早被撤職了，三少爺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容忍這種人呢？“
”咱們宅院裡的管事沒那麼大的膽子，他們不敢的。“
”您要相信小的說的話。茶樓的夥計都是胡說的。保證！“
元寶語氣斬釘截鐵地道。
”其實咱們多說無益，等茶水上來品一下就曉得了。“我笑着對元寶道，”味道騙不了人。“
”是，您說的沒錯，”元寶附和我道，“等下就知道了。“
元寶瞧見小夥計走開之後，看向我目光中帶着疑惑的問：“公子，您讓阿來去買東西。是特意支開他的？”
先前我開口的時候，元寶就在一旁眼神帶着疑問。當時忍住了不說。
被茶樓的夥計一打岔，他能熬到現在問，也算不容易了！
“爲什麼這麼問？”
我看向元寶挑了挑眉，隨後語調平靜地接過話茬兒道。
元寶抓抓腦袋，望向我笑了笑道：“小的不確定，只是那麼猜測的，否則您怎麼不讓小的去買？”
“元寶，你是想說，你比阿來更熟悉這條街附近的店鋪？”我問元寶道。
“沒錯啊，的確更熟悉些，“元寶抓抓頭，順理成章的回答我道，”公子，特別是書局那邊，小的曾經陪着三少爺去過的。”
其實，宇文家在肅州這邊的宅子裡，他每一次來都會帶底下的管事一起，所以跟他外出最多的應該是那位福管事。
至於元寶......大約是偶然間有機會跟着少年一起出門的。
不過，次數雖然少，但因爲元寶跟阿黛常年都住在這裡，對肅州的熟悉程度肯定遠遠超過我這個偶然間經過肅州的異鄉人。
至於護衛阿來，比起靈活的元寶，在這些方面肯定優勢要弱一些。
這些人的心思各異，但是我能看得出來，在宇文家做事的底下人，肯定覺得被委派任務比空閒着更得器重。
元寶肯定是同樣的想法。
就像阿黛，她也是一樣的。
阿黛在大廚房做事原本就挺忙了，但是清音閣我請她幫忙小廚房的事情，包括幫我確認食材之類的雜務，她答應的可痛快了。
“元寶，阿來坐在茶館裡，他一定覺得沒勁，我看着都難受，“我跟元寶解釋，算是解開他心中疑問，說明一下理由，”上回我就看出來了，這一次來的時候我想好了，何妨讓他去找找呢。“
”阿來就算多花點時間，咱們也等得及的。”
我說完，視線再一次移到窗外，留心街上走過的人。
元寶腦袋往窗口探了探，看向街頭道：“公子，肅州城這幾日，好像人更多了些。”
“公子，您發現沒有，“元寶頓了頓，接續道，”咱們前一次出門的時候，肅州城那家老字號的店裡......”
他打住話題，因爲從我們坐的位置望出去，茶樓相鄰的街道上剛好有幾位打扮搶眼的人經過，我們一路看着他們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元寶收回目光想了想，看着我道：“店裡不光有肅州本地的人，連異族人都有不少。”
“元寶，你說那些人當中，會不會有異族過來肅州城刺探的人呢？”我心神一動，語氣卻是挺隨意的問了一句。
元寶提起的事情我肯定想到過了，特別是這會兒應景的很。剛剛聊起，底下就有異族的人經過。
無巧不成書啊。
我跟少年在山道上的經歷我印象深刻，總覺得可能在王師前行的道路上。還有機關伏兵等着他們。
“關於這一點......很難說的，公子，”元寶皺眉想了想，垂下腦袋道，“肅州城裡現在沒有新的動向。“
”您也知道的，王師說是要去北地，經過咱們這裡。“元寶眨了眨眼，結結巴巴地問道，”可是......可是到今日都沒聽到王師的確切消息。”
“最近這段時間。肅州城裡風平浪靜的，“元寶垂下腦袋思慮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着我語氣詫異地道，”公子，好像......都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元寶斟酌之後。補充了一句道：“唯一有點奇怪的。也就是肅州城裡那幾位被官府請走的大夫了。”
”今早您在三少爺書房畫畫的時候，小的在院中經過，還聽到底下人在議論，這件事的確有些奇怪。“
元寶跟我目光對上，看着我道。
“元寶，上回北地開戰，局勢一度緊張，那會兒肅州城裡有同樣的情形麼？”我思索之後問他。
北地戰事中間有過停滯。他們在肅州城的人，前方因爲距離不算遠。消息都會傳到城裡的。
趁此機會我詢問一下元寶，挺合適的。
“公子，您問什麼？是指大夫被官府的人請走的事情？”元寶遲疑了一下，仔細想了想之後，表情慎重的回答我道，“沒有！小的沒有聽說過，這一次是例外。”
“既然是這樣，很可能會跟王師有點關聯。”
一瞬間我心思飄遠，隔了小會兒才收回思緒看向元寶接話道。
“公子，您確定？”元寶正色問我道。
“當然不確定，我也是猜測的。“
我語氣淡定地道：”主要是沒有人脈，你知道的啊。“
”不過，你們家三少爺不是去打聽消息了，還是他本人親自去的，”我伸手在桌面上，用指關節叩了叩桌子，盯着元寶笑道，“我想等他回來總能打聽到的。”
我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我相信他的能力遠遠超過福管事，三少爺出手了，能相提並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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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少年這會兒不在肅州東宅，那位花家小姐的傷情不算危險也不至於致命。
我是特意離開了暫且避一避，以免傲嬌少年不在，待會兒宅院內又起了什麼幺蛾子。
“我帶你們出來，也是想躲清靜。”我收斂了笑容低聲道。
這一點，我無需瞞着元寶，坦白說出來沒有關係的。
我倒是寧願傲嬌少年在，可以少些麻煩！
因爲宅院內有當家做主的人，而不是像我們離開的時候那樣，管事頂在前頭，花家的人又不好相與的。
“公子，您是擔心他們又找您去看診麼？”
元寶反應很快，一下子想到了這個原因，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
“我不懼怕宅院內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但是我會覺得繁瑣，“我對着元寶語氣和緩地道，”因爲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宅院裡的彎彎繞繞，我不過暫居，不想參與其中。”
我想了想，看向元寶微微一笑道：“幸好我只是你們宇文家的客人，不是我自己的家，否則要怎麼躲避呢！”
“元寶，我應該很快就要北上的，”我換了個話題問，“到時候我走了，你是去哪邊繼續當差的？”
我朝窗外看了一眼，對着元寶問：“阿黛是一直都在大廚房的，那你呢？”
“公子，”元寶低聲道，“還能是什麼，就在宅院內打打雜，其實三少爺不在肅州的時候事情倒也沒那麼多的。”
“城東宅院加起來底下人手多不多？”我問元寶。
“不算多，跟附近城東一帶的人家沒法比，“元寶語氣認真地道，”主要是咱們三少爺常年都在西蘭南，不在這裡的緣故，用不着那麼多人。”
他話說的很誠懇，沒有一點掩飾的意思。
“嗯，”我應答了一聲，腦中轉過一個念頭。
那位花家小姐若是被宇文家長輩敲定了嫁給傲嬌少年，是要跟着他去南邊兒的。
從肅州到西蘭南，算是遠嫁了。
元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看我沉默着不說話，還以爲我記掛着連續幾日都沒能在肅州城中找到師兄的事情。
“公子，小的讓阿黛也幫忙打聽了，城東一帶置下宅子主人家常年不在的那些大戶。”
我視線掠過元寶的臉，他還挺上心的，關於這件事！
“估摸着大約兩三天能打聽周全，“元寶頓了頓，看着我小聲地道，”公子，您不要着急，總歸來得及在您離開肅州前有答案的。”
“再說，您師兄既然跟您約好了在肅州城相見的，“元寶語氣一轉道，”不光是您在找他，他也一定想盡辦法在找您呢。”
元寶努力思考着，瞧他的樣子好像是想多說些勸慰我的話。
我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清楚他的表情，脣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道：“元寶，我不是爲這事煩心，我在想別的事。”
“找我師兄的事情，我完全碰運氣了。”
”公子，花家那位小姐的事情，您別往心裡去。“
元寶看向我道：”雖然是長輩看重的，但是公子一直都不太搭理她的。“
”這倒是不一定，沒準你們三少爺心裡想的不是那樣的，你們都誤解了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元寶搖搖頭道。
”元寶，這事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知道太多關於他們的事情，元寶，福管事早上讓人來找我，你先碰到那個人的，我不太好推拒啊。“
”小的明白，公子您放心，三少爺既然回來了，凡事都有他在。“
兩個人對話間，我點的茶水跟點心先後上來了。
”這就是你們這裡最好的茶水？“我問茶樓的小夥計。
他立刻點頭道：”是，公子。“
小夥計走開，元寶先替我倒了一杯茶，他看着杯中的茶水，無奈地道：”小的早告訴過您了，不信您品一品啊。“
我同樣低頭望去，頓時笑道：”西貝貨，假冒的。“
”哎，還打着宇文家的名號呢。“
元寶語氣感慨的道：”宇文家的茶園怎麼可能跟肅州城內的茶樓相關聯呢。“
”試試茶點，看上去還不錯。“
我將桌面上的碟子推到元寶的面前。
我跟元寶隨意喝了點茶水，轉過頭，視線一直盯着茶樓相鄰的那條街。
不多時，瞧見護衛阿來的身影從街角拐了過來，往茶樓的方向快步走過來，瞧見他手中，還提着一個布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