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陽》
文/開心是福嘛
2021.5.25
江城一中校長辦公室,身着灰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正在替人辦理入學手續。
“向烙以後就拜託您們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嘴角帶着一抹得體的微笑,伸出雙手與面前鬢髮半白的老人相握。
“齊先生客氣了,對向烙同學的遭遇我校深表同情,希望向烙同學能早日走出陰影,在我校重新樹立起對生活和學習的信心。”老人老花鏡後的雙眼犀利而慈祥。
“謝謝穆校長,來,向烙。”
一名少年往前站了幾步。
他個子不高,頭髮有點長,正頹靡的趴在主人的小腦袋上,雙手自然垂落在褲縫兩側,十指微微蜷起,能看見拇指甲粉色中夾着月牙白。
“校長好。”
穆校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慈愛道:“節哀順變,好好學習,才能對得起你在天之靈的父母。”
向烙眼眶紅了一瞬,但被他狠狠壓了回去,從喉嚨裡“嗯”了一聲:“謝謝校長,我會的。”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學校還是上課時間,整個校園空蕩蕩的。
某個教室裡傳來高昂的閱讀聲,從操場穿過,飄向更遠的地方。
“要走走嗎?”
向烙搖搖頭。
齊健看着旁邊話不多的少年,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心臟便忍不住一縮。
“你的緊急聯絡人是我,有什麼有事你就打電話給我,瞿總不喜歡麻煩,不必叨擾他。這裡的學習進度比你原來學校的要快很多,教材也不一樣。雖然你想住校,但根據你母親的遺言,很抱歉我們並不能滿足你,瞿總的作息時間表每日我都會發你一份,希望你在家的時候能避開與他碰面。”
一口氣說完,他觀察了一下向烙的臉色,發現並沒有什麼變化,稍微鬆了口氣,想想還是添了一句:“請不要做出讓我爲難的舉動。”
向烙等他徹底說完纔開口:“好的,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他語氣平靜,毫無怨懟,沒有不平與難堪,似乎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哪裡不妥。
齊健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想到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把要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轉而道:“我先送你回瞿宅吧,生活用品都已經讓人置辦好了,你看看還缺點什麼,今天好給你都補全了。”
向烙道:“好的,謝謝齊叔。”
-
M集團總裁辦公室,全景落地窗一塵不染,光滑可鑑。
瞿承宣站在落地窗前,剪裁考究的西裝完美襯托出了他高大的好身材,白色襯衫貼着結實緊緻的肌肉,寬肩窄腰,西褲下的雙腿筆直修長,繃出乾淨利落的線條。
此刻他一手接着電話,一手插進西褲口袋,刀削般的下顎微微揚起,優美的線條一路往下,穿過性感的喉結,引入衣領中。鋒利的眸子直視前方,如海深沉,裡面夾雜着冷漠、嘲諷和可笑。
電話那頭當然人並不能看見他的情緒,還在繼續道:“……二十年前他媽媽救過你母親,人家只求我們能將她孩子撫養至高中畢業,不過一年的時間,耽擱不了你什麼。”
瞿承宣沒應聲。
電話那頭似乎嘆了口氣,轉而問道:“那孩子到家了吧?”
“或許吧。”簡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瞿承宣還沒開口,電話那頭隱隱約約傳來一道女聲:“……我給小向買了款學習機,他現在住家裡嗎?”
男人濃眉瞬間蹙起,語氣有了明顯的變化:“那個女人也在?”
“這是你小媽,不叫那個女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沒放下?”
瞿承宣譏笑道:“睡了閨蜜的男人,閨蜜死後迫不及待的登堂入室,放下?你可真會爲難我。”
“……”電話那頭傳來濃重的呼吸聲,似乎在忍耐什麼,最後咬牙道:“說了多少次,我跟你高姨是在你媽媽去世後纔在一起的,我對你母親問心無愧!”
瞿承宣不想和他糾結這個問題,眉間已經透出股不耐:“沒事就掛了。”
瞿父妥協道:“對那孩子好點,一年以後就不需要你管了,別讓你母親的恩人寒心——”
瞿承宣直接掛斷了電話。
“嗡——”
一條微信跳了出來。
齊健:入學手續已辦妥。[圖片][圖片]
第一張圖是江城一中入學的手續文件。
第二張圖是一個年輕人消瘦的背影,正邁步向前走,寬大的長袖T恤下襬蕩起一個弧度,露出了一小節雪白的腰肢,纖細的像是營養不良,他個子不高,卻挺拔的像個小樹苗。
瞿承宣看完就按熄了手機,面上沒什麼溫度。
二十年前的恩情,蟄伏到今天終於露出了面目。
人與人之間本就沒有純善的交情,每做的一個動作都有它的寓意,是暗處待捕食的潛伏,當獵物出現後便會及時出手,獵物只能乖乖接招,並且報以微笑與被迫的心甘情願。
挾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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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奧迪低調駛入白晶山別墅區,而後在一棟三層別墅前停下,向烙隨齊健下了車,司機纔將車子開進車庫。
向烙揹着一個黑色書包,已經洗的有些褪色,指節緊握着揹包帶,因爲太過用力有些發白。四周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像是森林公園,漂亮的綠化對得起這裡高昂的房價。
齊健輸入大門密碼,歐式小鐵門打開後是一條小道,直通別墅大門,小道兩邊種着向烙叫不出名字的植被,中間點綴着奼紫嫣紅盛開的花,說不出的好看。
進了別墅內,向烙跟着齊健換好拖鞋,內裡面積很大,整體佈置看上去簡約大方,擺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小擺件,但一看就很貴。
向烙知道自己沒什麼見識,從進了屋後只敢悄無聲息的打量,不敢開口惹人笑話。
他跟着齊健上了三樓,來到一間房前。
齊健道:“這裡就是你的房間。”
門打開,房間很大,有帶落地窗的陽臺,牀上鋪着柔軟的毯子,夕陽灑進來很好看。
牀尾有一個很大的書桌,上面擺着一臺電腦,書架上已經放了好幾本書。
向烙仔細看了眼,是高中三年的一些複習資料,還有一些國內外的名著。
“瞿總的臥室和書房都在樓梯另一邊,希望你平時不要去那邊。”
向烙平靜地點點頭,“好的。”
齊健對他的配合很滿意,這個小孩身份特殊,如果他不願意搭理自己,他也無可奈何。
向烙母親二十年前救過瞿總的母親,是瞿家的恩人,不過當年交通不好,兩家很快斷了聯繫。
這件事一直被瞿夫人記在心頭,臨終前千叮萬囑要將恩情還了。瞿家廢了大力氣纔在某個不知名的小縣城找到了人,可惜那時候向烙母親已經是肝癌晚期。
這位母親臨死前將自己的孩子託付於瞿家,只求能幫助他順利讀完高中。
人雖然被接了回來,但瞿老董事長卻撒手不管,將孩子交給了兒子瞿承宣,自己和現任妻子在國外遊山玩水。
齊健心中雖然疑惑,但知道這不是自己該操心的。
他看了眼腕錶:“我帶你去吃個晚飯,瞿總還要兩個小時纔會回來,不用擔心你們會碰着面。”
向烙卻搖搖頭,客氣道:“謝謝,廚房可以用嗎?我自己隨便做點就行,不麻煩您了。”
他的態度禮貌而疏離,齊健將堅持的話吞了回去,點點頭道:“可以,冰箱裡熟食和菜品都有,吃完就早點休息吧,明早我來接你上學。”
“好的,謝謝齊叔。”
齊健看着時刻保持着客套的向烙,十八歲的少年並非不知世事,瞿承宣對他顯而易見的排斥,寄人籬下的無奈,他給自己套了層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