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暴風雨之夜(01)

黑夜又悄悄地降臨了……好一個平靜而安詳的夜晚啊,但是,它的平靜和安詳之中卻隱藏了暴風驟雨的兆機。

跟餘芬和餘娜姐妹倆道別分手之後,陳浩楠就回到了教室,這個時候晚自修正好就要開始了。然而,與往常星期天的晚自修有所不同的是,今晚班上的人到得特別齊,幾乎沒有人缺席。陳浩楠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什麼,他只是張着頭四下裡看了一下,就從課桌裡掏出英語課本記起了單詞。

過了一會兒,同桌曾少陽就輕輕地拽了拽陳浩楠的衣角。這個個頭兒不高,眼睛很小,理着標準小平頭的男孩跟陳浩楠一樣,平常也很少講話。他見陳浩楠轉過頭來,立馬就湊了過來,把聲音壓得低低地問:“陳浩楠,你是選文科還是理科?”

“什麼?!要分科啦?——怎麼這麼快?不是說要期中考試過後才分科的嗎?”陳浩楠始料不及,十分驚訝,但他還是很理智地把話音壓得很低、很低。

“上午班主任說了,因爲高考提前了一個月,學校決定國慶節假之後就讓我們高二各班進行分科——他叫我們在這段時間裡好好考慮一下……”曾少陽輕聲地說着。

“哦!”陳浩楠機械般地應了一聲。

接着,曾少陽又補充似地說道:“我們班是理科班,如果要讀文科就要分到別的班去——你是選擇文科還是理科呀?”

“這事我還沒想過,到時候再說吧……你呢?你選什麼呀?”陳浩楠反問道。

“應該是理科吧,不過我還得跟家裡人好好商量一下——噓!老班來了。”曾少陽正說着話,老李一下子晃進了教室,他忙提醒了陳浩楠,並用手指頭在他的後背上輕輕地戳了一下。

老李站在講臺上往底下環視了一週,發現陳浩楠已經回來了,便徑直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並示意地在他的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陳浩楠立刻就想起了中午返校之前母親囑咐的話,沒有做一絲遲疑,他便跟着老李走出了教室。

老李走到樓梯的過道上才停下腳步。他轉過身,正要說話,可是卻讓陳浩楠搶了先:“老師,聽我媽說,您去看我爸了,還買了好多東西,讓您破費了,真是太謝謝了……”

“哦,這事你就不用提了,沒什麼的!”老李忙加掩飾說,“那天路過你家那邊,順便就去你家裡瞧了一下……”

陳浩楠一聽就納悶了:相距幾十裡,老班怎麼會路過綠町呢?細細一想,他猜到班主任一定是故意那麼說的,但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着老李,眼神之中盡是無限的感激。

“國慶節假後就要文理分科了,你有沒有考慮過選科的問題?”老李似乎沒有察覺到陳浩楠的神情,直接就進入他的話題。

“我、我還沒考慮過,我得跟家裡人商量一下。”陳浩楠實話實說,但是他的心裡有些慌亂。

“那你就得好好考慮了,”老李發覺浩楠有些緊張,忙又關切似的補充說,“和家人商量是很重要,但最終還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文理選科對你將來的就業有着很大影響……我看你數理化的成績還不錯,選擇理科的機率應該比較大——讀理科將來的就業門路比文科可要大得多呀!”

“老師,這我知道,我會好好考慮的,讓您操心了!”對於文理選科,陳浩楠心裡還是沒有底,他只能這樣回答老李。

“這是我們爲人師者應該做的,沒有操心不操心的……”老李自謙了一句。繼而,他的話鋒一下子轉了,關切地問:“你爸爸的病情好些了沒有?——我不是讓你在家裡多陪陪你爸爸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陳浩楠沒想到老班又問候起父親來了,心裡很是感激,但父親那枯瘦孱弱的身軀在他的腦海中一下子就跳了出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他如實地說道:“爸還是老樣子,不過比以前更瘦了,那樣子讓人心痛。昨晚他還給我說了好多胡話,好像囑咐我什麼,我有些不明白,心裡很不是滋味……”

聽陳浩楠這樣一說,老李的心猛地一震——心知不妙,但他還是安慰着陳浩楠說:“沒事的,吉人自有天佑,再者說,做大人的不是總囑咐小孩子做這做那嘛!……你爸爸是希望你成才、希望你將來能有所出息,他是怕你學壞呀!”

“我也知道爸爸的意思,但是我怕……”陳浩楠說着說着,忽地又想起了昨夜叔父提醒的話,他的淚水忍不住溢了出來。

“你不要多想了,你爸爸會沒事的!”老李輕輕地拍着陳浩楠的肩膀,微微笑了笑說,“現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讀書,取得好成績,你爸爸就會替你高興的……”

“這我知道,不過——”

見陳浩楠的神情有些不對勁,老李連忙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要多想了,你爸爸會好的,這段時間是對你的考驗,只要捱過這段風雨交加的日子,以後一定會彩虹高掛的!”老李說着又拍了拍陳浩楠的肩膀,並催促着說:“你先回教室去吧,看點書、做點題,回到宿舍之後就好好睡一覺,準備迎接明天的挑戰吧……”

“那我就回去了。”陳浩楠說着轉身就回了教室。

看着陳浩楠轉身去了,老李心裡有種莫名的傷痛,許久不曾有過的流淚的感覺突然又來了,淚水順着他的臉頰緩緩而下……他迅速把眼淚擦去了。

忽然間,老李想到了那溫暖的家,想到了自己幸福可愛的兒子,於是他便下了教學樓,往教師家屬樓的方向走去了。

今晚的夜空很美,漫天繁星,閃閃盈盈的,像孩童在調皮地眨着明亮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很好、很好。前一陣子,校園裡新擺放的那些盆景也在這夜間幽幽地綻放了,散發着淡淡的清香——然而,老李卻只是匆匆地走着,一點也沒有在意如此美妙的夜景,他心裡想的全是陳浩楠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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