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瞿家,向烙還沒拿準用什麼態度來對待瞿承宣,後者卻已經下了車自顧自進了大門。
他把那句“謝謝”嚥進肚子裡,跟着下了車。
進了玄關,桔子從窩裡跑出來,圍着主人喵喵叫。
瞿承宣正在換鞋子沒有理它,小傢伙便轉移了視線,在向烙跟前舔爪子。
肉墊軟軟的,毛髮也被舔得絲亮光滑。
賣得一手好萌。
向烙蹲下來,輕輕摸它的頭:“餓了嗎?”
“喵。”
向烙把它抱進懷裡逗了一會兒。
見瞿承宣已經換好了鞋子,猶豫了下,試着開口:“瞿總,它餓了。”
瞿承宣背對着他:“嗯。”
桔子身上的毛髮又細又軟,小肚皮還暖呼呼的,向烙想吸。
懷裡突然一空,瞿承宣轉過身,拎着桔子的後頸將它帶回了貓窩。
向烙換好鞋子走進去的時候,瞿承宣正在給它盆裡添牛奶和貓糧。
或許在軟糯的小動物面前人類都會輕易地放下戒心,此刻的瞿承宣看起來並沒有平時那麼可怖。
男人身材高大,西褲勾勒出結實的大腿肌肉,腰身以下蘊含着雄山般的力量,整個人半跪在小貓咪面前猶顯偉岸。
向烙站在遠處羨慕地盯了幾秒,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腿部。
校褲底下沒幾兩肉,空蕩蕩的。
如果現在開始鍛鍊的話,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效果。
兩人都還沒有吃飯,向烙看了眼冰箱,小心問道:“瞿總,我做點飯,一起吃吧?”
瞿承宣說:“不用,家政阿姨馬上就到。”
這就是不和他一起吃的意思了。
向烙點點頭,準備隨便給自己弄點。
他拿了一顆娃娃菜,又拿了兩塊雞蛋麪餅,然後往廚房走去。
瞿承宣站起身,看見他手裡的東西,眉頭微蹙:“你晚上就吃這個?”
向烙“啊”了一聲:“夠吃了。”
“瞿家沒虧待你。”
知道他是誤會了,向烙解釋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麪條做着快。”
瞿承宣擡着眸子看他,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
向烙捏着麪餅不鬆手,然後說:“我餓了。”
今天路上比以前要堵,現在外面天色都黑了。
瞿承宣眉頭沒有鬆開,然後打了個電話,訂了一份中餐。
“瞿家沒有讓人吃泡麪的道理。”他看着向烙手裡的麪條:“放回去。”
向烙想說這不是泡麪。
但看見瞿承宣不滿的表情,還是沒說出來。
他隱約能猜到瞿承宣是在幹什麼。
不願意和他交流,卻還要接他放學,還要管他吃喝。
是因爲他在很認真地在報恩,或者說是交易,不願意留下任何詬病。
有現成的食物,向烙也不委屈自己,說了聲“好的”,把東西放回冰箱。
瞿承宣上樓去換衣服,向烙拎着書包帶,還沒往樓上跨,就聽見門口傳來密碼鎖解開的聲音。
“宣叔。”陌生的少年音,不自覺帶着些雀躍和撒嬌。
江鬱進了屋,卻沒看見想看的人,只有一個比他瘦小的男生站在那。
向烙對上他的視線,道:“瞿總上樓了。”
“這樣。”江鬱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停在向烙身上打量着。
少年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氣質很溫和,尤其那雙眼睛,少見的清澈。
並不像經歷過苦難的孩子。
向烙感覺到不適,側身迴避了他的視線,剛往樓梯走了幾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你是向烙吧?”
對方力氣有些大,抓的有點疼。
向烙躲了一下沒躲過,只能轉身禮貌地點點頭:“是我。”
“我叫江鬱,你可以叫我小鬱。”
向烙猜測他是瞿家某個親戚,聽完也只是朝江鬱點個頭:“你好。”
江鬱抱怨道:“家裡來了客人宣叔都不告訴我,照理說該給你準備一份見面禮的。”
他話語間不自覺帶着親暱:“你現在住在哪個房間?樓梯右手邊嗎?”
“是的。”向烙順着他的話,但到底不熟,說完這兩個字便沒了其他的話。
江鬱卻沒察覺到他的疏離,還在說:“那裡光線很好,可是夏天有點熱,你注意通風呀。”
“在這裡習不習慣?有什麼需要告訴齊助,他會給你準備的。”
江鬱很熱情,但向烙卻感覺有些怪異。
他靜靜聽着,很認真的表情,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神根本沒有聚焦。
耳邊終於清靜,他點點頭,很溫和地應道:“謝謝,我會的。”
少年心思是敏感的,向烙能聽出來江鬱語氣中的防備,可兩人才是第一次見面。
瞿承宣從樓上下來,江鬱眼睛亮了一瞬:“宣叔!”
“嗯。”瞿承宣冷淡地應了聲:“今天你去直播了?”
江鬱心裡一咯噔,察覺出來瞿承宣語氣中的不高興。
他便顧不上向烙了,有些心虛地轉移話題:“今天那兩個十八線好過分,直播的時候一點面子都不給我,明明開個玩笑就可以混過去的……”
瞿承宣打斷他:“你去直播,學校知道嗎?”
江鬱立馬閉上了嘴巴。
“說話。”
江鬱有些委屈:“我不想念書,唸書太苦了。”
瞿承宣似笑非笑:“苦?”
江鬱有些害怕,還是咬牙道:“宣叔,你讓我進娛樂圈吧,上次那個陳導聯繫我了,他手裡有部電視劇要開拍,可以讓我做男一,就是劇組資金有點不夠……”
瞿承宣低着眼看向他:“你逃課了。”
江鬱低聲道:“我又聽不懂。”
瞿承宣眉頭微蹙了一瞬。
江鬱察覺到他的情緒,趕忙道:“我下次不會了……”
此時齊健正好提着外賣進來,瞿承宣對他道:“明天你親自送他去學校,再逃就給他辦理退學手續,送回江家,讓江家自己教。”
齊健:“好的。”
江鬱大驚失色:“我不要!”
瞿承宣沒理他。
齊健把外賣擺在桌子上,向烙去廚房,想了想,還是從消毒櫃裡拿了四個人的碗筷。
“宣叔就是這樣,有點兇。”江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站在向烙旁邊:“讓你看笑話了。”
向烙笑了笑,說:“沒有的事。”
其實這種大人教訓兒子的場面,他的存在有點尷尬。
剛纔那一幕,他多少看出點東西來。
瞿承宣雖然在教育江鬱,卻又沒太管他,語氣雖然嚴厲,卻沒有對不爭氣的後輩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他的脾性或許如此,任何事情在他眼裡都如完成任務一般。
但向烙不能這麼直白,於是委婉道:“瞿總很負責。”
江鬱便笑了:“他很疼我的。”
他不經意透漏出兩人關係中的親暱:“我爸媽去世後,一直都是宣叔在照顧我,他看着我長大的。”
向烙有些驚訝,他和江鬱的身世竟然有些相似。
“所以宣叔捨不得我進娛樂圈,希望我好好學習,做個有才學的人,可惜我不是那塊料。”
江鬱衝他一笑:“你既然來了這裡,就要好好學習呀,宣叔肯定很喜歡你,才讓你住在這裡。”
向烙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
江鬱對他有了危機感,或許是在怪他“鳩佔鵲巢”?
向烙覺得江鬱的敵意有點好笑,來這裡對着他說了一大通,像小朋友搶糖吃一樣。
他把碗筷洗乾淨,然後往外走:“我會好好學習的。”
他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江鬱的這種行爲他很不喜歡,瞿承宣不讓他住瞿家就針對自己,算什麼事。
雖然不會在瞿家久待,他是寄人籬下的客人,但不意味着你欺負我,我就要忍氣吞聲。
江鬱看着向烙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中餐份量不少,三個葷菜兩個素菜,還有一份小吃和一盅湯。
還是鴿子湯。
夠四個男人的量了。
向烙擺好碗筷,江鬱已經坐在了桌子前:“宣叔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點了這麼多菜?”
他揭開湯盅的蓋子:“還有我愛喝的鴿子湯,謝謝宣叔。齊助你別站着,坐下來一起吃。”
齊健禮貌地笑:“謝謝江少爺,我不餓。”
向烙看了眼桌子中間的湯盅,默默拉了最邊上的椅子坐下來。
瞿承宣垂着眼,坐的位置離所有人都遠,然後對齊健道:“再點份夜宵。”
而後又對向烙道:“要吃什麼給齊助說。”
桌子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向烙。
江鬱有些不解:“宣叔?”
向烙從愣神中反應過來:“不用的。”
他想說不夠可以下面,不用那麼費事。
還沒張嘴,卻聽見瞿承宣說:“我不想再下樓的時候還會碰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