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一陣詭異的聲音從遠處草叢中傳了過來。
林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聽到這聲音,他渾身一個激靈,如臨大敵地跳了起來,眯着眼睛向遠處看去。
“這些蠢豬,又來了!”藉着月色看清楚遠處草叢中的黑影后,林半臉色有些發青。他氣急敗壞地嚷了一聲,隨即衝進那個用木頭和稻草搭起的簡易窩棚裡,拎出一個破舊的鐵臉盆,用一根木棒狠狠地敲了兩下。
“哐,哐……”
這兩聲大響,頓時驚起了山林中的一羣宿鳥,它們在夜空中展翅亂飛,還發出“喋喋”的怪叫聲,聽起來令人毛骨聳然。
那幾個在草叢中潛行着的黑影,似乎被這些動靜嚇了一跳,同時停住了腳步。
但片刻後,那幾個黑影朝着林半張望了一下,又繼續前行,踩倒了一片又一片的草叢。
“死豬們,嚐嚐這個吧!”看到這一幕,林半咬牙切齒地點燃一小串鞭炮,猛地扔了出去。
“啪啪,啪啪啪……”清脆的鞭炮聲響徹山林,驚起了更多的飛鳥。
那幾個黑影再次停了下來,但鞭炮聲剛剛停下來,它們又執着地前行了。
片刻後,它們已經走出了草叢,大搖大擺地進入了林半拼命守護着的王國——那片碧綠的西瓜地。
“一、二、三、四……該死,竟然有四頭大野豬,還有七頭小的!”林半數了數,臉色更加發青了。
那四頭黑色的大野豬,每頭的體重都接近200斤,它們是搶劫瓜田的主力軍。它們身後還跟着七頭長着土黃色條紋的小野豬,明顯是來打秋風的隨軍家屬。
這十一頭野豬進了西瓜地,哼哼了幾聲之後,便旁若無人地埋頭大嚼起來。
“咔嚓,咔嚓……”一個又一個西瓜破裂開來,林半聽到這聲音,心都哆嗦了起來。
每一個西瓜,都是錢哪……林半的養父癱瘓多年,對於指望着這筆賣瓜錢給養父續命的林半來說,這些野豬不是在啃瓜,而是在啃他養父的命。
“畜生!滾,給我滾!”林半氣急敗壞地吆喝了幾聲,又拿着鐵臉盆狂敲了一陣,但都被野豬們無視了。
林半眉頭緊皺,又拿出了借來的一個小錄音機,播放起了老虎的吼聲。
虎嘯山林,頗有些陰寒氣息。但領頭的那兩頭野豬前幾次曾領教過這種恫嚇,現在已有了免疫能力,它們聞不到老虎的氣息,自然不會再次上當。
在林半把剩下的幾小掛鞭炮都炸完之後,野豬們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與前幾次試探性的進攻不同,今晚它們似乎鐵了心,要好好地享受這一頓大餐。
林半又急又怒,再次衝進窩棚,用臉盆裝了一堆早就準備好的小石頭,狠狠地扔了幾塊出去。
他的手勁不小,準頭也不錯,那幾塊石頭無一落空,都打在了幾頭野豬身上。
大野豬渾若無事地抖了抖身子,似乎並不在意林半的騷擾。但當一頭小野豬“VIVI”地尖叫起來時,其中兩頭大野豬頓時憤怒起來,它們昂起頭看了林半一眼,就對着他猛衝了過來。
野豬的獠牙,在月色下散發着可怖的寒光,如同餵了毒的匕首一般。
林半嚇了一跳,趕緊扔下臉盆,轉身跑了二十多米,然後飛快地往一棵苦櫟子樹上爬去。
他跑得很快,就像一陣疾風颳過,爬樹時也如同猿猴般敏捷,竟在間不容髮的生死關頭竄上了苦櫟樹。而兩頭大野豬卻收不住腳,一頭撞在了樹幹上。
“砰砰……”那棵樹被野豬撞得一陣晃動,像是要倒下來一樣。林半頓時嚇得心肝亂跳,死死地抱住一根大樹杈不敢撒手。
幸好,那棵苦櫟樹不算小,沒被野豬撞倒,要不然後果就很嚴重了,林半這條小命多半要報銷。
“砰砰……”又是一陣亂響,那兩頭大野豬見一時間奈何不了林半,就把氣撒到了林半睡覺的那個窩棚上。只撞擊了兩下,那窩棚便徹底垮了。
“ENEN……”那兩頭野豬似乎很滿足地哼了幾聲,又跑到瓜地裡去大嚼起來,甚至還報復性地在瓜地裡打起滾來。不一會,瓜地裡已是一片狼籍。
“完了……”林半咬着牙齒,絕望地坐在樹杈上,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半年的辛苦和努力,轉眼間便付諸東流了……
林半住在離青龍山五里外的青龍村,他的養母早逝,養父林冬至因爲遭遇車禍而下半身癱瘓,在牀上躺了整整十年。林半自己在讀書,家裡還有個剛讀完初三的妹妹林敏。由於沒有收入來源,林半的家境十分窘迫,還借了不少外債。所以林半很小的時候就承擔起了養家餬口的重擔,整天都在琢磨着怎麼賺錢養家和還債,硬生生地被生活逼迫成了小財迷。
爲了還掉越來越多的外債,2011年的春節,正讀高三的林半孤注一擲,瞞着養父借了筆錢,又請了個幫手,在青龍山的半山腰承包了一塊西瓜地,指望着能發點小財,改善家裡的生活。
這塊瓜地原本是一個外地瓜農開闢的,聽說他賺夠了錢,就回黑龍江去了。黑龍江瓜農以往在地裡下了不少功夫,引來了山泉水,挖了個小化糞池,平整好了一條能跑小三輪車的路。由於底子打得好,這塊瓜地還算肥沃。林半種下的無籽西瓜長勢喜人,眼看着今年能有個好收成,這讓林半挺欣慰。
沒想到西瓜接近成熟時,竟把深山老林裡的野豬給招來了。見到瓜地附近有野豬出沒,林半一時間腸子都悔青了,但他已經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支撐下去。
正在這關鍵時刻,那個幫手又辭職去深圳打工了。林半沒辦法,也顧不上即將開始的高考了,趕緊跑來青龍山,一心一意地照看這些正逐漸成熟的寶貝西瓜。
事實上,林半壓根就沒打算參加高考,畢竟讀大學要不少錢,讀完還很可能找不到工作,他只求混個高中畢業,就準備出去打工賺錢了。而目前的頭等大事,就是保護好瓜地,好在賣完西瓜後還掉一部分外債,再給家人留下一筆生活費,這樣他才能安心出去打工。
野豬特別喜歡吃紅薯、花生等根莖帶甜味的作物,更喜歡啃西瓜。如果不時刻來照看着,整片西瓜地可能一夜之間就會被幾隻野豬給糟蹋掉。
野豬皮厚,那些荊棘之類的防護欄根本擋不住它們。無奈之下,林半隻得在瓜地裡紮了一些假人,每天晚上還拿着臉盆、鑼鼓、竹筒等器物敲打着,間或還燃放些鞭炮,播放些老虎之類的吼叫聲,嚇走那些試圖接近的野豬。
野豬們最初還有些畏懼林半的這些小伎倆,後來就習慣了。隨着西瓜的日漸成熟,它們的偷吃也越來越明目張膽,林半每次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趕走它們。
林半恨透了這些在西瓜地裡撒野的“劫匪”,他纔不理會野豬是什麼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一心想弄死它們。只是他沒有挖陷阱套野豬的絕活,又弄不到獵槍,就只能乾瞪眼了。
其實就算能弄到獵槍這種管制物品,林半也不敢貿然去打野豬。野豬皮厚肉硬,鬃毛和皮上還塗有凝固的松脂,獵槍彈也不容易射入。而如果打不中要害,一隻受傷的大野豬瘋狂衝撞起來,是能要人命的。更何況野豬通常是成羣結隊的,不會只有一頭。
一羣發狂的野豬,是拿槍的獵人也不敢面對的,何況是手無寸鐵、剛滿18歲的林半?
林半雖然膽大,但面對着這些獠牙尖利的兇猛野獸,有時也會腿肚子發軟。只是瓜地的收入對於他非常重要,人被野豬拱了是要命的,而西瓜被野豬拱了就更要命,所以也由不得他害怕了。每回野豬一來,他只能硬着頭皮去驅趕,也顧不上危險不危險了。
而今晚,竟然有十一頭野豬結伴闖進西瓜地裡,林半種種手段都用盡了,還是嚇不走它們,迫不得已只好用石塊驅趕他們。
林半剛纔打野豬時,用的是小石頭,其實只是想嚇嚇它們。因爲他知道,如果打狠了,野豬是要拼命的。只是他沒想到,黑暗中打到了小野豬,所以大野豬來報仇了,弄出了一出“豬口脫險”的大片,差點就被野豬拱死,這讓他嚇出了滿身的冷汗。
爬在樹上的林半神魂稍定,又心疼無比地看向了瓜地。
眼看着那些馬上就能換來鈔票的西瓜正在被野豬糟蹋,自己卻無能爲力,他一時間心如刀割。
這回徹底完了!爲了還債來弄這片西瓜地,結果遇到這麼檔子破事,舊債未清,又添新債,要是自尊心特強的養父知道了,肯定會再次自殺,自己又怎麼對得起把自己辛苦養大的養父養母?
可是這瓜地招來野豬的事能怪自己嗎?怪只怪……上天捉弄,命運不公!
林半越想越悲憤,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熊熊烈火在燃燒着。他猛地擡起頭來,狠狠地瞪着天空,咬牙切齒地吼道:“老天爺,你玩夠沒有?爲什麼你總是在折磨我,你到底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想到自己剛出生就被親生父母遺棄的悽慘身世,想到這些年來的苦苦掙扎與百般艱辛,林半滿腔的怒火無從發泄,只得這麼亂嚷亂叫幾聲。
一隻飛鳥正好從林半頭頂飛過,被林半這麼一嚷,它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忽然“嘎”的一聲慘叫,翅膀一斂,竟然從天空中直直地墜下地來。它在地上撲騰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被我吼死了?我什麼時候練成了獅子吼?”林半被這極爲詭異的一幕給驚呆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又疑惑地擡頭望去。
滿天的燦爛星光依然永恆地靜默着,毫不理會林半剛纔的無助吶喊。只是林半忽然發現,有一顆流星忽然從高空墜落下來,劃出了華麗的軌跡。
林半獨自守着瓜地的日子是很無聊的,能做的事無非是看看星星,想些如何發財的小心事,所以他夏夜裡經常能看到流星。
奇怪的是,以往的流星幾秒鐘便會落地,這顆流星卻晃晃悠悠地在天空中飛了好一會,才從西南方向飄到了林半頭頂的天空上,然後好像呆在那裡不肯動了。
過了一兩秒鐘後,那顆流星忽然光芒大盛,就像燈花忽然爆了一下。
“靠,別在我頭上晃悠,有種就落下來砸死我!”正瞪着天空發泄憤怒的林半想都沒想,就咬着牙嚷了一聲。
只是下一秒,林半就傻眼了,那顆流星似乎聽懂了他的召喚,竟然不偏不倚地朝着他落了下來!
轉眼間,那團銀白色的光芒越來越大,璀璨的光芒充滿了林半的整個瞳孔。
“不會吧,來真的?”林半大驚失色,頭一低,猛地從樹上跳了下去,然後瘋狂地奔逃起來。
剛跑出幾步,林半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然後感覺到地面猛烈地震動起來,一股狂猛的衝擊波直接將他掀飛了。在他的身後,依稀還傳來“VIVI”和“ENEN”的野豬慘叫聲……
下一刻,整個世界寂靜了下來,連山林中一直鼓譟着的蟲鳴蛙叫聲都忽然停止了,說不出的詭異。
林半被摔得頭昏腦漲,渾身疼痛,幸虧他身子骨結實,這纔沒被摔斷骨頭。
他吐掉滿嘴的泥土,趴在地上愣了好一陣,才茫然地爬了起來。
轉身一看,林半頓時呆住了。
夜色中,一團如同小山丘般大小的東西落在了西瓜地的中央,正是那些野豬剛纔所處的方位。
野豬此刻已不見了蹤影,似乎直接被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給壓扁了。可悲的是,整片西瓜地就像被炮彈轟炸過一樣,一層厚厚的泥土覆蓋在瓜地上,基本上看不到什麼綠色了。
“該死的隕石,靠,都怪我這張臭嘴!”林半頓時欲哭無淚了。
這麼一大塊隕石砸下來,西瓜地徹底完蛋,真正的顆粒無收了。
“咦,那是什麼東西在發光,會不會是小隕石?既然能發光,說不定是像夜明珠之類的寶石……”呆了半晌,林半忽然看到瓜地裡有兩塊發光的東西,不禁又胡思亂想起來。
流星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沙粒大,大的則比房屋還要大。在大氣層中沒有燃盡的流星落到地上,就是隕石。有的隕石富含昂貴的稀有金屬,甚至是地球上從未發現的礦物質,可謂無價之寶……這個常識,林半還是知道的。
如果眼前的隕石真是寶石,肯定能賣上筆好價錢。就算找不到買主,拿去交公,縣政府也應該會給他一大筆獎金,還掉債務估計是沒問題了……
一想到錢,林半的膽子頓時大了起來,趕緊揉了揉腿,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想看個究竟。
向西南方向走了二十多步,林半終於看清了其中一塊發光的東西——這竟然是一把一米多長的劍,通體散發着濛濛的青光,劍身上還有繁複而古樸的花紋,更有一絲紅光在劍內四處流竄!
“怎麼會是一把劍?”林半的腦子有些混亂了,他呆立了半晌,才彎下腰去拾劍。
劍柄冰涼,而且劍身奇重無比,林半使出了吃奶的勁,也沒提動那把劍。
“嘶……”林半吸了口冷氣,疑惑地站起身來,他搖了搖頭,走向另一塊發光的東西。
又向西南角走了十多步之後,林半徹底石化了。
躺在地上的不是寶石,而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