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六隻能無言無語看着西冷好像無休止的哭訴,那種江中嫠婦似的怨恨一直迴盪在空寂的夜晚,一直在漣漪般傳播,顯得有點突兀。
西冷哽咽着,眼淚奪眶而出,多年的忍性已經慢慢被時間侵蝕,他現在的軟弱已經顯露無遺。
又是沉默,西冷的哽咽依舊斷斷續續,飄蕩在整個的悽清。
“看來你還是能釋懷,也是,遇到那種事任誰也弄不清楚,最終迷糊着迷糊。”騎六跟着閉上了眼睛。
西冷停止了悲傷,黑暗中瞧不真實具體的情況,只能暗暗摸索着。
“可是你現在改變了許多,至少你的性情已經有很大的改變。”騎六以一種軟弱無力的形態睜開了眼睛。
“是嗎?”西冷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至少你在這場戰鬥中學到了一些東西吧。”騎六指着躺在地上安詳的楊曉:“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沒有對錯,所有的人都過得十分的辛苦,所以我們沒有抱怨的資格。你要學會一些需要自己獨立完成的事情,安安靜靜看一些喜歡的書籍,撥弄撥弄平靜之中帶着微瀾的水潭,這樣的話,誰也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否定你的存在。”
騎六沒有結束,吞下了一口唾液:“你只是恰巧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已,沒有也不可能需要任何的索求。譬如你喜歡某個人,那也只是湊巧對他有感覺,並不需要他對你有所反應,明白嗎?”
西冷一怔,只是讓沉默繼續。
全身都溼透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忘記了閃躲。在你的人生中肯定有被淋溼過,或者被淋成落湯雞,或者只是心情一點的陰翳,不過那只是一種眼前飄掠過的紛繁。所以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你雖然在戰鬥中毫不留情,氣勢洶洶且用盡了自己的全力,但是你從沒有想過置楊曉於死地。”騎六說得很肯定:“而且,我也相信你也看出來了吧,楊曉,也並沒有對你有任何的想要結束你生命的想法。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決鬥,甚至連“決鬥”這個詞也算不上。”西冷只是呆呆望着楊曉的安靜,帶着並不能改變分毫的眼神。沉默一點點打破着點點心情的漣漪。
天漸漸黑藍起來,慢慢的像是開始被什麼稀釋,黑藍的顏色慢慢褪去自己的隆重,幽藍的感覺釋然着生物的心緒。
漸漸看得清楚樹木的輪廓,還有細小的山坡的形狀。當然了,如果遠眺的話,那麼可以看得出高高的山以及遠方的城池,如果你想要親身體會一下那邊的繁華,只要你的一個願意。雨絲微弱漸至於無,一整夜的雨絲,於是一整夜的想念。
“天亮了啊。”西冷擡起了自己的頭,帶着自己的全部望向遠處的深邃。
騎六也擡起了自己的頭,陽光開始小心翼翼:“雨也停了。”
“今天或許會是一個好日子。”西冷有點感嘆着。
陽光開始普照,大塊大塊的光亮一大塊一大塊映照在平坦的地方,水汽接着洇罩了整個的山林,出現了很多的朦朧,讓你很想在那些被遮掩住的地方捉迷藏。很快,正午的猛烈一下子就驅趕了再多的煩悶,四周變得異常的清晰,似乎專門有人擦乾淨。綠樹是很綠很綠的那種,夾雜着一些或淺或深的點點滴滴,爭鬥似乎從來沒有改動過這裡的一分一毫,一切都是原先的樣子。晃晃亮亮的世界,晃亮了各個地方的陰涼,是那一種的非常溫暖的感覺,讓人不油得想到所有的美好的事物。
騎六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好像太多的新鮮爭先恐後擠進了他的胸腔內,十分的舒坦。望了望西冷,他也是一樣沉醉在自己造成的幻覺想象中。
其實西冷的那點小動作逃不出珏城的眼睛,翼龍吸收珏城人們氣息的舉動早就讓珏城的國王知道了,國王身邊的魔法師可不是吃素的。“珏”字左邊的“王”代表着至高無上的國王,而右邊的“玉”字,其實是指西冷這個無可替代的寶玉。
騎六擡起了頭,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赤橙黃綠青藍紫。
時間繼續無意義地流逝,陽光照舊普照着,一切是那麼的安詳。
陽光帶來的溫熱中,楊曉慢慢睜開了眼睛,首先乾的事不是奇怪着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只是靜靜呆着,看着遼遠的遙不可及的天空。那就是天空,多麼美好的一個詞語。你看不出天空任何的言語,只是默默着自己的所有。
金子走了,成小詩也走了,西冷騎六也都走了,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只有自己隱藏在無盡的無知中。楊曉感到深深的空寂。究竟沉睡了多久,再多的驕傲走了,還能有什麼陪着自己走完接下來的路程?
感覺得到咕咕叫的肚子的不安,提醒着不要放棄生存的念頭,楊曉支楞起了他的身子,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十分粘稠的身子拖沓着自己,行走都是如此的困難,像是被抽空了般,什麼都是那麼的困難,甚至是簡單的閉上眼睛這個動作。
楊曉找到了自己的包裹,找了個有積水的地方稍稍清理了一下他的難堪。從包裹裡面扯出了一塊略微大的布,閉上眼睛,忍着劇痛用布緊緊包住了他的右手。
接下來是長久的行路,倥侗矇昧的感覺此刻佔滿了腦袋,所有看過的知識統統變成了無用的東西。讓楊曉心驚的是,自己所有的認識可能又有新的變化了,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隨便的外物稍稍的影響之下,所有不安定的堅持統統灰飛煙滅掉了,什麼也沒有留下,甚至想到先前的東西或者先前發生過的事情,都會突然有種厭惡的感覺。
終於趕到了珏城的入口,像是初次來到時的心情,依舊是熟悉的感覺縈繞。楊曉沒有想到的是在西冷和騎六的追趕下他們三人居然跑到了珏城外的田園,那些追趕逃離的無意識的記憶真的離自己好遠好遠。
看到了那些生生不息的,聽到了那些嘰嘰喳喳的,聞到了飄飄縷縷的,都是那些依舊。恍然的感覺頓時如洪水般把所有的一切埋葬着。
楊曉拖着身子慢慢經過那些過往,深深認識着一個人的微渺,不像是曾經的自以爲是。珏城唯一的修道院恢復了正常的開放,雖然有些地方還在修葺着,修道院的運營一直還是隨着人流信仰的依舊。
看到了無可依戀,楊曉決定不再逗留,再多的光陰已經不適合浪費了。
雖然珏城的出口千萬條,楊曉望了望天空辨別了地理位置,依舊還是一路向南,向着未知以及所有的可能出發。
風餐露宿,楊曉感受着野外的孤獨,愈加的荒涼涌現在心頭心外。
向南是一片片的平原,時不時的對荒涼的尖叫以及孤獨的迴響搖搖欲墜在空曠的四野,斷斷續續的飛翔的撲哧撲哧的聲音微微着驚醒了遊客的幻想。只是一瞟過去,除了路程還是路程,並沒有過多的喜悅,更多的是帶給自己的沉寂。
雲朵懶散着經過,那一種一種的嚬眉讓觀賞它的人們微微地陷入沉思,不明白自己和它們的反差是如此的巨大。一切都像是睽異着異端的東西,彷彿所有的陌生這一刻如此的逼真,又彷如隔了千世萬世般。前仆後繼的煙塵旋轉着小小的快樂,裝作着不認識周邊的流動,想象着下一個的美妙。
楊曉能深切地感受氣候巨大的變化,傷口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還是被突然的天氣侵襲,連夜以來,已經是數次的發燒。
總歸還是要依賴莫名的幫助,無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