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長鶯飛時,日光和暖。
黃昏。夕陽正西下,燈火將起。
中年的男人推着一輛陳舊的永久自行車,慢慢走在一條長長的巷子裡。他的右手邊走着一個瘦小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長袖和黑色的長褲,短髮厚重,將她緊緊包裹。
女孩似乎貪圖男人和建築之間的夾縫帶來的安全感,低着頭一步一步,走的試探又緩慢。
後面一兩米外,一個男生也在走着。他雙手插在工裝褲肥肥大大的兜裡,不時地擡起頭來,默默望着前面的兩個人。
他的神情很安靜,眉頭卻微微蹙起,似在沉思什麼本不屬於這個年齡的事情。
黃昏把他們的身影牽引得很長很長。像牽扯兩條黑布。
“我聽小昌說,你不想再追究這件事了?”
男人終於開口。他聲音很低沉,是有磁性的那種好聽。
男生的心一緊,兜裡的兩隻手握成了拳頭,朝依舊低着頭的女孩看過去。
她點點頭。
“爲什麼?”
女孩依舊不說話,只是順着放慢了往前走的步伐。還好男人已經習慣了這一切,於是他自問自答。
“你給小昌寫下的字是:爸爸,夢,我。你的意思是,爸爸現在不知下落,你不知道應該找誰求助。因爲之前的事情,你睡眠障礙,整宿的睡不着,再不然就是噩夢纏身。而你自己,不希望揹負着沉重的負擔過一輩子,不希望被人指指點點。”
他沉吟片刻,問:“我說的對麼?”
女孩再次點點頭。
男人嘆了口氣,“小雯,這樣不解決問題。”
她的兩隻手交錯,垂下來,拉扯着白色上衣的邊角,反覆搓揉着,好像自己的手塗了肥皂,上衣又沾上了一點髒。
她突然想,這麼搓揉着自己的全部。把那些污穢全都洗滌乾淨。
可是做不到了啊。她又想,放棄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
走到十字路口處,一個穿綠色襯衣、把袖子挽起來的小夥子快步跑過來。“舒隊。”他一留神看到熟悉的女孩和男孩,馬上不說話了,撓撓頭,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被他稱作“舒隊”的中年男子輕輕擺擺手。“有什麼事情,等我把他們送回家再說吧。”
女孩轉過頭去。
身後是曲曲折折的長巷,裡面盡是彎彎繞。
她已經看不清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