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醫生

舒浩鵬終於有了點空, 帶着鄭雯雯去看了心理醫生。

這家醫院離舒浩鵬的家不遠,他推着自行車和她一起去,準備送她回家後再去市局。鄭雯雯穿白色的長袖, 把劉海全部夾了上去, 整個人都顯得清爽明亮了許多。

“今天我們去的是家外資醫院。這位醫生叫胡夢, 是我愛人很好的朋友。”舒浩鵬說。“你們好好聊一聊, 她應該可以幫到你。”

鄭雯雯想到那些照片裡清麗的女子。她點點頭。舒浩鵬提起過世的妻子時, 喜歡用“愛人”這個聽上去有些老派的字眼。但鄭雯雯覺得,它比妻子、老婆那些俗套的詞彙要美好千萬倍,好像把檔次一下劃開來一樣。

照例, 鄭雯雯走進診室。診室裡有沙盤,有畫筆, 各種物品擺放和之前去過的那家醫院差不多。如果說有什麼差別的話, 這裡環境更好, 空間更大,診費也是肉眼可見的更加高昂。

她坐下來沉默地面對醫生。醫生把馬尾辮扎的很高, 白大褂裡面穿着淺藍色的襯衣。醫生身上的氣質,和那個照片裡的女子有着說不出來的相似。難怪,是可以做很好朋友的關係。

胡夢之前拿到過鄭雯雯的相關信息,做足了功課。她溫柔地和鄭雯雯說話,鄭雯雯偶爾在紙上寫下些什麼, 作爲迴應。

診室的門拉開, 胡夢先單獨走了出來。門自動關上, 她指了下走廊盡頭的窗口, “我們去那邊聊吧。”

舒浩鵬依言過去。胡夢說:“她很抗拒。”

舒浩鵬點點頭, “正常。之前剛剛檢查的時候,她也是不說話, 很偶爾才寫兩筆。”

胡夢搖搖頭,“我指的不是不說話,那不是抗拒的方法。”

胡夢朝窗外看過去,迎春花開得正好,滿樹都是好看的金黃。“她在有意識地避免溝通,也避免診斷和治療。如果她有意識的不坦誠,那治療師是很難對症下藥的。因爲,我們連症在何處甚至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舒浩鵬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你是說,她不想治療?”

“她未必需要治療——不,準確地說,未必需要第一家醫院建議的那種治療。”胡夢解釋,“她唯一坦誠吐露的,就是她受到噩夢的困擾,腦海中會閃回唐奕被殺時的片段。但她對自己有足夠的控制感和責任感,也有自我照顧的能力。她不會對未來失去憧憬,相反她對眼下的任務充滿興趣,鬥志十足——很奇怪,不是麼?”

胡夢微微笑笑,繼續說:“我建議再觀察一下,上次的情況很可能只是急性應激障礙。等到事發滿四周後,我們再做測試,可以確認究竟是否爲PTSD。”

“多謝你了。到時候,可能還要麻煩你。”

胡夢沒回話,看看他,“有煙嗎?”

“這裡不可以吧?”舒浩鵬拿出來一包煙,看看走廊上禁止吸菸的友情提示。

“去那邊平臺上。”胡夢率先帶路。

露天的平臺,是醫院工作人員煙癮上來以後會來抽一根的地方。胡夢推開玻璃門,站在欄杆前,從這裡俯視着醫院的全貌。

舒浩鵬遞給她一根,幫她點上,自己也拿了一根。

“你一個做醫生的,還要抽菸?”他笑問。

“醫生裡,吸菸的比例本來就很高啊。我是戒不了,也不想戒。我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抽了,那一陣子實習剛開始接觸病人,壓力大,一天下來打完交道回家,我覺得自己都快出問題了,抽一根好一些。”

胡夢深深吸了一口煙霧,慢慢吐出來,很享受煙霧在體內徘徊的過程。“好久沒見面了。我記得一開始去你們家,你好像戒了。她走了以後,你又開始抽的?”

舒浩鵬點點頭。“放不下。”

“一般人會覺得,我應該開導下你吧。但我覺得,放不下是正常的,擱我我也放不下。不影響正常生活工作,就讓它順其自然的好。畢竟那次之後,我也不想在京城幹了,才辭職跑到這裡來,想換個環境生活。”

舒浩鵬不由得笑了,“你這樣,還真不像個心理醫生。”

胡夢迴擊過來,“你像個刑警,也只是這幾年的事情。最開始你多貧,一張嘴能說出花來。”

遙遙的往事再次浮現。老友相遇,就是有這個好處,每次談話都避不開過去,提醒着你曾經是過一個怎樣的人。想到之前的某些片段,笑容便隱隱浮現。

胡夢想起來什麼,又問:“上次聽你說,只有你和舒昌來了復海這邊?阿瑾呢?”

“我工作太忙了,孩子小,沒法上那麼多心。她姥姥姥爺都不放心,讓她先留在京城上學。”

胡夢同情地看看他。“我們兩個的職業,在慘上可以一拼。你什麼時候調回去?回去後該升職了吧,等你往上再走一步,就不用再做這種天天跑一線的活了,坐辦公室裡指揮多舒服。”

“快了。”

胡夢微微一挑眉毛,“上面給準信了?”

舒浩鵬搖搖頭。“直覺。這兩年,應該就會把這裡的事情結束了。”

胡夢笑了,伸手和他擊了下掌。“祝你成功。”

黃昏的時候,舒浩鵬和鄭雯雯一起回去,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

胡夢正好到了下班時間,送他們到了醫院門口。路過迎春花的時候,胡夢折了一枝送給鄭雯雯,讓她夾到某本很厚的書裡,等到明年會大不一樣。當然,這個舉動被舒浩鵬笑斥爲破壞醫院公共財產的行爲。

鄭雯雯很少看到舒浩鵬的這一面。之前,她總覺得這是個格外正經而不苟言笑的人,唯一的溫柔就表現在相片上了。但胡夢說,舒浩鵬本來就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甚至還用了“不正經”和“胡咧咧”這個詞形容他,弄得舒浩鵬反覆提醒:“有小孩在呢,別亂說話。”

路過長巷子的時候,舒浩鵬主動向鄭雯雯提起了案子的情況:“案子我們還在查。這件事牽扯比較多,和很多方面都有關係,需要時間。但一定會有一個結果的。”

鄭雯雯點點頭,不置可否。

她沒太多表情,眼睛眨動的頻率都沒因此改變,好像這事真的和她沒有太多幹系一樣。

舒浩鵬又問:“你爸爸之前來過復海嗎?”

鄭雯雯搖搖頭。

“這是第一次?”

鄭雯雯點點頭。

“你知道,他在復海有什麼比較熟悉的地方麼?”

鄭雯雯想了一想,晃晃頭,擺弄着手裡的迎春花。

對話再次以失敗告終。每一次,當舒浩鵬企圖和她做一些交流的時候,這些交流總會卡在某個關鍵的位置,然後沒法進行下去。要麼,是鄭雯雯和唐奕的關係。要麼,是鄭雯雯父親的下落。舒浩鵬自然沒法拿出什麼證據,說鄭雯雯有所隱瞞。可是,他總覺得很奇怪。如鯁在喉,大致描述的就是他此刻的感覺。

舒浩鵬含蓄地勸過鄭雯雯幾次:“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鄭雯雯只是不答。

走到自家樓下的時候,鄭雯雯依舊微微躬身向他表示感謝。不說話的時候,她有很多種方法,或動作或眼神,來傳達那些簡單的意思。她的禮數總是很周全,能看得出一直是個很懂事的女孩子。

進大門的時候,鄭雯雯揮了揮手裡的迎春花告別。她纖細的手指握着樹枝,那燦爛的黃色被將要徹底退去的日光照着,顯出一種格外溫柔的顏色來。

那一刻舒浩鵬想,她本來不該揹負那些事情的。

舒浩鵬騎着自行車離開,準備往市局去。現在晚高峰,自己開車只會被堵死在路上,不如騎到地鐵站搭地鐵。

他進地鐵站過安檢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鄭連。舒浩鵬匆忙抄起剛過安檢的包,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在兜裡摸地鐵卡,想着這電話來的真是時候。“喂,什麼事?我馬上就回局裡。”

那頭的聲音很急促,“老大,我剛剛跟學校聯繫後隨手查了鄭雯雯的校園卡使用記錄。我先說明,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我也只是爲了穩妥起見,想把她相關的信息都查明白。”

鄭連的聲音轉歸低沉,“記錄顯示,事發後她並沒有立刻去天台。中途,她去了圖書館,刷卡開了一臺電腦。”

舒浩鵬想起來,筆錄的時候,她對這一段經歷含糊其辭,只說她當時嚇蒙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因爲太害怕,所以直接去到天台的角落裡,想把自己藏起來,好好想一想一些事情,卻想不明白。

可是,一個嚇成這樣的人,竟然可以跑到圖書館從容地打開電腦嗎?

她有意識地到了圖書館,後來爲什麼要隱瞞這一段經歷?

聽着舒浩鵬這頭一直沒說話,聽筒裡只傳來“1號線列車即將到站”的聲音和一片嘈雜,鄭連接着說了下去:“然後我順着去查那臺電腦,想看她當時的瀏覽記錄。鄭雯雯用搜索引擎查的詞是……”

鄭連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PTSD的診斷方法。”

舒浩鵬驟然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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