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臨雨村之行(03)

秋天早就悄悄地到了。此時此刻,山丘上、田野裡,還有溝渠旁,花草樹木都已經增添不少泛黃的顏色。可是天氣還是十分燥熱難捱,然而擡起頭來,天空中卻不見太陽的一絲影子……

陳浩楠和李佳一邊說着話一邊慢慢地走着,此時離臨風鎮上已經十里有餘了。雖然路上也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但陳浩楠漸漸發覺一路走來好久都不見有房子了,甚至連小小的草棚也沒有看見。道路兩旁的田地裡,有些稻子已經收割了,留下的稻草堆在一起,跟一座座小山似的,在陰暗的天空下似乎更像一座座墳墓……也不知怎麼地,路也變得越來越窄,似乎就要延伸到山裡面去了。終於,陳浩楠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佳佳,這是什麼地方呀?”

李佳耷拉着頭,一陣亂笑過後,撅着小嘴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李佳的話還沒有說完,不知道是哪個行人突然大喊了一句:“下雨啦!”——她的話立刻就嚥住了。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原本行人都是慢慢走着的,這一聲“下雨啦”如驚雷般突然而出,行人們都沒命似地跑了起來。可是,遠邊的天空一下子就被烏雲遮住了,隨即伴着大風洶涌而來,瓢潑般的大雨瞬刻間就傾瀉而下。

然而,也不知怎麼地,剛纔這路上明明還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可被雨一砸,傾刻之間他們都沒了蹤影,整個路上只剩下陳浩楠和李佳兩個人——他們傻傻地站着!

陳浩楠似乎被雨砸了半天方纔醒了過來,他小聲地嚷罵了一聲,一把拉着李佳的手就跑。

“不要跑了,再怎麼跑我們、我們也不可能一下子跑回鎮上去呀!”李佳在陳浩楠後面大聲喊着,“更何況這一路上一棟房子也沒有,我們也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啊……”她的聲音很大,但很快就被雨聲湮沒了。

然而,陳浩楠卻好像沒聽到李佳的喊聲似的,他只顧拉着她在風雨中奮力地奔跑着。豆粒大的雨珠打在身上,讓人怪疼的,但他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只顧使勁地跑着……終於,終於他們全身發軟,腳再也擡不動了。撐扶着李佳走到一個小橋邊上,陳浩楠一屁股就坐在了橋欄上面。他大口喘着氣,隨手就把已經被雨水模糊了的眼鏡塞進了衣袋。

李佳靠在陳浩楠旁邊,一邊喘着氣一邊捋着她長長的頭髮。看到陳浩楠把眼鏡塞進口袋裡,她忍不住就“咯咯”地笑了。

陳浩楠不知道李佳搞什麼鬼,他看了她一眼,苦笑着說:“我的小姑奶奶,這個時候你虧你還笑得出來呀?——我可真服了你啦!”

然而,李佳卻笑得更歡了,陳浩楠無奈,也只得跟着她笑。但是,笑聲很快又被雨聲湮沒了。

忽然,陳浩楠發現路邊立着一塊石碑,儼然還有字的痕跡。好奇心的驅使,他三步作兩步地跨了過去,一腿單跪於地。混合着雨水,他輕輕擦去石碑上的泥星。不一會兒,幾個字赫然顯現在他的眼前,他慢慢地輕聲念着:“臨——風——鎮——臨——雨——村。”

看到陳浩楠神神秘秘的樣子,李佳也甚爲奇怪,但她仍然坐在那裡,大聲喊道:“浩楠哥,你跪在地上做什麼呀?”陳浩楠沒有回答,但是她馬上又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在念叨着什麼,便又急急地問:“你說什麼呢?“

“佳佳,你快過來看呀!“陳浩楠似乎沒聽到李佳的問話,然而他自己卻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與興奮,大聲地叫了起來。

李佳迅速靠了過來,滿臉疑問:“什麼呀?”

“你看呀!”陳浩楠興奮地指着石碑上的字。

“這是什麼呀?”李佳說着就更靠近了些。她用手點着石碑上的字,慢慢念道:“臨——風——鎮,臨——雨——村。”念畢,她心裡也不由一驚,立馬又快速地說了一遍:“臨風鎮臨雨村。”

“怎麼會有這麼怪的地名?臨近風雨的村鎮——那不是很可怕嗎?”陳浩楠慢慢地站起身來,小聲地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李佳仍然彎着腰、低着頭,用手摩裟着石碑上的字。忽聽到陳浩楠又嘀咕了什麼,她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輕聲地問:“浩楠,你剛纔說什麼很可怕呀?”

“我是說這個‘臨風鎮臨雨村’,臨近風雨的地方難道不可怕嗎?”陳浩楠說着又回到橋蹲上坐下,眉頭也漸漸地緊鎖起來。

“這有什麼可怕的?”李佳笑了笑,但見陳浩楠的神色凝重,她趕忙收住了笑容,“不管怎麼樣,它只是一個地名罷了,世上之事無奇不有,這也算不上怪事。況且,做什麼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歷經一些風雨才能讓人生的際遇更加豐富多彩啊!我想,我想這個地方也一樣,它臨近風雨,說不定時時都能看得見彩虹,因爲風過雨後才能見到彩虹嘛!我看搞不好,這村子還很可能有‘彩虹村’的別稱呢……”她說的話似乎有板有眼,還不停地自醉似的點着頭,那樣子特可愛。

“你竟然有這樣的見解,真是厲害呀!”陳浩楠笑着誇獎李佳道。

陳浩楠的誇獎,讓李佳的心美滋滋的,她也跟着他笑了……

雨點緊緊密密的,讓人覺得朦朦朧朧,原本就有些近視的陳浩楠把眼鏡摘了之後,更是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什麼東西。然而,正當他用手揩去臉上的雨水時,他卻清楚地看見李佳猛地哆嗦了一下,再仔細一瞧,她的嘴脣都發青了。沒有多想,陳浩楠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就往她的身上披。然而,李佳卻用手擋住了,她不讓他把衣服給自己穿。陳浩楠怒了,帶着氣,幾乎是呵斥着說道:“我跟你哥哥是一樣的,如果他在,他一定會把衣服脫給你穿的!——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萬一被雨淋出病來,以後會落下病根的……”

李佳驚了,慌忙接過陳浩楠的衣服慢慢地穿上了,但她又擔心他,於是忙說:“浩楠哥,那你呢?要是感冒了,不也很麻煩嗎?”

“我沒事的,”陳浩楠傻傻地笑了一下,“我堂堂八尺男兒,身體好着呢,這麼一點小風小雨豈能耐我何?”他說着就拍了拍胸脯。

李佳見狀,又樂呵呵地笑了。手輕輕地撫摩着身上的衣服,她心裡頓時感到陣陣暖意,側着頭看了看陳浩楠俊美清秀的臉,她那少女的情懷傾刻間涌了出來……想着想着,李佳不由自主地把頭靠在陳浩楠肩上,傾刻之間,一種情感的衝動促使她附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道:“浩楠哥,我喜歡你……”

陳浩楠全身頓時顫抖了一下,束手無策的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看着李佳美麗的臉,迷人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可愛的小鼻子,還有櫻桃似的小嘴……一種原始的衝動使得他全身燥熱起來。

李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正當吻住李佳的嘴脣的那一刻,陳浩楠猛然驚醒了,他趕緊跳到了一邊……“佳佳,我不能這麼做!”心,陳浩楠的心撲騰撲騰地跳着。

“爲什麼呀?”李佳也站了起來,一雙迷人的眼睛盯着陳浩楠,“浩楠哥,我真的喜歡你,爲了你我可以做一切事情——難道我長得很醜,你看不上我嗎?”

“不!不!你很漂亮,只是……只是我根本沒有心理準備。”陳浩楠的思緒很混亂,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你就好好準備,準備接受我對你的愛……”李佳仍然深情的看着陳浩楠說。

“其實,其實……”陳浩楠經受不住李佳火熱的眼神,他趕忙轉了一下身,說,“其實我一直都把你一樣當作親妹妹,真的,況且我們都還小,正處在讀書階段,那些東西現在還不屬於我們!更何況我爸爸剛剛離去,我沒有一點心思想這些事,我只想好好把書念好……你、你也是一樣,要好好唸書纔是對的。”

“就是因爲我愛你、喜歡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成天愁眉苦臉的,”李佳的眼角流出了淚水,然而她一點也沒在意,只是盡力表達着她的感情,“我要你把心裡的苦都告訴我,我不想你傷心、不想你痛苦,我想和你分擔一切——讓我照顧你,好嗎?”她說着說着,情不自禁地從後面摟住了陳浩楠的腰,把臉緊緊貼在他背上。她就想一直這樣摟着他,靜靜地摟着,跟他融爲一體,共經一切的風風雨雨。

陳浩楠全身都微微地顫抖起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此時此景。曾經的一次心動是在初二的時候,那個時候那個女孩是班上的文娛委員,美麗的她跳得一手好舞,她的活潑嬌美、她的開朗大方、她的堅毅果敢,深深地吸引了陳浩楠青春年少的心。然而,當時懵懂的他、保守的他卻不敢做出任何行動,直到畢業,他也沒向她真正表白過。也正是因爲如此,高中以來他總是封閉着自己,不敢與女同學深交一步……

但是,到底怎麼辦呢?幾經心靈掙扎的陳浩楠想拿開李佳的手,然而她卻不允許,反而把他摟得更緊了。陳浩楠無奈,只得求饒似地說:“佳佳,你別這樣行嗎?你這樣讓、讓我都不知道如何自處了,我、我……”

“我不!我就想這樣抱着你,抱着你——永遠都不放開!”李佳靠在陳浩楠背後幸福地笑着,她想着她心中的事,全然不管他的說辭。

“佳佳,你別這樣,好嗎?”陳浩楠急了,他用力拉開李佳的手說。這一下,他完全恢復了理智,閉着眼睛深深地做了幾個呼吸之後,他輕聲說:“佳佳,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我們那樣子做就是胡鬧,你知不知道啊?”

“就是因爲我們都不是小孩了,都長大了,所以我們就有權利去愛和被愛!”李佳理直氣壯地說。

“佳佳,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浩楠有些慌了,“我們是長大了,但是長大並不是意味着我們有權利去做什麼,更重要的是揹負到我們身上的責任重了……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學業,還有家人的期望和感受。再說了,我們現在一無所有,我們根本就沒有——沒有資格去愛和被愛!”

“但是,但是我們可以……”

“沒有那麼多‘可以’了!”陳浩楠知道李佳的才情和慧敏,他怕她會拿出更多的道理來壓自己,所以他趕緊打斷她的話,“我們趕回鎮上吧,我看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要不真把你淋出了病,我的罪過就大了……”他說着就跨步上了路。風雨中,他心亂如麻。

“浩楠哥,你怎麼這樣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呀!”李佳急得直跺腳,但是沒辦法,她只得跟着上了路。然而,生氣歸生氣,她的心還是暖烘烘的……

雨漸漸地停了。陳浩楠走在前面想了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傷害到李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畢竟父親的悄然而去,他的心創傷了、麻木了,他需要一個靜靜的港灣停靠他孤獨、受傷的心。然而,理智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我不能傷害佳佳,更不能傷害她的家人。

“對,佳佳!“陳浩楠這纔想到李佳好久都沒有說話了,他趕忙轉身去尋找她的蹤跡。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他驚呆了:竟然有一道美麗的彩虹橫掛在天空中——它出現在秋日的雨後,顯得更加清晰、迷人。猛然間,他禁不住內心的興奮,大聲喊道着李佳說:“佳佳,你快看呀,彩虹!”

“彩虹?”李佳疑惑地轉過身去。只見真的有一道彩虹橫亙在天際,她禁不住就尖叫了起來:“好美呀!好美的彩虹啊!”

難道臨近風雨的地方就臨近彩虹?難道彩虹真的出現在風過雨後?難道風過雨後真的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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