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就像一首歌,以大一的興奮歡快爲曲,大二大三的迷茫狂亂爲譜,大四的淡淡隱隱的憂傷爲詞,最終,唱出的就是無法忘卻的回憶和無休無止的懷念,從入學到畢業,我們路過青春。
這首歌,無論是唱的跑調亦或是不靠譜,無論是讓人躊躇滿志亦或是萬念俱灰,當曲終人散之時,我們卻很難去畫上那個圓圓的休止符。
翻開青春這本書,泛起的灰塵嗆得我淚流滿面。這淚水,不是因爲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而是,疼痛已撥動了我麻木的心絃。
或許,你以爲我是故意裝酸,其實,我在深沉的犯賤。我說:相聚容易,離別太難。
臨畢業的那個3月,華燈初上,我凝神坐在宿舍窗前,看着樓下熙熙攘攘人羣,人羣中,有爲了期末考試疾步奔走去自習室佔座的師弟師妹,那神態好像前邊有錢後邊有狗;也有被就業折磨的疲憊不堪的大四同齡,那樣子好像左有貞子相伴右有扶桑嫂相陪。
起身從綠帽牀下拿出落滿灰塵的宣紙和毛筆,回到桌前,輕輕晚風從窗口吹入,我鋪好宣紙,把墨汁倒在一個茶杯裡,整理了一下思緒,正襟危坐在桌前,左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右手拿起望遠鏡,透過窗戶看了看對面女生宿舍樓內穿着睡衣嬉笑的女生:
“姑娘們,再有半年,我就要離開這所學校,或許,你們都不知道我曾經存在過,或許,你們都不知道我舉着望遠鏡已經和你們神交已久,不是我不想珍惜,而是我註定要離去……”
想到這兒,我胸中頓時悽悽慘慘悲悲切切,文思如可樂加薄荷糖般泉涌,又如吃了韭菜喝了涼水般想要噴薄而出。我“噌”的站起身,刷刷點點,寫下“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輕輕吹乾這幅字,我拿着毛筆正琢磨着把它掛在哪,老T滿臉怒氣的哀嚎着衝進了門:“奶奶個熊,老子還就不找工作了!我跟老二去街頭擺攤算卦也算是弘揚傳統文化了!”
我走上前去,拍了怕他的肩頭:T呀,找工作還是不順利?
老T死命的拽下領帶扔在牀上,又把西服褲子脫下,穿着三角褲衩叉着腰跟潑婦一樣吼着:這幫孫子吃不起涮羊肉拿老子我開涮,說是招聘媒體專員,結果是發傳單拉保險!
我不厚道的差點笑出聲:“老T,大不了咱不去不就得了,至於生這麼大氣嗎?”
老T還不解恨的大罵:蟈蟈,你說有他們這樣的嗎,去應聘,結果聽了仨鐘頭的勵志演講,跟傳銷沒什麼區別,我這屁股坐的都起了繭子了!
“行啦,別誇張啦!”我苦笑一聲。
“真的,不信你看看!”老T還真是不見外,撅着屁股讓我瞧,我低頭還沒看清,咣噹一聲,門開了,宿舍其它人說笑着進屋,大家一眼看見屋內曖昧場景,都愣了。
這個場景永遠定格在了大家腦海中:老T上身西裝白襯衣,下身只穿了一個灰色三角褲頭,滿臉通紅的撅着屁股,我手裡攥着毛筆正在低頭仔細端瞧。
老二張着大嘴站在原地,小湖南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綠帽左右轉頭環顧四周,蘇寧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們幾個來的不是時候?”
大家進屋關了門,綠帽不懂裝懂還緊着給大家解釋呢:“其實現在人體藝術很流行,你看蟈蟈用毛筆在老T身上作畫,這也算是行爲藝術,對吧蟈蟈!”
我氣急敗壞的打罵:你們想哪去了,心裡陽光一點好不好!
老T也很不好意思,他扭捏着坐在牀邊低聲說:“你們太齷齪了!”
於是,我這一輩的清白就在老T這句嬌嗔中隨風而去了。
老二在窗前看到了我的那幅字兒,一邊微微點頭一邊招呼大家過去瞧。綠帽咬着嘴脣:“我上好的宣紙和徽墨就被你這樣糟蹋了!”
蘇寧輕聲念着: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唸完之後,蘇寧拍掌稱讚:“字兒雖然很爛很垃圾,但是創意不錯!”
“創意?”綠帽和老二納悶的左瞧右瞅,“什麼創意”
蘇寧摸着下巴給大家解釋:“蟈蟈最近找工作也是非常坎坷,所以,萌發了創業的衝動,你看,這副字兒既寫實又意境深遠,作爲怡紅樓開張的對聯是多麼合適啊!”
綠帽恍然大悟:沒錯!
老二也一副醍醐灌頂的表情:“我覺得蟈蟈這個怡紅樓肯定是多重經營,你們想想,他剛纔是不是在招聘老T!”
綠帽附和着:“對對,正驗身呢!”
我絕望的坐在牀上:“都給我滾犢子,問世間who最淫蕩,你們還真是當仁不讓!找工作不順利全拿我來打擦啊?”
蘇寧哈哈大笑,拿起桌上茶杯一飲而盡,臉色驟變,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蟈蟈你這混蛋用我杯子裝墨水啊?”
蘇寧跑去洗手間漱口,半天不說話的小湖南溜達到桌前,拿起望遠鏡,輕輕搖搖頭。
綠帽走過去:“嘉嘉,別裝清純啦!這都快畢業了,再不看就看不着了!”
小湖南笑着把望遠鏡遞給綠帽,綠帽一邊調望遠鏡的焦距,嘴裡一邊哼唱:“讓我再看你一眼,看你那睡眼朦朧的臉,讓我……靠!我眼瞎了還是望遠鏡有問題啊?怎麼眼前一片漆黑呀?”
綠帽放下望遠鏡,看着窗子搖頭嘆氣:這蘇寧屬烏賊的啊,一口墨把這玻璃全吐黑了。綠帽拿起抹布擦玻璃的時候,就覺得宿舍裡安靜,安靜的可怕,扭頭一看:“嚯!”
只見嘉嘉手裡拿着一個巨長筒望遠鏡,正在疼愛的摩挲。
蘇寧抹着嘴巴推門進屋,看見這鳥槍換炮的場景,裂開嘴大叫一聲,露出滿嘴黑黑的牙齒:“我刺兒咧!雖說要畢業了,可咱哥幾個這都是怎麼了?蟈蟈和老T搞玻璃了,小湖南腹黑的出奇了!”
老T從小湖南手裡抓過先進武器:“俄羅斯產品!哎呦我的親孃哎,太清楚了,六樓那小妞臉上的雀斑都數得清,嘉嘉,你小子有這寶貝怎麼一直藏着啊?”
小湖南一個勁兒擺手:“這是我剛買的!對面樓裡的大四女生揮淚清倉甩賣!”
老T嚇的一跳:這麼說來,對面女生也窺探咱們男生?啊?這哪說理去?老T邊說邊在窗前模仿健美先生秀起自己的肱二頭肌。
老二拍了拍小湖南的肩膀:“你沒有辜負213宿舍對你的培養,以後要是看到有人賣天文望遠鏡,記得幫我買下來,老衲我要夜觀天象!這個嘛,咱們還是先看對面姑娘!”
小湖南搶過望遠鏡放回牀下揹包:“這是我自己用的!”
我坐在小湖南牀上,用略帶責備的語氣教育他:“嘉嘉,咱們可是曾經有過約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敵同揍,有妞同泡,泡不到同窺之!”來,讓哥哥用一下。
我拿着望遠鏡四處亂瞄,突然發現遠處有一*慢慢向宿舍樓飛來,只見鏡頭這活寶上躥下跳手舞足蹈,乍一看是妖魔附體,仔細一瞧是犯病癲狂,我趕緊招呼老二:“道長,快來看,有妖孽!”
老二接過望遠鏡仔細觀瞧:“哪來的什麼妖孽,你什麼眼神啊,這不是八爺嗎?”
三分鐘後,小八拿着一個牛皮紙袋衝進宿舍:“老子簽約啦,6000的工資!你們這些無用的文科生快來焚香祭拜,頂禮膜拜,拜上三拜!”
小八找到工作了,范進中舉了。
工作有譜的小八簡直是像我小時候玩過的綠鐵皮蛤蟆上了發條,一躥兩蹦的斜着眼睛慷慨激昂指點江山,唾沫星子飛濺的訓斥我們這些求職碰壁的:
“你們要懂得不可替代性,還得謙虛,多奉獻少索取,畢業生得找準自己的定位,聽見沒?”
這些話說的大家熱血沸騰,所有的熱血都衝到大腦上,如果沒有法律攔着,大家當時就成爲了蘇加爵、唐加爵了。
綠帽青筋畢露的大罵:“shut up!那些用人單位糟踐我們也就算了,你小子狐假虎威的充什麼大尾巴狼?多奉獻少索取從你嘴裡說出來就好比金蓮大姐說做女人要忠貞。現在這些單位瘋了還是傻了,剛畢業就要從業經驗,想當年諸葛亮在茅廬裡也只是有理論沒有實踐的愣頭青。”
蘇寧拿着小八的合同在太陽底下照了照,樣子極像在鑑別百元大鈔,他鎖着眉頭對小八說:“你籤的這家單位我從來沒聽說過,咱一個本科生能給6000的工資有點出格了,你得小心!”
小八在宿舍跑來跑去,輕蔑而又得意的說:“放心吧蘇老大,兄弟我雖然沒你那心眼,但是咱這眼睛裡也是不揉沙子的!”
這句話言外之意是:“你們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喝不起牛奶說裡邊有三聚氰胺!”
古語有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堤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找到工作得瑟於我等面前,衆必憤而辱之。
大夥攛掇着小八請客,我懶得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我從書架上拿了一個筆記本去廁所思考人生。
解腰帶,蹲下,用力,點菸,嘬一口,吐圈,翻開筆記本,猛然發現,這竟然是我大一的日記,扉頁上還有我年少輕狂時的豪言壯語:“今天我辛勤耕耘揮灑汗水努力學習,明天我戴着草帽到釣魚臺國賓館去釣魚!”
這話看得我害臊的便秘了。
還沒繫上腰帶,兜裡的手機得瑟着震顫,然後響起“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青紗帳”的鈴聲,我提溜着褲子按下接聽:
“你好,請問你是XX麼?”
“我是,請問您哪位?”
“我是XX廣告公司的,你被我們錄取了!”
我的大腦如同高壓線的正負級親密接觸後一樣瞬時短路冒煙閃光,拎着褲子的手輕輕的撒開了,褲子順着大腿悄悄滑落,我雙手攥着電話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同志,你好!”
拎上褲子,我夢遊似的溜達回宿舍,想要把自己的狂喜轟炸出來,可是看到大家臉上的愁雲慘霧,我只好作罷,而我又屬於那種心裡藏不住事兒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的淺薄的人,憋了幾次才勉強不露聲色的走出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