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如夢。
我察覺飄蕩在一片虛無的空間。
想要竭力抓住些什麼,卻連動一動身體都是奢侈。
這是什麼節奏?
我驚恐的意識到狀況不對。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空,整個人就浮蕩在其中。
意識陷入昏迷前,我留下的最後一絲意念是,這是不是在夢裡?
......額頭刺痛,一陣接着一陣,將我生生的痛醒了。
“小姐!”纔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是躺在一張牀上,身邊有個人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嘶了一口氣,待看清楚牀邊人做丫鬟裝扮時,頓時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
我努力想記起發生了什麼事,可此刻大腦中居然是一片空白。
“小姐!”牀邊丫鬟打扮的那個女孩搖動我的胳膊,流下了兩行眼淚。
“你是?”我開口說話,聲音聽上去頗覺虛弱無力。
“奴婢是翠兒啊。”丫鬟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小姐,三日前您掉進池塘了,腦袋上磕破了好大的一個口子。
三日?池塘?爲何我偏偏想不起來,我搖了搖腦袋,卻引得額頭的疼痛更加厲害,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丫鬟眼含淚光,神情迷茫的看着我,我忍過那一陣痛,喘了口氣道:“我是誰?”
“完了完了,這是大夫說的最糟糕的一種情況,莫名其妙的掉進池塘就夠奇怪了。現在居然都想不起了,這可怎麼辦纔好啊。”
丫鬟站起身子,急得整個人在屋子裡團團轉。
突然間,她靈機一動,眼神亮了亮,從頭上取下一根翠綠色的簪子,遞到我跟前道:“小姐,這是您掉進池塘的前幾天賞給我的。上面的珠花還是您自個兒動手做的呢。”
我接過簪子,她說的沒錯,翠綠色的簪子上,鑲嵌的珠花明顯不是市售的,因爲看起來沒那麼精緻。
我努力想撐起身子,那個叫翠兒的小丫鬟連忙上前將我扶起,在身後塞了一個軟墊子。
我靠在牀頭。集中精神看着手上握着的那一支簪子。
翠兒滿懷希望地道:“小姐,您好好想想,這可是您做成的第一件首飾啊,當時一高興就賞給了奴婢,您還說,下次再做個更好的。”
手工?我有做手工的愛好麼?
抓不住重點,我握住簪子閉上眼睛開始回想。想從空白的記憶中找出些什麼來。
翠兒的做法當然是對的,要讓一個人恢復記憶,沒有比拿出她親手做的東西更合適的了。
或者,還有人,親近的人。
比如......心上人!
驟然想到這個念頭,我胸口一陣疼痛,我似乎忘記了最重要的事,難道,我的確有一個心上人不成?
......慶元十七年,大冶城外。一輛馬車正順着山道行進。
我坐在車中,身邊的翠兒替我撩開了車窗簾子的縫隙,好讓裡頭的空氣更新鮮一些。
”小姐,“她見到我的傷已經大好,心情如同明媚的朝陽般開朗喜悅。
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我知道她是葉家最在意我的人之一。
因爲翠兒,是我幼年時候路過城外的難民地救來收容的孤女,那一年大冶旱災。田地幾乎顆粒無收。
城外餓殍遍野,翠兒能撿回這一條命,完全是託了我的福。
我記不清前世,又不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只能夠過一天算一天。
我現在是大冶城中富商葉慎之的獨女,年方十三歲的葉菱。
知悉自個兒的名字的時候,我念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這名字仿似在哪兒聽到過。
好在雖然記憶是空白,但接受起來也沒有太過艱難的複雜過程。
我的運氣很好,葉宅的每一個人都對我不錯。
這一趟上山,是去大冶城外景色秀麗的青蓮山庵堂小住些日子,聽說那裡環境清幽,很合我的心意。
我的母親幾天前就已經出發來了山上,我跟翠兒落後是因爲出診的大夫建議要再休養幾日。
樹林寂靜,偶爾有清風吹動樹葉發出的輕響,從窗簾子的縫隙裡透進來微微拂過我的臉,不遠處能聽到泉水的聲音。
雖是記憶中第一趟來到這裡,我的心情也跟翠兒一樣好。
山間的道理不比平地,車伕放慢了車速,我們的馬車沿着林間的山道緩緩向上行駛。
翠兒替我在身上加蓋了快大毯子,生怕我着涼。
我閉上雙眼,打算趁着這一程上山的路暫且養養神。
這些天我一直在糾結的是被我忘卻的那一段記憶,儘管翠兒把她跟我相處的點點滴滴都盡數跟我描述了一遍。
她的記憶力真是驚人,還說到了很多我小時候跟她相處的事情。
比如七歲生日的時候,是翠兒來到葉府當我丫鬟的第一年,那一年翠兒送給我的禮物,便是一塊初學繡花,繡得歪歪扭扭的帕子。
她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呈現在我的面前,希望我能記起那些發生過的事情。
還比如,我十一歲的時候,就是前年,父親曾經託南下做生意的伯父替我帶回一套兗州產的文房四寶,可是我偏偏看上了表哥的一個手工泥人,那泥人捏製的十分精巧,我便執意跟他交換了。
一套價值不菲的文房四寶換了一個手工泥人,爲這點事,孃親都取笑我。
那個小泥人,我放在書桌上,日日都能見到。
一樁樁一件件,這一個多月來,翠兒努力在做的除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便是竭力想喚醒我的記憶。
我每每想得頭痛,只能作罷,既然上天不經意間奪去了這一段記憶,那麼可能恢復的時機亦會挑選在一個不經意間。
我始終這樣安慰自己。
......一絲睏意襲上來,眼看着我要睡着了,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我驟然睜開眼睛,凝神細聽,身邊的翠兒也察覺到了。緊張的握住了我的手。
遠遠的,有疾馳的馬蹄聲傳來......
”翠兒,讓車伕停下來。“我大聲道。
馬車的車輪嘎然而止,停在了一棵諾大的松樹下。
馬蹄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被揪住了,冥冥中有個預感,將會發生些什麼。
不顧翠兒的制止。我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停在了松樹下。
翠兒擔心的道:”小姐,不要趕緊上山麼?“
來到這兒的一個多月,除去了解我現在的身份,也對大冶城做了個詳盡的瞭解。
自那一年的大旱之後,朝廷派了陳王治理這一方土地,這些年來。大冶城百姓安居樂業,這條路又是去往山上庵堂的路,我實在不認爲會有賊子大白天來襲擊我們的馬車。
聽那個急促的馬蹄聲,倒像是有人遇上了緊急的情況需要幫助。
沒過多久,便有一人一騎旋風般行至我們跟前。
馬上人勒緊繮繩,看清松樹下的我跟翠兒,剎那間停在了我們的面前。
”這位姑娘,“馬上人一襲黑衣,我看清他面容,沒等回答。身邊的翠兒已經尖叫起來。
那人臉上,身上,俱是鮮血淋淋,好在穿了黑衣,纔將那恐怖的景象略微減少了幾分。
可是他露出外面的一張臉,亦是交錯着好幾道血印子,那傷口雖有部分已經結痂,可乍然之下見到這樣的一個人。依舊是讓人驚恐的。
他望着我的雙眼卻飽含着一股凜然之氣,我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是否遇上了山賊?!“
他突然動了動嘴角,緊接着被臉上傷疤牽動,又抽痛的止住了笑容。低沉道:”普天之下,豈有區區山賊能奈何得了我。“
”姑娘,現在情況緊急,後有追兵,我想託付你一件事。“
說罷,他將裹在身上那一件大氅敞開,翠兒再一次驚叫起來。
先前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馬上其實坐的是兩個人,只不過那個人一直被他緊緊包裹住了,護在身前,因而遠遠看過去,都錯覺是一個人。
”我家......少主原本需要到鄰國去,現在他收了傷,我需要引開追兵,事出緊急,別無他法,若是你願意的話,能不能請你暫時收留一下。“
”後面的追兵人數衆多,我需要引開他們,另走一條道。“
”你憑什麼信我能答應你?“我仰頭看着他。
”直覺。“他說完,便掃了一眼我們身後的那一輛馬車,接着身姿瀟灑的從馬上下來,隨即解下大氅轉身將那位昏迷的少年裹住抱了下來。
他明亮的眼睛直視着我。
幾秒鐘之後,我點了點頭道:”我們走的路是去山上的,山上有座庵堂,名青蓮庵。“
翠兒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的緊緊攥住了衣角。
我安撫她道:“沒事。”
黑衣人將少年抱進了我們的馬車上,馬車很大,尚且能容下一人躺着,我跟翠兒有勉強坐的地方。
他臨走之前道:“姑娘,我引開追兵,五日後,上山來接我家少主,請務必替我照顧好他,日後必有重謝。”
他從馬上解下一個布袋,遞到了我手中:“身上所帶不多,暫且只有這些,等以後會加倍酬謝。”
我示意翠兒接下了包裹,目送那個黑衣人遠去。
上了馬車,我壓下滿心疑問的翠兒,先去查看那位少主的情形。
一揭開大氅,不單單是翠兒,連我都驚呆了......
(ps:聚餐耽誤了上傳,需要着筆寫幾場短篇的輪迴,取名無能,讓翠兒出場打個醬油,輪迴各場景的貼身丫鬟都讓她擔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