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二的學妹, 託朋友帶了紙條給我。”向烙還在說：“上面是她的微信號。”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旁邊男人的臉色沉到什麼地步。
瞿承宣聽他訴說少年時期的煩惱，胸腔處悶地喘不上氣, 好半天, 他纔開口了：“你要和她在一起嗎？”
向烙似乎很疑惑他會這樣說：“可我不認識她呀。”
雙方一點了解都沒有, 怎麼可能會發展成那麼親密的關係。
但在瞿承宣耳朵裡, 這話就成了另一層意思——
如果認識, 那是會的。
他心中一陣陣煩躁，戒掉的煙癮又犯了。
“微信不加？”
向烙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說什麼。”
他確實一點經驗都沒有，說重了怕傷了人家, 說輕了又怕留給對方希望。
讓人十分煩惱。
瞿承宣眉間的燥意越來越深，語氣都重了許多：“總要說的, 這樣吊着人家小姑娘算什麼事, 拒絕本身就是傷人的利劍, 哪有不受傷的。”
他頓了下，然後問：“或許你想試試？”
看他表情不對, 向烙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趕忙道：“沒有，我說了高中不談戀愛的。”
然而這句話並沒有給瞿承宣帶來安慰，“那更是要說清楚。”
向烙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對於拒絕小姑娘這件事, 瞿承宣……好像很急切。
但他只疑惑了一會兒, 只當是不想他談戀愛。
“我知道了。”
瞿承宣心頭微定, 等了一會兒, 卻不見向烙有所動作：“怎麼了？”
向烙扭頭看他, 下意識摸了下校褲褲兜，臉色變得有些惶恐：“我好像……把紙條弄丟了。”
“……”瞿承宣深吸一口氣, 道：“明天當面說吧。”
怕向烙覺得害羞，他嚴肅道：“不能拖。”
向烙：“……”
瞿承宣這絕對是急了吧？
“哦。”
冷靜下來，瞿承宣察覺了到自己的失態，他安撫向烙：“後天週六，帶你去海洋館。”
少年臉色果然瞬間好起來，眼睛裡面像閃着光：“那我明天會努力多做些作業的。”
他是真的很期待。
向烙的模樣太過燦爛，瞿承宣覺得不是他在安撫向烙，而是他被向烙安撫到了。
人們都愛追尋光，怪不得他家小太陽這麼招人喜歡。
然而第二天上完學，向烙都沒有機會和女生當面說清楚。
他說：“太忙啦，上午就進行了兩堂測試，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想起今天在學校過得跟打仗一樣，向烙不禁小聲抱怨：“以往還有午休的，今天中午大家都不休息了，全在悄悄摸摸地複習，紀律小隊抓了我們好幾次。”
“程主任看見都沒說什麼……”
瞿承宣有些想笑，但面孔還是嚴肅的：“紀律小隊也是儘自己職責，無可厚非。”
他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書桌上：“下午呢？”
“下午更別提了，我們和四班一起上了公開課，階梯教室修得好遠，都在東廁往前了，最後回教學樓上課，全都跟百米賽跑似的。”
他慢慢說着在學校發生的事情，絮絮叨叨的，像個囉嗦的小雞崽。
瞿承宣坐在他旁邊，默默傾聽。
很難想象，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聽一個人吐槽生活的瑣碎。
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小雞崽繼續說：“聽說階梯教室是以前的校友捐贈，雖然很感謝他，可也規劃得太遠了些，完全不爲我們這些小短腿考慮。”
校友瞿某人：“……”
就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瞿某人依舊神色不變，還抽空往下看了一眼：“你腿不短。”
向烙雖然個人不高，但身材比例好，就算是校褲，也難以遮掩雙腿的筆直修長。
瞿承宣莫名想起向烙穿他西服的樣子，遮到大腿根部，剛剛好。
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向烙並不知道他的反應，還湊近了些：“那明天還去海洋館嗎？”
“去。”瞿承宣站起身，拉開一些距離：“別熬太晚 ，明天早點出發。”
-
向烙去之前，找小夥伴們要了攻略。
袁聰列了一個單子，哪些地方最值得去，哪些地方可去可不去，先去哪裡後去哪裡，寫得十分詳細。
瞿承宣看見，嗤了一聲。
向烙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其實他隱隱約約早就有感覺，瞿承宣好像很不待見袁聰，明明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爲了讓男人有所改觀，向烙爲自己小夥伴說了很多好話。
“他很負責的，學習努力，成績好，對班上每個人都很照顧，我們如果提什麼要求，都是有求必應。”
“我們班人可喜歡他了。”
瞿承宣睨他一眼：“你也很喜歡他？”
語氣意外的好。
向烙見有戲，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結果男人的臉色更黑了。
向烙：“……”
怎麼還反向衝刺了呢？
真難伺候。
兩人之間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不愉快。
接下來的兩個館，他們中間都隔着一段小小的距離。
向烙走在前面，瞿承宣跟在後面，不緊不慢，沒有靠得很近，也沒有離得很遠。
但經過人流高峰區時，卻會護着他小心不被別人撞到。
向烙：“……”
他向這份溫柔妥協了。
“瞿承宣，人魚表演時間到了，我想去看。”
很平常的語氣，卻帶出一點撒嬌的味道來。
瞿承宣嘆了口氣，心想他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跟着我。”
說完就轉了個道，向烙趕忙跟上去。
週六是客流高峰期，這個點大家全都往人魚館涌去，向烙夾在中間被動往前行走，他跟不上瞿承宣。
然後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是瞿承宣轉了回來。
男人的大手溫熱有力，他抓得很緊，向烙甚至有點疼了。
“別走散了。”
瞿承宣怕把他弄丟了。
被這樣呵護着，向烙只覺得身心都是暖洋洋的。
他沒有拒絕，反而還靠近了些，說：“瞿承宣，你捏痛我了。”
瞿承宣皺眉，鬆懈了力道：“抱歉——”
沒說完的話卡住了。
因爲向烙掙脫了他，但很快，卻又握住了他。
不是手腕，五指從他指縫間穿過，然後扣住。
他們在十指相扣。
向烙衝他一笑：“這樣就不怕散啦。”
瞿承宣喉間發緊。
他看着向烙，看得很仔細，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什麼來。
但最終失敗了。
向烙不是故意的，只是單純的，認爲這是最好的方法而已。
瞿承宣不討厭，他喜歡。
兩人到館內的時候表演已經開始，“美人魚”正在水裡肆意游來游去，周圍還有不少海洋魚類圍着她轉。
親眼看見到底比在視頻裡看到的震撼，向烙眼睛眨也不眨。
“和馮亮拍的有些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沒這麼好看。”
很孩子氣的對話，卻有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
結尾的時候有“美人魚”在玻璃內和觀衆互動，向烙舉着相機想拍照，但他個子矮，夾在人堆裡只能拍到款式不一的頭頂。
向烙喊了一聲：“瞿承宣。”
男人看了過來。
向烙想說你幫我拍吧，但話還沒有出口，身子突然騰空而起——
是瞿承宣把他抱了起來。
一手箍着他的大腿，一手扶着他的腰：“拍。”
向烙人傻了。
大腿的皮膚都有了灼燙感。
但動作是下意識的，在“美人魚”比下END動作的同時，他按下了快門鍵。
“拍到了嗎？”
“拍到了。”
兩個男人這樣的動作十分引人矚目，不少人都側頭過來看他們。
好在瞿承宣及時將他放了下來，向烙覺得還不算丟臉。
“接下來還想看什麼？”瞿承宣問。
向烙感覺有點熱，不知道是館內空調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
他低頭，掩飾般地看攻略：“這個館出去，再往前走就是水母館。”
瞿承宣說：“好。”
他一邊應着，一邊順勢把向烙的手牽起來，就像剛纔一樣。
很自然的動作。
他們又十指相扣了。
現在人羣散去，向烙才猛然驚覺這樣有多曖昧。
他掙扎了一下，瞿承宣側頭過來，有些疑惑：“嗯？”
只是一個音調，向烙就停下了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親暱的原因，心跳地厲害。
瞿承宣真的很護着他。
水母館內陳列着許多玻璃圓柱，各式各樣的水母正在裡面遊着。
向烙忍不住把手貼上去，感嘆：“瞿承宣，它們好漂亮。”
聽見他叫自己名字，瞿承宣忍不住勾着脣。
明明就在身旁，卻也要和他分享。
這是很讓人愉悅的事情。
瞿承宣學着他的動作，把手放在玻璃柱上：“嗯。”
兩人手掌貼得極近，人也貼得極近，向烙甚至能感覺到男人溫熱的胸膛。
他忍不住看過去。
男人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不知道怎麼的，向烙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戴着銀色戒指，握着他的手，或者是撐着下巴輕飄飄看過來。
一定禁慾又好看。
向烙被自己這念頭嚇了一跳，心跳都快了好幾拍。
瞿承宣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怎麼了？臉這麼紅？”
他用手背貼了下向烙的臉，眉頭蹙起：“出這麼多汗，熱了？”
向烙的眼睛卻忍不住看着他的指根。
腦子畫面又浮現出來。
“向烙？”
向烙回神，隨口道：“……是有點熱了。”
然後瞿承宣帶他出去。
水母館後面不遠處是天鵝湖，那裡有休息的椅子。
站在外面，被湖面的涼風一吹，向烙總算清醒了一點。
他想說點什麼來紓解心中的驚慌，背後忽然傳來一聲軟糯的呼喊。
“向烙學長？”
向烙回頭，一愣：“好巧。”
“真的是你。”齊劉海學妹十分驚喜：“我還以爲是我看錯了……”
瞿承宣挑眉：“同學？”
向烙臉色紅了一瞬：“不是……”
小學妹往前走了幾步，有些緊張：“學長，你……爲什麼沒加我微信呀？”
瞿承宣僵住，肌肉瞬間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