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接到江婷的電話時正在和肖雅吃中餐。肖雅對上海的美食情有獨鍾,最近她又迷上了重慶火鍋,嘴巴辣成了香腸,還不忘讚揚上海的飲食文化真是兼容幷包。我說聽名字都知道了這是重慶style,和上海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肖雅說既然店開在上海,那就是上海的,我說你怕是對上海有什麼誤解吧。
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我對上海的食物沒有什麼好感,也許和從小就清清淡淡的長大有關,我越來越吃不慣這些別人口中的珍饈,反而是對辛辣食物有迷之好感。
以前F4裡,只有婁子會和我一起去擼串吃火鍋,白起吃不得半點辣,煤球就喜歡東北菜系,一年365天裡有一半的時間都和各種餡的餃子糾纏不清。
對於江婷約我見面這件事情上面,我本能是拒絕的。我對她的印象差極了,雖然何大河與佔小滿在一起這件事情上我也不太高興,但本質上我立場還是保持中立。人有的時候要學會放手,我就是這麼想的,太過於糾結對誰都沒有好處,佔小滿從來都不會因爲我的悲傷而改變自己的心意,更何況已經從嚴氏辭職了的何大河。
對於他們二人,我既不嫉妒也不祝福,順其自然最好。
晚上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北里喝悶酒,自從那個嗜酒如命的佔小滿消失後,我變成了這裡的孤魂野鬼,每次坐到這個熟悉的位置上,彷彿在燈火闌珊裡總是會浮現出她放下酒杯向我走來的場景。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場景。那天我和F4在北里喝嗨了,我是無意間在人羣中掃到佔小滿的身影,她穿着暗紅色的吊帶連衣裙,鬼魅般的坐在不遠處。我們這桌的人在庸脂俗粉中喧鬧,而我卻成了最安靜的偷窺者。某個瞬間我與她四目相對,她竟沒有躲避我的目光,而選擇了盯着我看。在這短暫的目光交鋒中我落了下風,而她卻拉了一張椅子拖着走到我們的桌前,我印象深刻,她就在婁子的旁邊生生的擠出一條縫隙來坐下。
“好看嗎?”這是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呵呵。”這是我有史以來最尷尬的笑容,也是我第一次不知道要在一個女人面前說點什麼。
再後來在婁子的圓場下,大家相識到最後的成爲了朋友,再到後面翻來覆去的情感糾葛,這一切就像手中這杯苦澀的酒,難喝卻易醉。我想,我的青春完了,我曾經心動的感覺已經被更深的孤獨佔據;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再在這裡喝酒了,我以後的生活裡將不會再有佔小滿這個人。
我剛準備打心底裡發一個天打雷劈的毒誓,大概就是關於佔小滿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的這種悲壯篇章。然後還沒等我內心獨白開場,江婷的電話又到了。
“你煩不煩!我們有什麼可聊的嗎?”
“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不幫!”
“你就幫我勸勸何大河吧……”江婷在電話那頭毫無徵兆的哭了起來。
“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掛了。”我覺得江婷簡直是個瘋子,都到了這地步,還在想着讓我去幫她勸何大河,就算我樂意,人家何大河還不樂意呢。
“你要不肯幫我,我就去死。”江婷在電話裡威脅我。
“那你趕緊去死。”
江婷在電話那頭陰陽怪氣的笑了一會,然後就說出了讓我毛骨悚然的話。她說自己如果選擇輕生當然不會這麼白白的走,她會拉着佔小滿一起的。這種話我開始是不相信的,現在社會如此和諧,大街上拌嘴打架的都鮮有,更別說殺人越貨的勾當。其實江婷的行爲我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女人付出的越多,絕望的程度自然是幾何倍數。
江婷跟我說了她的計劃,明天早上九點何大河會去宏創做交接,佔小滿肯定也會一同前往,她就會趁此機會動手!這是最讓人糟心的計劃,糟心就糟心在她要麼別告訴我,自己過去把人利落的給殺了,然後被公安機關抓獲判刑,上《今日說法》欄目。既然她選擇了告訴我,也不跟我說點乾貨,就說個大綱,什麼時間地點人物,沒有事件,也沒有手段。這到底是手刃還是開車懟全憑她自由發揮,這就讓人防不勝防了。
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是她拿來嚇唬嚇唬我的,也有可能就是這女人已經瘋了,自己說的胡話。胡說和真做往往就是一念之差,一切皆有可能,我尋思半天,決定先給史健打一個電話。
史健聽了我的闡述,告訴我說,不排除江婷有報復的心理。他說上一次見江婷的時候情緒就十分不穩定,經常說出輕生與復仇這樣的詞彙,這是一種情感崩潰的表現,所以他的建議是爲了安全起見還是通知下佔小滿、何大河二人,明天就別出門了。
“這種事情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的咯?人家憋着大招要滅了你,你總不能在家裡呆一輩子吧,真要你的命,往你外賣裡投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
“從犯罪心理上來說……”
我掐了線,我不想在史健這裡浪費時間,有聽他跟我分析心理的功夫,我不如給佔小滿去個電話,通知他們多留意豈不實在?
佔小滿接了我的電話,也聽了我的闡述,說會重視這個事情,並且還會與何大河商量,讓我放心。
於是,我很不放心,對江婷的認知定位,她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女人,我主要是不放心她。
代駕駛師傅把我開到半路的時候,史健又來了個電話,告訴我事態嚴重了。他說他剛給江婷去了個電話,她的情緒十分激動,這是個極度危險的信號。
“我靠,這麼嚇人的嗎,我也是服了這個娘們了。”
“現在辦法倒是有一個,只不過可能會有一些副作用。”
“有屁就放!”我很焦急。
史健的辦法就是讓我現在去找佔小滿,不管用什麼方法,連夜把她帶走。至於具體帶多遠,只需要遠到觸發她那倒黴的愛情距離症就夠了。我說不行,人家好不容易纔開始,我這一帶一路,等於就是把這段剛開始的感情給徹底毀了。史健讓我自己想清楚,現在江婷的精神狀態這樣,她會不會真的去幹些出格的事情誰都無法保證,如果命都沒了,還談什麼戀愛啊,救人要緊。
我說就算我讓佔小滿忘了與何大河的這份情,她江婷還是無法控制怎麼辦?史健只跟我說了一句話,治療一個人愛情創傷最好的良藥從來都不是朋友的陪伴、家人的寬慰,甚至也不是那該死的時間,而是希望。只要佔小滿忘了何大河,那就等於給了江婷希望!
2.
也許我是看起來傻,也許我是真的愚蠢,我成了江婷手裡的槍!
我信不過江婷,但是我相信了史健,自從他上次幫助佔小滿找回自己後,我就開始把他納入到了自己的這邊陣營裡。我認爲他是中立的,是學術的,是專業的,是不會因爲其他的情感因素而動搖的。但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也是對愛有執念的。
佔小滿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我跟她說初秋夜涼,上車說話。我不是沒有問過她怎麼處理江婷發瘋這件事情,她的答案是自己已與老何商量過了,老何的意思是江婷不至於,無需恐慌。我嘗試的勸了一會,佔小滿半個字都聽不進去,反而說我過於敏感了,她也覺得江婷不會這麼過激。
然後我就踩下了油門!佔小滿從開始的驚慌到後來的哭鬧着求我停車,我都咬着牙不予理睬,我是決絕的,我當時想爲了救她我必須要狠心。又開出了一段路,佔小滿笑了,我從後視鏡看着她的臉,笑的很無奈,寫滿了絕望。
笑容漸漸收住,她從我後座上的紙巾盒裡拿出幾張抽紙,拭去眼淚,表情恢復平靜。
“停車。”她聲音略帶冷淡的說。
我踩了剎車。
“調頭送我回家。”
“回哪兒?”
“回家,我自己的家。”
我視線下滑,看了一眼電子屏幕上的里程數,剛好一公里。原來這就是她的愛情距離,居然是這不長不短的一公里。我沒想過,居然會用這樣一種收場,來測量出她的距離長度,她下車的時候,回頭對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
我有些懵,手足無措的靠在車門上,看着她那銷魂的走姿,上了樓,即便是一件不起眼的寬鬆T恤,在風格迴歸後也能被這個女人穿出性感的味道。
我一時半會還沒能從剛纔發生的一切中緩過神來,估摸着半個小時後,何大河也到了。他看到坐在佔小滿公寓樓下抽菸的我,又擡頭看了一樣樓上亮着燈的閨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走到我旁邊坐下。
我擡頭問他:“你怎麼不上去?”
何大河瑤瑤頭說:“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讓她好好休息吧,她估計也累了。”
我有種想哭的衝動,我問何大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何大河拍了拍我的背,沒有說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