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羽悻悻地看了一眼那個揹着小雨走了一路的小內侍,垂頭喪氣地離開宮門,遠遠地朝着小雨一拱手,便催馬扭頭朝夏府相反的方向跑了。小雨不由稱奇:“怪哉,平常薛大哥總要將我送到家裡,怎麼今兒這麼不高興。唔,是了,剛剛從聖上那裡要了不少謝儀,卻也沒有分他一半。”轉念又想:“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要一對兒的飾物,如今若是分了他一半,豈不是讓人多想,唉,算了,我就把那對簪子都給他好了。”
薛羽無精打采地回了府裡,一頭栽在牀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本來今兒挺高興的,想不到能跟九兒一起祭拜,好似一對夫妻一般。可惜,她對我還是那般,便是我揹她背得不大舒服,也不該一扭頭就去尋那個小內侍吧。我又沒有背過人,若是她肯耐下性子好好地教我幾遍,我肯定也能學會。”
他這樣一想,越發覺得小雨這個人實在是無情無義:“勒得那樣狠,好幾次都快掐斷氣了。”
東安見他心裡不痛快,便端了茶水小心翼翼地開解道:“世子爺,喝杯茶水吧。得了信就急急忙忙就跑過去,爺今兒的拳還沒練完呢。”他心裡盤算的是:“看誰不痛快,待會兒就將那沙包當作是他,打上一頓也就舒坦了。”
薛羽便唉聲嘆氣地爬了起來,在當院拉開架勢打了一會兒,果然心裡舒服了幾分。便又去打那個沙包,打了幾下接過東安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汗,吩咐道:“你把這個沙包解下。”
東安不明就裡,忙將沙包解了,薛羽盯着那沙包看了好半天。心裡頭琢磨了一下小內侍的動作,單手一扯沙包口便將那沙包掄了起來,往背上一放。他沒敢使出全力,只用了六七成的力氣,東安立在一旁眼睜睜地瞧着那沙包畫着優美的弧線朝薛羽的腰間砸了過去,一時間駭得都怔住了,暗想:“這是個什麼功夫。”
薛羽也被砸得一個趔趄。差點撲在地上。忙鬆手將沙包丟開,好穩住身形。這般掄了幾次總算是把沙袋背了起來,只是他身子站得太直。沙包便不住地往下滑,薛羽死命地扯了着沙包口往上拽。東安瞧得眼都直了,暗想:“世子爺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跟這個沙包較勁。”
好在那沙包也不知道疼。薛羽摸索了好半天總算領悟了要領,曉得要彎腰撅臀才能將沙包拱起來。便繞着院子走了幾圈,心想:“這個也不難,其實就是過肩摔,只不把她摔過去就好了。”一擡頭突然瞧見一旁站着的東安。正瞠目結舌地看着他,便笑道:“你過來,讓我試試。”
東安以爲又要拿他當沙包。嚇得腿一軟就跪在地上了,薛羽一把扯過他的雙臂。背一弓,東安便覺得自己的胳膊快被扯斷了,忙順勢站起來。薛羽又扯了兩下,臀部一用力,東安便覺得自己身子一輕。他一向陪着薛羽練拳,這時不由暗自揣摩:“莫不是世子爺從哪裡學來的新式過肩摔。”這樣一想,便跟着略一使勁,人就從薛羽肩頭飛了過去。
薛羽望着躺在地上的東安就呆了,心想:“我要是這樣將夏姑娘摔出去,她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再同我說話了。”便有些灰心喪氣:“這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恐怕夏姑娘是不會喜歡我了。”
他一個人悻悻地回了內室,坐在那裡琢磨了半晌:“本來我就配不上夏姑娘,即便我會揹人,會哄她開心,繼母如何能遂了我的心意。算了,我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不如去尋個家世相當,人又厲害的,省得日後夏姑娘在家裡受繼婆婆的閒氣。”東安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扶着快摔斷的腰暗想:“這又是怎麼了,我瞧着這一摔雖不流暢,但是也還算可以了,以後多練幾次也就成了。”
東安沒有準備好就被摔了出去,身上也不大舒服,便賠笑恭維道:“世子這一下摔得狠了,我得去找個跌打的師傅看看。”
哪成想薛羽一聽這話,臉上越發難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將東安打發走了。
東安出了小院直起腰,心想:“這可奇了,平常聽說摔的狠,不都是很高興的嗎怎麼今兒反而聳眉耷眼的。”
他溜着院牆到了二門,瞧見青兒穿了件水藍色的比甲正同守門的婆子聊天,便涎着臉扶着腰可憐巴巴地說道:“青兒姐姐,今兒又被世子爺摔了一下,這老腰,您慈悲慈悲給推兩下唄。”
青兒眉梢一立,立刻啐了他一口,扭頭搖着腰肢就走了。
二門的武婆子便笑眯眯地跟東安道:“恭喜爺了。”
東安一愣,心裡就警惕起來,笑道:“我有什麼可喜可賀的。”
武婆子便點着他的頭訓斥道:“這嘴這個賤,你也配稱爺,怪不得青兒不待見你。”
東安呵呵笑着,大大咧咧地往門口的椅子上一坐:“嬤嬤,我們爺就更沒什麼高興的事兒了。”
武婆子笑道:“你們當然不曉得了,夫人請了順義王的夫人做媒,這就給世子爺提親去了。”
東安心一沉,暗想:“糟了,怕什麼來什麼。”臉上卻堆着笑道:“老婆子又胡說,這滿京城裡哪有配得上我們世子爺的。”
武婆子小眼睛一夾,將嘴一撇啐道:“呸,京城的貴女多了去了,只怕有些太精貴了,咱們爺配不上。”心裡卻想:“府裡誰不知道,你們爺惦記着尚公主,哼,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現在內院外院上上下下都是夫人把持着,能輪到你們爺稱心如意。”
東安忙順着話頭打聽:“嬤嬤說配得上,那就配得上,不知道夫人說的是哪家的貴女。”
那婆子如何知道,她也不過是守二門看到夫人請了順義王的夫人過來,出來的時候順義王夫人跟護國公的夫人告辭,倆人說話被她聽到了一句兩句胡猜出來。如今被東安一問,也不由老臉一紅,喏喏地說不上來。東安大笑着揶揄了一句:“敢情嬤嬤也不知道啊。”便起身走開,只一轉頭臉上的笑容就沒了,雖是悠哉悠哉地往回走,心裡卻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世子爺的小院。
小雨坐在車裡瞧着鬼鬼祟祟突然跳進來的紋娘:“不是叫你在點心鋪等着嗎怎麼在宮門這裡守着,凍壞了吧。”
紋娘訕訕地不說話,映雪便揶揄道:“這可奇了,我們巾幗不讓鬚眉的紋娘子怎麼跟個小媳婦似的。”
紋娘紅着臉支支吾吾地說道:“還不是那個孫護衛,一瞧見我便說認得我。”
小雨聽了,這一天的不快都一掃而光,笑着撲到映雪懷裡,指着紋娘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就是化成灰兒我也認得你,就是跑到天邊也要抓到你。”
映雪忙將小雨扶起來,嗔怪道:“這裡正換手爐呢。小心燙到,到時候又該哭哭啼啼的了。”
紋娘嘆了口氣道:“我就裝成不認識的樣子唄,姑娘,你說這人眼怎麼那麼毒,我換他劍的時候穿得是男裝,這會兒穿得的裙釵,他居然還認得。好在後來他也想明白了,就說那人想必是我的兄弟。就圍着我打聽也無非想知道我是哪家的姑娘”紋娘越說越生氣:“你說說,我是傻的嗎就算是我兄弟,我還能招認自己的兄弟給他嗎”
小雨點了點頭,瞧了瞧她的神情突然將眼一瞪說道:“你不會說你是夏家的吧”
紋娘見了不由心虛地縮了一縮:“我,我也算是夏家的護衛吧。”說着小心地瞧了瞧小雨的神色,見她很不爽地看着自己,急忙解釋道:“我被他纏的不行,剛好遇到薛世子,跟我說了幾句話,問起你,那時他就懷疑我是夏家的了,不是我自己招認的。”
小雨用一種你完蛋了表情看了看她,搖了搖頭道:“以後這人肯定見天到咱家來找你,我看你以後可怎麼辦。”
紋娘哈巴狗一樣地看着她,殷勤地說道:“姑娘,姑娘,你想個辦法吧。要是給府裡的人知道了,那可就太丟人了。”
小雨心想:“人家都瞧出你來了,我又不是神仙,還能讓他失憶不成。”卻挨不住紋娘苦苦哀求便道:“好了好了,明兒,我讓人守着,瞧見他來了,你就在咱們府門口轉悠,跟門房說幾句話,瞧見他來了,你就跑。”
紋娘失望地看着她,心想:“這算什麼主意呀。”
不想小雨接着道:“他肯定還纏着你,你就說是你家主子派你監視我們家的。然後再好好哀求他不要再纏着你了,不然被你主子知道了,就不讓你出來了。”
一旁映雪的眼睛立刻就圓了,心說:“以前聽人家誇七爺聰明,那是沒見到我們姑娘,專能顛倒黑白。”
紋娘還是有些怔怔地,小雨便道:“你不要直接回家,去平王那裡轉一圈,最好在他們家後面的樹林裡就不見了。他們府上與咱家不熟,他就算去找,人家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以後你就在家裡躲着吧,到時候咱們一起回鳳翔,就不怕他糾纏了。”