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時光，轉瞬即至。
天公作美，竟是冬春交際之時難得的好天氣。
在大盛，狩獵是件大事，每年立春便會由皇家舉行一次盛大的春獵，來迎接新的一年之始的到來。
懶散了一冬，每年塵王爲迎接秀王迴歸而舉行的狩獵，也算是春獵的一個預熱，一個準備。
雖說，這幾年塵王和皇帝的關係大不如前，可是和秀王的關係卻愈發的好了。
也許是同病相憐？都被兄長的權利與慾望犧牲了自己的愛情。
狩獵定在南郊的落山之上，受到邀請的公子小姐，早早地就來了這營地，安營紮寨，準備在這度過三天的露營生活。
營地正中間，三座金紅色的大營帳，被座座小的營帳圍在了中間，形成衆星拱月之態。
那三座格外醒目的營帳正是塵王、秀王還有長公主的營帳。
“這次回來，你怕是再也逍遙不了了，父親不會放你離開的。”營帳內，說話的男子竟難得的掛着笑臉。
“唉”鳳回裝模作樣的低嘆一聲，輕笑道：“伯父也太着急了些。”
回話的正是甚少在京都露面的秀王鳳回，只見男子身子欣長，有些瘦弱之感。眉目如星，嘴角柔和，給人親近之感。
一襲月牙色長袍，更襯得男子眉目如玉，翩翩而立。
“大哥，你這話叫父親聽到，免不了一頓訓斥。”鳳青嵐也好久不見這位兄長，口氣中充斥着親暱與熟稔，“你都快而立之年了，還未娶妻，難免父親會着急。”
鳳塵點頭，“你都這把年紀了，是該成家了。”
“別說的你們不該成家似的，要是你們敢落井下石或是伯父非逼着我娶妻不可，那你們兩個也別想好過，反正大家都該成家了，要死一起死。”鳳回一笑，如沐春風。
鳳青嵐支着下巴，低垂着睫羽，道：“是啊，我們都該成家了……”
可是，沒了那個人，又如何成家？
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去，三個人皆低頭不語，想着各自的心事。
“你想好了沒，若是成家，你會娶誰？”許久之後，鳳塵打破沉默，啞着嗓子問道。
鳳塵想知道，放逐了這麼多年，以無聲來表示自己的憤怒的大哥，會……妥協嗎？
他若妥協了，那麼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鳳回放在腿上的手輕輕動了動，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摩挲，輕笑一聲，“若是伯父的心願，我身爲子侄定當遵從。至於是誰……重要嗎？”
鳳塵被鳳回平和溫潤的眼眸看的一愣，旋即同樣一笑，“是啊，沒了她，那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已經辜負了一人，又何必讓活着的人難過呢？”
像是在勸說鳳回，又似是說給他自己聽。
辜負了露華，他已無力挽回。那又何必再讓自己的父親難過呢？自己的冷漠只會讓活着的人更難過……
“重要不重要的，總歸是和你百年的人，還是選一個合自己心意的人比較好。”
鳳青嵐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鳳回，“也許，比之前的更稱心也說不定呢，你說是嗎，兄長？”
鳳青嵐似話中有話，鳳回又豈能聽不明白？
接過熱茶，轉動茶杯，看着白霧繚繞升騰，薰染的眉目模糊，讓鳳青嵐看不大清楚其中的色彩。
“嵐妹有話，大可直說。”
“時光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它能讓物是人非。大哥，月柔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月柔了，爲她執着自苦，不值得。”
鳳青嵐不像鳳塵鳳回兩兄弟，一年到底在京都待不了多久。相反，鳳青嵐對於京都之事很是瞭解。
起初，月柔嫁給鳳絕爲後，的確萬分不滿。
可是，一國之後，紅顏至尊。權利最能讓人迷失，時光也能改變人的心智。月柔身處中宮，早已在紙醉金迷中迷失了。
“我知道，她的消息我時時刻刻留意着，可是……”鳳回此刻的笑容浸滿的苦澀的味道，如同手中這杯茶，“當年我愛她的溫柔天真，進宮也非她所願，而起後宮那種地方比之朝堂更加可怕，她若不變，怎能好好的活着？”
“兄長！她現在是皇后，無論怎樣，你都該放棄她，給你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
“那你又何曾給過你自己機會？嵐妹，你今年二十二了，至今未嫁，爲何？還不是爲了那一人？”
“……”
“說到底，還是因爲他的一己私利，毀了你我兄妹三人的幸福！”鳳塵雙拳緊握，恨意在胸膛翻滾，久久難平。
“往事已成煙，塵弟，終歸是兄弟，你也不要太……”鳳回性子和軟，雖然當年也胸懷憤恨，但這些年遊歷四方，憤恨淡了不少。
“他可當我是兄弟？”鳳塵刷的一聲站了起來，一腳踢碎了身旁的茶几，“當年，當年……”
說起往事，鐵血男兒不由紅了眼眶，“當年我察覺到了不對，跑去和他質問。可是，可是……他竟然下令將我鎖了起來，我求他，我苦苦的求他，我甚至跪下了求他……他竟，都無動於衷。等我出來的時候，一切……一切都晚了，晚了！”
鳳青嵐也沉痛的閉上雙雙眸，那一晚的血色，毀了的不止是他的姻緣，還有她的……
鳳塵似是支撐不住，跪坐在一片碎木之上，喃喃心傷，“阿蓉，阿蓉，我的阿蓉……”
閉上眼，似乎還能看見當年的情景。
繡樓被大火燒的搖搖欲墜，沒有人敢進去救火，也救不了。他站在繡樓前的小橋上，親眼看着一身嫁衣的女子，從容的從高樓之上，一躍而下。
那嫁衣的顏色，竟是比大火還要豔上幾分，豔道讓人炫目，炫目到他只能閉上眼睛。
一場大火，燒沒了所有。
一絲痕跡都沒有，只有一地的灰燼，還有絕望的他。
他的阿蓉，竟是在等他，要他親眼看到她的死亡，讓他永世無法忘記，永遠得不到救贖。
沉痛的語句，似乎感染了另外兩人。
一種哀傷，肆意蔓延。
與此同時，鳳絕高坐於宮殿之上，靜靜的聽着暗衛的稟報。
年輕的帝王雖然從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但聽到自己的親人如此哀傷，一抹悲涼，肆意爬滿整張臉上。
“對不起……”
他們兄妹四個，竟然沒有一個能幸福嗎？也許這就是老天給他的報應。
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