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全民關注的盛事, 瞿承宣以前是不在意的。
但今年不一樣了。
他甚至想推掉這兩天所有的工作，只爲專心陪考。
向烙覺得太誇張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類似的考試也經歷過幾回了。”他檢查自己的透明文具袋：“你回去上班吧, 考完了有齊叔接我的。”
齊健被打擊了兩天, 終於消化了自己老闆和他家寄宿小孩的戀情。
瞿承宣往窗外看了眼。
今年天公不作美, 開考第一天就下了大雨。
他眉頭深蹙, 沒答應也沒拒絕, 只道：“我送你去考場。”
向烙的考場離一中不遠，只隔了一條街，快到的時候, 能在附近看見不少家長穿着旗袍討個好彩頭。
向烙拍了幾張照片。
如果媽媽還在，一定也會穿成這樣, 然後說加油。
他看了一會兒, 然後坐直了身子, 前面禁止私家車通行。
要下車了。
“烙烙。”瞿承宣喊了他一聲。
向烙回頭，嗯了一聲。
瞿承宣想給他一個吻, 但忍了忍，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他不敢弄出一點會影響向烙發揮的動作。
“加油。”
向烙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他父母不在了，但在這樣重要的時刻，還是有人給他說這兩個字的。
向烙微微笑了下。
然後看見了瞿承宣的領帶。
是男人昨天新買的，紅色, 繡着寓意吉祥的暗紋。
這種設計並不是他喜歡的風格, 向烙看見他繫上的時候還有些疑惑, 以爲是見特定客戶定製的。
但此刻突然一下明白了。
“不要緊張, 瞿承宣。”向烙的笑意擴大了些：“我會好好加油的。”
他打開車門, 下了車：“我去了，等我好消息吧。”
-
高考結束後, 向烙喪了兩天。
拼命了那麼久，突然閒下來，好像生活都沒有了目標，不知道該幹什麼。
做過的卷子，用過的教科書他都好好保存起來，甚至還買了書套包着。
瞿承宣便在自己書房裡多置辦了一架書櫃，給向烙存着。
看男朋友空蕩蕩的眼神，瞿承宣特意騰出一週的空閒時間帶向烙去旅遊，算是獎勵。
國內幾個出名的旅遊景點都跑了，要不是擔心耽擱填志願，他甚至想帶向烙去國外玩幾圈。
旅遊的最後一站是個古鎮，不是很出名，是向烙在某個短視頻刷到的，那時候他和瞿承宣就在隔壁市，於是想也沒想，拉着男人就趕了過來。
鎮子很寧靜，商業氣息不濃郁，房子大多是私人住宅，充滿了塵世間的煙火氣息。
像穿越了。
“我們填志願的時候再回去好不好？”向烙很喜歡這裡，於是跟男人祈求：“我們慢慢轉。”
他們坐在江邊的小茶館，瞿承宣聞言摸了一下他的頭：“好。”
向烙找了一份攻略，擬好了各種出行計劃，結果最後兩天都在下暴雨，根本出不去。
他們就住在古鎮的客棧裡，左邊的窗子打開就能看見嘉陵江支流，右邊是客棧的院子。
雨水滴滴答答砸在瓦礫上，再順着溝渠流下來，像是雨簾。
這樣漂亮的景象，向烙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拍出好多美麗的照片。
但事實上，現在一點空都沒有，被瞿承宣抱在懷裡，一邊弄一邊看外面。
窗子只開了一個小縫，對着院子——瞿承宣不願意開江邊那扇，風大，他怕把向烙吹感冒了。
向烙羞恥不已，雖然窗戶縫很小，對面也沒有人居住，但他還是怕。
“你，你快點。”他催促了一聲，趴着牆上連聲音都不敢說大了。
瞿承宣正在興頭上，輕笑一聲，反而緩了動作：“不要急，樂趣要慢慢體會。”
他在這方面總是有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以前不覺得，但是在高考結束後，這種天賦就像是突然覺醒了一般。
向烙有時候忍不住去想，瞿承宣是不是故意憋着，然後等他沒了任何後顧之憂後，再慢慢折磨他。
他氣得想踩他一腳，然而要不是瞿承宣摟着，他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收拾人。
瞿承宣今天特別有興致，動作不快不慢，還要問向烙許多問題，如果沒得到回答，或者回答的不好，向烙就要受罪。
明明是出來旅遊放鬆心情的，他不明白怎麼要遭這種罪。
“烙烙，你又走神了。”
地方又換了，向烙捂着臉，決定這個暑假都不要再理瞿承宣了。
-
高考成績要出來的那天，微信小羣裡叮叮叮響不停。
但聊的內容都和成績沒什麼關係。
【馮亮：我差一局上王者，有沒有大腿帶帶我？】
【馮亮：爲什麼小學神要放暑假啊！】
【孫瑤：[分享鏈接：網紅新品！主播淺淺主推款式格子泡泡裙……]】
【孫瑤：幫我看看哪個顏色好看？我決定開學報名就穿它！】
【袁聰：晚上火鍋約不約？我家樓下新開了一家，今天打八折。】
【袁聰：[分享定位：愛幸福毛肚火鍋城……]】
各說各的。
都不在一個頻道。
【向烙：[分享鏈接：2021高考成績查詢，祝廣大考生……】
熱鬧的羣裡靜止了。
【向烙：不謝。】
【孫瑤：你有病病啊啊啊！我忍不住要點的！】
【馮亮：爲什麼要給我分享這個東西，讓我晚點死不好嗎？】
【袁聰：[歐氣噴霧.jpg][金榜題名.jpg]】
然後羣裡統一刷起了表情包。
手機屏幕前的向烙笑了兩聲，跟着刷了起來。
還有兩個小時，他們就能查成績了。
不止袁聰他們，向烙也很緊張。
瞿承宣坐在他旁邊，男人是特意從公司趕回來陪他的。
瞿承宣不是個儀式主義者，除了和向烙有關的事情。
緊張的心情得到安撫，向烙慢慢說着自己的打算：“如果我沒考好，我就在江城讀吧。”
這是他考慮了好幾晚的結果。
雖然考完感覺還不錯，但向烙也不是很自信。
他沒有考慮過復讀，如果分數夠不上T傳，他會選擇留在江城。
向烙說出這個決定，本以爲瞿承宣會高興，然而對方面色認真，語氣柔和：“不要。”
苦了那麼多日日夜夜，他還是希望向烙考上心儀的學校。
“我會去看你的。”
向烙伸過手握住他，說：“好。”
查詢時間終於到了，網站按照慣例，先崩了幾回。
向烙好不容易登了進去，出成績頁面卻一直轉圈圈。
他凝住了呼吸。
頁面終於顯示出來。
向烙看着上面的成績，忍不住啊了一聲，而後激動地抱住旁邊的男人：“我過線了！瞿承宣，我過線了！我可以報T傳了！”
瞿承宣目光瞥到屏幕上，上面的數字讓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回抱着向烙：“恭喜你。”
“瞿承宣。”
“嗯。”
“瞿承宣。”
“嗯。”
向烙喊了他兩聲，男人應了兩聲，耐心地等着下文。
向烙卻不說話了，只是往他身上靠得更緊了些。
肩膀感覺到一片溼潤，懷裡的少年忽然輕輕顫抖起來。
“我可以告慰他們了。”
瞿承宣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嗯。”
他輕撫着他的背：“拿到通知書，我們就去看他們。”
“他們一定很驕傲。”
懷裡的少年猛地大哭起來，涕泗橫流，難得狼狽。
沒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有人可以讓他依靠。
在母親剛去世時，向烙是迷茫過的。
是想辦法繼續讀書，還是拋棄學業開始打工。
蜜罐里長大的孩子，忽然失去了可以庇護他的港灣，開始面對生存的風浪。
然後他被接走了，雖然是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但那時候的向烙心中充滿了感激。
剛踏入瞿宅時，男人冷漠的眼神和態度還記得很清楚。
現在他們成了最親密的戀人。
向烙哭累了，慢慢冷靜下來，開始天馬行空。
他想問瞿承宣，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兩人以後會變成這樣的關係，會不會對他好一點呢？
但這個問題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最後還是閉了嘴。
“好點了嗎？”
向烙點點頭。
他看着男人肩膀上的污漬，慌忙扯了幾張紙巾給他擦拭：“對不起，沒控制住……”
瞿承宣拿開他的手，把他放下來。
向烙以爲他要換衣服，便讓開了路。
但很快男人就轉回來，手裡拿着帕子，然後給他擦了臉。
瞿承宣手裡動作沒停，輕柔又細緻：“不需要控制。”
向烙覺得自己像個巨嬰，他伸手去奪帕子，然而瞿承宣已經擦完了，沒讓他得逞。
還沒來得及責怪，男人就吻了下來。
脣齒間輕輕廝磨，然後又變成了其他地方。
但無論怎麼變，都是溫柔的。
氣息變得潮熱時，瞿承宣沒有再忍耐。
向烙十分配合，連哼一聲都沒有。
瞿承宣有些意外，沒一會兒反倒溫柔下來。
他扣住向烙的雙手，不停地喊烙烙。
“我喜歡你。”
……
……
結束後，外面天還大亮，花園裡又開了很多花。
向烙累了，大喜過後又劇烈運動，困了，想睡覺。
他往外面看去，只能模糊地感受到一點陽光。
莫名地想起了瞿承宣。
人生路漫長，有很多很多看不見的地方，曾經的向烙做好了獨自去闖的準備。
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他還有瞿承宣。
瞿承宣是他的太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