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榮彪疼得一聲慘叫,手中的哭喪棒已無力地掉落在雪地中。
朱文羽只朝這邊撇了一眼,見倒在地上嚎叫的是周榮彪,毫不在意。“滇南三怪”卻似是毫無所覺,根本懶得管別人的死活,只是一心催動合擊陣法,斧影刀影寨光閃閃,呂維段虎二人高低騰挪,招招緊逼,旁邊吳昆更是手執“幻神槍”,不住地緊瞄着朱文羽的身影,尋隙刺出一槍,又往往是找的呂維和段虎身形間的縫隙,朱文羽的眼神被呂段二人的身形所阻,看不到***的來路,待得槍到眼前便極可能弄個措手不及。朱文羽不得不時時防備那來無影去無蹤的“幻神槍”,在那呂維段虎圍攻之下竟是一時找不到好的辦法。
周榮彪卻是沒這麼幸運,本來他想暗算達爾罕,卻不料被達爾罕的兩條獵狗撲倒在地。這兩條狗乃是專門打獵的獵犬,牙尖齒利,咬住了就絕不肯鬆口,不住地拖着獵物左甩右甩,直到獵物再不動彈爲止。這下週榮彪可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被兩條身大力大的獵狗咬住不放,不斷地撕扯,兩隻手都早已被咬出血來,沾在雪地上鮮紅鮮紅的到處都是。
達爾罕醒過神來,忙取了繩了上前來綁周榮彪。凡是當獵人的一進山都會帶着結實的繩子,或是用它爬山,或是用來捆縛大一些的獵物,此時正好用來捆周榮彪。兩條獵犬在達爾罕口令之下,死死咬着周榮彪,扯在地上動彈不得,只是兩腳亂蹬,被達爾罕一把騎在身上,繩子左纏纏右繞繞,把個周榮彪捆了個結實。
朱文羽和那“滇南三怪”卻仍在劇鬥之間。呂維段虎二人傾力而攻,吳昆守在外面目不轉睛盯着三人,稍不敢離,“幻神槍”吳昆也知若是他有一絲懈怠,朱文羽沒了顧忌,猛下殺手,兩三招之間便能解決掉呂維段虎二人,此時完全因有他吳昆的***牽制,纔算維持了個不勝不敗之局。朱文羽雖儘自應付得了,但一時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吳昆總在一旁虎視眈眈,總讓他不得不留出七分餘力,一時也沒辦法騰出手來解決呂段二人。
四人如此僵持了一頓飯工夫,足有百餘招光景,朱文羽已漸感有些不耐,心思電轉,飛快地琢磨着打破僵局的法子。
堪堪又過得數招,朱文羽心中已有主意,右**霆劍依舊忽上忽下擋着“誅仙斧”段虎和“附骨刀”呂維的上下齊攻的招數,左手卻悄悄一扯衣襟,暗自用力,已是撕下一小塊布來抓在左手之中,靜待“幻神槍”吳昆出招。
果然,不過三招過後,吳昆又是將手***一甩,那槍倏地從呂維和段虎兩人身形之間的空隙急速刺入,剛好衝着朱文羽的左大腿便扎來,快如閃電!
朱文羽等的就是吳昆這一下,那“幻神槍”剛剛扎入三人之中,朱文羽的身形也變了,右手一緊,突地急攻兩招,以硬碰硬,已生生將呂段二人震開數分,左手裹在那小塊布中,急朝那“幻神槍”抓去!
原來朱文羽想的是以左手去抓住那支來無影去無蹤的“幻神槍”,但又有些怕那槍上會餵了毒,雖說朱文羽所習的易氣養生訣道家先天內功本就有固本培元之效,普通毒物並不放在眼裡,但這“滇南三怪”乃是有名的兇殘之人,很難說兵器上會不會餵了劇毒,爲小心起見,接槍之時須得在手上運足真力,再加墊上一塊布隔一下,更爲保險一些。
朱文羽在受傷之前已是一流高手,後來在山中受張無忌指點,無論拳腳劍招都是突飛猛進,早已非吳下阿蒙,這一撈疾如流星,一下便將那“幻神槍”抄在手中。
吳昆見這尋隙刺出的一槍又是無功,心中微喟,這種僵持的局面他也不知如何解開,數次出手都是無功而返,退又退不了,只要給朱文羽一絲機會,呂維段虎二人性命就會不保,繼而自己也跑不掉,只得如此僵持下去。此時見這一槍扎空,順手一抽,待將“幻神槍”從朱呂段三人中抽出,再瞅空出招,哪知這一抽居然一下子抽不動,似乎那***卡在那裡了,正自愕然間,突覺一股大力自那鋼鏈之上涌來,吳昆忙運勁相抗。
若是吳昆見事快的話,此時急忙撒手放下“幻神槍”,盡最大的力氣施展輕功逃走,恐怕還能逃出朱文羽的手心,但那“幻神槍”乃是他使了大半輩子的兵器,大小輕重都是熟悉無比,若是另行打造定會有極細微的差別,使不趁手,故而對這杆“幻神槍”可說是珍若性命。再說他此時若是放下槍逃跑,呂段二人便絕逃不出朱文羽之手,他這結義兄弟之情雖一般,但“滇南三怪”一直一起橫行慣了,惹過不少仇家,若是落了單,恐怕以後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了。故而吳昆心中根本就沒有棄槍逃跑的念頭,只是下意識地運起內力,要將那“幻神槍”扯回來。
但此時那“幻神槍”的槍尖那頭已落入朱文羽手中,用力往裡一扯,這一扯中不但有易氣養生訣的內力,還有“乾坤大挪移”的無上心法,一股絕大的力量自鋼鏈之中傳來,一把便將吳昆扯得往前踉蹌幾步。
且說這吳昆正在朱呂段三人的旁邊,吳昆被朱文羽透過這鋼鏈一扯之下,迅捷無比地被扯了過來,一頭撞在那段虎的後背之上。
段虎正顧着揮舞着板斧朝朱文羽狠攻,哪知後面居然會有一個大活人直撞了過來?再加上吳昆這一撞乃是被朱文羽扯過來的,勢沉力大,一下把段虎撞得不由自主朝前跨了兩步,跨這兩步不要緊,正好將“誅仙斧”段虎撞到朱文羽劍下。那雷霆劍何等鋒銳?在朱文羽內力催逼之下一揮,劍尖從段虎的左耳一路劃到了右肋,拉出長長的一道血口,鮮血狂涌,段虎連一聲都沒吭出來,幾乎是立刻氣絕斃命,鮮血灑在雪地上,殷紅殷紅一大片,顯得極是刺眼。
“附骨刀”呂維一看三弟段虎慘死在朱文羽劍下,而大哥吳昆也是腳下虛浮,心裡也越加焦躁,招數散亂,已是不成章法,被朱文羽左腳一踢,正好踢在呂維的手腕之上,附骨刀脫手而落,朱文羽再右腳一擡一點,封住了呂維的肩周和大腿上兩處大穴,呂維登時動彈不得。
吳昆畢竟是“滇南三怪”中的老大,身手比之兩個義弟自是高出一籌,見那“幻神槍”被朱文羽扯在手上,自己被扯近了過來,撞在段虎背上,累得段虎慘死,但這一撞也給了吳昆一絲緩機,吳昆定定心神,右手一抖一甩,連在鋼鏈子另一頭的第二支***已直朝朱文羽面門扎來。朱文羽左手抓住了第一支幻神槍,右**霆劍剛將段虎斃於劍下,不及回劍格擋,只好左手一甩,將抓着的那支幻神槍朝着扎向面門那一杆槍甩去,想將它碰開。
朱文羽對流星錘長鞭這類軟兵器並不熟悉,這***更是第一次遇見,這百忙之中準頭不夠,竟是未碰到吳昆的那第二杆槍,斜斜向外飛出,那槍仍直向朱文羽面門刺來!
朱文羽動作如電,左手已然迅捷無比地擡起,乾坤大挪移神功使出,一股真力似乎在身前形成了一個旋渦,將第二杆幻神槍裹住,那槍居然被一卷一帶,“挪移”得反打了回去!
恰在此時,吳昆已按動機關!
原來那杆幻神槍槍頭是活動的,一按機關便可強力彈出,對敵之人往往只顧盯着槍的來路,但若是機關發出,槍頭加速而來,往往躲避不及而中招,這乃是吳昆救命的秘密絕招之一,極是陰狠,不到生死關頭從不輕用,但今日眼前這朱文羽實在是武功太高,不得已使了出來,想趁朱文羽不備,先以第二枝幻神槍近身攻敵,再按下機關,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內,他朱文羽絕計逃不過槍扎之禍,就算扎不死朱文羽,至少也能令他受傷頗重,吳昆便可乘機逃跑,至於呂維,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吳昆已是顧不上這個二弟了。
哪知朱文羽居然以乾坤大挪移絕世神功將那杆幻神槍撥得朝吳昆自己這邊飛來,吳昆尚不及思索,手指已用力按下機關,那槍頭突地飛出,直扎吳昆面門,這機括之力極是強勁,再加上原來的衝力,朱文羽又以乾坤大挪移神功加速了槍桿之力,槍頭一下便深深紮在吳昆臉上,入肉兩寸有餘,吳昆幾乎也是毫無掙扎地倒地而亡。
朱文羽看着深深扎入吳昆臉上的那杆幻神槍,猙獰的臉上直直地插着一支銀燦燦的槍頭,但卻已沒有了那種銀白之色,而是沾滿了鮮血。吳昆那眼睛仍未閉上,睜得大大的,泛着死魚般的白色,眼中充滿了驚恐,似乎怎麼也沒法相信自己居然會死在自己這杆已伴隨他大半輩子的銀槍之下,真個是死不瞑目。朱文羽吁了口氣,也驚出一身冷汗,和“滇南三怪”這一仗雖也不算很吃力,但最後這兩下卻是殺機四伏險象環生,若非自己身有乾坤大挪移神功,將那杆幻神槍撥回,此時倒在地上的也許就不是“幻神槍”吳昆,而是他朱文羽了。
今日這“滇南三怪”中的二怪死在這裡,其實很大程度上並非朱文羽所殺,段虎乃是因吳昆從後面撞過來,自己湊到朱文羽的雷霆劍下的,至於吳昆,更是因爲自己按動幻神槍上的機括,被朱文羽反撥回去的銀槍所殺。饒是如此,朱文羽看着死在眼前,鮮血直流的滇南二怪,心中還有略有些不好受。他朱文羽並非嗜殺之人,今日也只是想擒下這三怪送到青石寨和明軍軍營中說明一下總兵趙亮之死的緣由,解開官軍和青石寨之間的疙瘩,大家好坐下來好好談談而已。
朱文羽正胡思亂想間,地上響起痛苦的**之聲,原來是那“滇南三怪”中的老二“附骨刀”呂維。
呂維眼睜睜地看着老大“幻神槍”吳昆,老三“誅仙斧”段虎先後死在朱文羽手中,已是驚駭莫名,這個朱文羽的武功簡直是太可怕了,連他們三兄弟的陣法都奈何不得,還落個兩死一傷,卻不知朱文羽究竟想如何發落自己。想他“附骨刀”呂維以前殺人無數,一把“附骨刀”飲過多少人的鮮血?但此時面對死亡的卻是呂維自己,自古艱難唯一死,想到自己不知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呂維也已是滿身虛汗,心慌不已,更覺身上的傷痛楚不堪,禁不住**出來。
朱文羽搖搖頭,將雷霆劍放回腰間收好,一把拎起呂維,朝達爾罕那邊走去。
達爾罕猶自死死地按住那“喪門神”周榮彪不肯放手,生怕一鬆手那周榮彪便會跳起來逃走。其實那“喪門神”哪裡逃得掉?用那種捆野豬野狼的繩子牢牢捆住,被達爾罕壓在雪地上連動都動不了,旁邊還有兩隻獵狗張着嘴露出滿口尖牙虎視眈眈地盯着,狗呼出的熱氣噴到臉上,偶爾還有一兩滴狗的口水滴在臉上,熱呼呼的。周榮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滇南三怪”纔不過頓飯工夫便是兩死一傷,無一漏網。連三怪都跑不掉,自己的武功只能算個二流角色,更是連想都不要想,周榮彪心裡幾乎根本就沒有要逃跑的念頭。
朱文羽將那呂維一把扔到周榮彪的身旁,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到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時不明白怎麼回事,凝神靜聽,果然聽到有一種極爲低沉的聲音隱隱傳來。
達爾罕身旁兩隻獵狗似乎也覺察到什麼,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昂着頭四下亂嗅,嘴中也發出嗚嗚的低吼之聲。
達爾罕見自己兩條狗反應不對,頓時警覺地四下掃了一眼,只覺豔陽高照,除了風聲,並未有其他異樣之感。過了一小會,只聽那低沉的聲音慢慢變大,達爾罕臉色大變,叫道:“朱公子,雪崩!快跑!”說罷自己已搶先朝山下狂跑,兩條獵狗也跟在他後面猛跑。後面跟的居然是被捆着了雙手周榮彪!
朱文羽並未遇見過什麼雪崩,一時不明達爾罕什麼意思,怎麼會舍下周榮彪便跑?呂維也是雲南人,自然知道雪崩的厲害,頓時號叫起來,心膽欲裂。
朱文羽回頭一看,只見旁邊高高的山峰上似乎隱隱泛起一層雲一樣的灰白之物,不過眨眼工夫,那片雲一般的雪塵已是近了許多,轟鳴之聲也越來越大,如同整座大山都在低吼咆嘯一般。朱文羽終於也色變了,如此高的山峰之上滾下如此多的積雪,數萬斤的雪水攜着下衝之力,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朱文羽一把點開呂維的穴道,提氣便朝山下衝去。呂維穴道一解,自然也是騰地一下跳將起來,朝着山下狂奔。
朱文羽幾個起落,已到了周榮彪後面,“喪門神”周榮彪兩隻胳膊都被捆得死死的,一扭一扭跑得慢了許多,朱文羽經過他旁邊之時,忽地從腰間抽出雷霆劍來,寒光一閃,已將周榮彪身上的繩子砍斷,腳下卻未停步,仍是全力施展輕功向山下急奔。
再奔出數十丈,已是追及達爾罕,達爾罕並不會武功,只是平日常打獵,腳程雖比常人快上許多,但與武林中人的輕功相比還是差了不少,朱文羽只覺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大,已如萬馬奔騰一般,連忙手一撈,已將達爾罕挾在腋下,腳下猛點,運起真力,全力施爲,猶如風馳電掣一般朝着玉龍山下飛奔。
呂維的身手比之周榮彪又高了一籌,內力一高,全力施爲下輕功自然也快了許多,很快便趕上了周榮彪,周榮彪大叫:“救命啊!救救我啊!”呂維逃命都來不及,哪肯理他?頭也不回地便從周榮彪身邊擦身而過。
周榮彪心膽俱裂,破口大罵:“操你媽的呂維!”罵歸罵,但回頭看看那山般滾滾而來的雪浪,遮雲蔽日,天地間都爲之震顫,仍是使盡吃奶的氣力撥足狂奔,以求能逃過這一劫。
朱文羽雖手中挾着達爾罕這麼一個大活人,但他如今的內力可說是當世沒幾人能與之相衡,傾盡全力之下,仍是迅捷無比,流星趕月般飛奔到山腳之下安全之處,才粗喘幾口氣,放下達爾罕。兩人回頭看去,只見那玉龍山上仍是雪塵滾滾,但那雪崩卻已是慢慢平息,轟鳴之聲也漸漸低沉下來,方纔還猶如山神震怒般的玉龍雪山在那豔陽之下又顯出秀麗端莊的美景,藍天白雲,似乎剛纔那驚天動地天旋地轉的一切都從未曾發生過一樣。
朱文羽定了定神,想起那周榮彪和呂維二人,不知他們逃出來沒有,道:“走,達爾罕,我們去看看他們兩個。”說罷又朝山上走去。
達爾罕此時真個將朱文羽驚爲天人,但有所言,無不欣然從命,跟在朱文羽後面也朝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