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從龍之谷出來,轉身間便飛上了天界。
如今的天界天兵天將稀少,便看守南天門的兩位大將,也是一副懶洋洋要死不活的模樣。
玄奘金光便是從他們頭頂閃過,他們也天生白內障般什麼都看不見。
玄奘從凌霄寶殿上飛掠過,卻天殿之上並未有任何的神仙,只有兩個手持長扇的宮女一臉無精打采地兀自站在殿堂兩側。
玄奘暗道:“如今倒真是亂世,天界已然蕭條成這般模樣,傳聞這些天來,凡間內的時不時冒出一兩個魔頭,胡作非爲,天帝派兵誅殺,大多都戰敗而歸。看來,這神界統領三界的時代要過去了。”
玄奘想着曾經不可一世的神界如今變得這般落魄,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玄奘飛到廣寒宮門前。
廣寒宮原本就是一囚室,只是比一般的囚室要恢弘壯麗一些,但是身陷此地,就好比是金絲雀被鎖在籠子裡一般。
玄奘眼中透着一抹光,腦袋中閃出一連串嫦娥的影子,揮之不去。
他暗道:“自上次白鶴那鳥人府邸你走之後,便再無相見一面。如何?真是令人感到揪心十足。”
玄奘擔心嫦娥性命是否安全,是否又回到了這廣寒宮內?但是轉念想了想,廣寒宮乃是天上衆神用來鎖住嫦娥的囚籠,既然嫦娥飛出了這籠子,那又怎會想要回來呢?不過不管怎麼樣,玄奘還是想多打探關於嫦娥的事情,倒不是對嫦娥欲罷不能地關心,而是覺得一直以來被鎖在籠子的鳥兒,怎麼會擁有射日弓箭呢?
往日,在廣寒宮門前倒是有兩個五短身材的宮女看守,只是這次卻換成了一個短小的老頭。
那老頭在見見了玄奘,眼中一亮,道:“法師,如果老朽沒猜錯的話,你一定是來自東土大唐西行而去的玄奘法師了。”
玄奘聲名遠播,在神界有一個知道自己的老者也不足爲奇。只是讓玄奘詫異的是,老頭長相一定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格外熟悉。
玄奘合掌,頭微微點下,道:“你是何人?爲何貧僧覺得那般眼熟?”
老朽微微一笑,道:“我是何人,不需法師記掛心上,一個無名老朽,即將淹沒在墳丘土壑之間。法師,這裡面的人,纔是法師一定要去見的。”
老朽身後便是廣寒宮的大門,大理石磚,硃紅暈染,斗大的字上寫着“廣寒宮”這三個森森寒寒的字。
老者手指着身後的那扇門,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玄奘心頭不由一蟄,暗道:“莫非這老頭所指的,這裡面要見貧僧的人,是嫦娥仙子?除了嫦娥還會有誰?廣寒宮裡,原只住着吳剛與嫦娥,又因吳剛大逆不道,辱罵天帝,最後被罰下人間,歷經輪迴之苦。”
可玄奘問老者,是否真是嫦娥仙子之時,老者卻是不提嫦娥,只道是有緣人。
玄奘這便進了去,可是折過身去,卻已不見了那老者的身影。
玄奘不由暗暗驚呼,道:“這……好生古怪的老頭!”
便也不做理會,心想,若嫦娥仙子真的在這廣寒宮中,那自己還真的不虛此行。
廣寒宮內,遠遠沒有神界外的其他宮中輝煌,甚至還充斥着若有若無地些許肅殺之氣,隱隱刺骨的冰冰冷冷。
在廣寒月下,長廊盡頭,是當年被吳剛砍來砍去,皆砍不到的桂樹,如今這顆桂樹已經長到了天外,放眼望去,無止無盡。
當年吳剛偷戀嫦娥,**難熬之際,竟然私自跑到這廣寒宮內,本想帶着嫦娥匆匆私奔,可嫦娥不願,最後鬧得天兵天將將這廣寒宮團團圍住。
吳剛被抓之後,拒不認罪,我愛嫦娥,何罪之有?憑甚麼,玉帝王母皆可結合生子,而我等仙將就要鰥寡孤獨。
王母惱怒至極,最後藉着玉帝之口,懲罰吳剛砍桂樹。桂樹砍倒之時,便是吳剛與嫦娥的大喜之日。
信以爲真的吳剛便在這桂樹旁砍了整整三年,最後他才發現,這不過是王母與天帝戲弄自己的把戲而已。
玄奘此時便站在桂樹下,舉目凝視,看着桂樹上殘留着的深深淺淺的斧頭印,他自言自語道:“吳剛不愧是一條癡心好漢,只是仙家後人,從小就被忠君愛黨的教條給耳濡目染,即便是後面幡然醒悟,也爲時已晚。”
玄奘堂堂一天界大元帥,就因爲愛了一個仙女,最後被懲罰到輪迴爲畜生,不由又呼了口氣,口唸出‘阿彌陀佛’。
身後忽然起了一陣冷風,玄奘只聽淡淡的腳步從後面朝自己靠近。
玄奘折過身,卻見是一張堅毅的臉,上面沾滿風霜,但是不失爲一鐵錚錚的強者,身上還點點滴滴地散發着與生俱來的強者氣質。
不知道他是神是人的玄奘,衝着他微微點頭,道:“貧僧玄奘,不知英雄大名?”
“后羿!”說得輕描淡寫,乾脆利索。
玄奘心頭一動,萬分詫異地重複道:“后羿?哪個后羿?上古之時,射九日的力神后羿麼?”
那后羿雖披頭散髮,有違孔孟之道,但渾身傲骨噹噹,卻是一般神佛身上少見的。他聽玄奘這般一問,重重哼了聲,道:“普天之上,三界之內,不是隻有我一個后羿麼?還有哪個這個的!我便是后羿!”
“你既是上古之神,爲何會出現在今日之世間,休怪貧僧多慮,只是還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切。”玄奘身子微微朝後退了一步,那后羿身上所散出的氣,完全能夠讓玄奘窒息,這是玄奘有史以來第一次從正道之士的身上感受到這麼強悍無敵的靈氣。
后羿哈哈大笑,舉目望月,嘲諷道:“萬佛之祖,三界內的大雄主,怎會想到,他的轉世之人竟是這般畏畏縮縮的和尚,真是笑煞我也!”
玄奘瞳孔微微一縮,儘管這些天他盡是遇到那些說自己是萬佛之祖的轉世,但是他還是不大相信,佛祖曾經言道,萬佛之祖曾經因爲身戰三位上古之魔——上古魔尊,地獄魔王,上古魔將,因爲法力消失殆盡,三魂七魄俱滅,已經無形無相化爲無間因子了,是不會再轉世爲人的。
玄奘心想,不管你是不是后羿,貧僧又不是來尋你的,那何須在與你多費口舌!
玄奘哼哼笑道:“真也好,假也罷,貧僧這可要走了。”
可那后羿身形一閃,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眨眼之間,便追上玄奘,擋住他的去路,一上來便擒住玄奘,將他硬生生地給舉了起來。
高舉在空,玄奘覺得體內那兩股法力,正經受着另一股強大的力量的摧殘。
那一熱一寒的術法在體內亂串,有些時候還相互戰鬥,玄奘雖然是金佛之身,但是長此以往,再強大的身體都會吃不消的。
玄奘被后羿單手舉了起來,心下微微一怒,道:“這是爲何!你欺人太甚,休怪貧僧還手!”
那后羿哇哈哈一陣大笑,道:“還手?憑你現在的術法,你以爲你能與我戰鬥到幾個回合?哇哈哈,便是三個回合,你堅持不到。”
玄奘不信,雙手結印,暗暗呼了口氣,道:“這是你逼貧僧的,你若真是上古力神后羿,貧僧便傷不了你,若你是假的,那你這便是自尋死路。”
玄奘雙手伸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集結,掌狀的寒冰,噼裡啪啦從玄奘的頭頂向後羿的身上打去。
那后羿右手一揮,將玄奘丟得遠遠地,他若無其事地看着空中朝自己打來的寒冰凝結的佛掌,他哼了聲,“六星神力,乃是萬佛之祖震懾三界羣魔,號令衆神的強大術法,竟沒想到會被這小子這般濫用,不知六星神力的精髓,胡亂用去,簡直是糟蹋了這無上的神力。”
說着,他伸出拳頭,拳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宛若盾牆一般,擋住了那無數佛掌似的堅冰。
站在遠處的玄奘微微詫異,道:“難道這眼前之人真是上古之神后羿?”
“哇哈哈,六星神力竟然只領悟出這些皮毛,你這和尚是不是白癡?”后羿瞠目一望,那隻盾牆一般的拳頭就朝玄奘打去。
很快,快得玄奘差點就沒機會逃掉。
拳頭與空氣摩擦的風力咔嚓咔嚓在耳邊響動,玄奘大呼了口氣,頭頂已經凝結出了‘如來佛掌’,比后羿那拳頭還要大,還要寬,無敵驚悚,掌心還有一團鮮紅似血的火焰。
是后羿的那隻拳頭停下了。
后羿眼中透出一抹喜色,望着玄奘道:“我當爲何!原來六星神力被這魔火之力給鎮壓住,未能施展得淋漓盡致,怕也是這萬道魔火神力的緣故吧。”
玄奘方纔轉瞬間凝出這兩種術法,已經精疲力竭,頭腦發暈,可后羿卻還是那般輕描淡寫,一絲一毫的疲倦都未有過。
這場戰鬥單單從這點開看,玄奘就已經輸了。
后羿舉目望月,哈哈笑道:“真沒想到,曾經萬佛之祖以身犯險進入無間地獄內,經受萬道魔火煅燒生不如死的考驗,竟沒想到讓他的轉世有了這等魔火的法力,這簡直就是天大的造化呀。”
一直以來,無論是那些頗有名頭的大魔王,還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他們都把玄奘看成是萬佛之祖的影子,而玄奘要承受着成爲別人影子的痛苦,儘管那個人是三界的大英雄,除盤古之外的第二號強者,可是玄奘不願意,他是他,絕對不是別人的影子。
玄奘呼了口氣,望着后羿,不冷不熱,道:“貧僧玄奘,來自東土大唐,原本是屠夫之子,從另一個年代穿越而來,並非你口中所說的那位英雄的轉世。”
夜靜悄悄的,桂樹上多出了一隻貓頭鷹,深藍的眼睛望着發生廣寒宮內的一切。
“你知道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麼?”后羿望着玄奘,“因爲我要點撥你,這個宇宙即將陷入動盪,羣魔四起,便是在此刻,我也能夠感受到上古魔尊的心臟在宇宙的某個角落裡跳動。而你的使命,就是終結這一切,讓世界回到過去那般井然有序,讓魔鬼重新本分,讓他們忘卻自己的慾望,回到他們所處的位置上。”
“這個世界正在變!”玄奘道:“變得與曾經不同,古人的思想已經無法與日革新,無論人神魔,他們都是生靈,萬物皆是平等,爲何要神界處於統治狀態?有些事情,不能回到過去了,過去那種世界,是對進化生物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